第1章 唐纪三十七 乾元二年（759）正月至上元元年（760），共2年

肃宗文明武德大圣大宣孝皇帝下之

乾元二年（公元759年）

邺城之战

1 春，正月一日，史思明筑坛于魏州城北，自称大圣燕王；任命周挚为行军司马。李光弼说：“史思明得魏州而按兵不进，这是想要让我们松懈，疏于防备，然后以其精锐发动突袭。建议与朔方军一起进逼魏城，向他挑战。他吸取嘉山之败的教训，必定不敢轻出。这样僵持下去，把他拖在魏城，必定可以攻拔邺城。安庆绪一死，他就失去驱使军队的政治号召力了。”鱼朝恩认为不可，于是停止此计。

2 正月十日，皇帝祭祀九宫贵神，这是采纳了王玙的建议。

正月十一日（原文为“乙卯日”，根据柏杨考证修改），皇帝亲耕天子藉田。

3 镇西节度使李嗣业攻打邺城，被流箭射中，正月二十八日，薨逝；兵马使荔非元礼接任，统领他的部众。当初，李嗣业表奏举荐段秀实为怀州长史，主持留后事务。当时诸军屯戍日久，财竭粮尽，唯独段秀实能运送粮草，招募士兵，购买马匹，以供应镇西行营，路上行人络绎不绝。

4 二月十五日，月全食。

之前，百官请加皇后尊号为“辅圣”，皇帝问中书舍人李揆，李揆回答说：“自古皇后没有尊号，只有韦皇后有，岂能效法她？”皇帝惊道：“庸人差点误我！”正逢月食，于是这件事被搁置下来。皇后与李辅国内外呼应，横行禁中，干预政事，请托办事，无穷无尽。皇帝颇为不悦，但是也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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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皇后如果成了“辅圣”，太子就岌岌可危了。从韦皇后到张皇后，都在学习武则天。武则天的成功，激起了她们无限的欲望。李亨已经对张皇后的行为不满，但是又“无如之何”，无可奈何，没有任何办法。他为什么无如之何呢？还是人性的弱点，为过去的恩情所牵累。但是，当皇后以恩情为资本越界干政，这恩情就应该被重新“管理”了。李亨对张皇后的放纵，最终害了她。

5 郭子仪等九节度使包围邺城，修筑营垒两重、壕沟三道，又堵截漳水，引水灌城。城中水井、泉眼都满溢，城中人架起吊脚楼居住，从冬天到春天，安庆绪坚守以待史思明，粮食吃尽，一只老鼠要卖四千钱，平时用杂谷皮掺杂泥土筑墙，现在把墙中的谷皮用水泡了淘出来喂马，马的粪便也被重新用水淘洗，淘出植物纤维做马粮。唐军人人都以为攻克邺城就在朝夕，但是诸军既无统帅，进退调动也不知道该禀告谁；城中想要投降的，碍于水深，又出不来。城池久攻不下，唐军上下离心解体。

史思明于是从魏州引兵奔赴邺城，命诸将离城各五十里扎营，每营战鼓三百面，不停擂动，遥遥威胁唐军。又每营选精骑五百人，每日于城下抄掠，官军出动，就散归还营；唐军落单的人马牛车每天都有损失，打柴都非常艰难，白天防备，敌军就夜晚来；夜晚防备，敌军就白天来。当时天下饥馑，运送粮饷的车船南自江、淮，西自并、汾，舟车相继。史思明多派壮士，窃取官军号令，催促运粮士兵，斥责他们速度太慢，动则杀人，运者惊骇恐惧；舟车聚集的地方，就秘密纵火焚烧；他们来回聚散，自己相互辨识，而官军无法逻捕。由此唐军开始缺粮，人人都只想自己逃生。史思明这才引大军直抵城下，官军与他约定日期决战。

三月六日，官军步骑兵六十万列阵于安阳河北，史思明自将精兵五万迎战，唐军望见兵少，以为是游军，没有在意。史思明直冲向前奋击，李光弼、王思礼、许叔冀、鲁炅先与其交战，双方死伤相当；鲁炅被流箭射中。郭子仪在他后面，还未来得及布阵，大风忽起，吹沙拔木，天昏地暗，咫尺之间都不能相辨。两军大惊，官军溃逃向南，贼军溃逃向北，被抛弃的辎重堆积在路上。郭子仪以朔方军截断河阳桥保护东京。战马一万匹，只剩三千，盔甲、武器十万套，遗弃殆尽。东京士民惊骇，散奔山谷，留守崔圆、河南尹苏震等官吏南奔襄州、邓州，诸节度使各自溃逃回归本镇。士卒所过之处，一路抢掠，官吏不能制止，过了十天才安定下来。唯独李光弼、王思礼整勒部伍，全军以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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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城之战，可谓战史上的奇葩！谁胜谁败？两军都败了，惊恐过度，各自逃命，散了，不打了。唐军败在没有统帅，没有统帅就没人负责，也没有计划，这样的军队，无论有多少人，都是一盘散沙，一群羊羔。唐军最高统帅实质上是鱼朝恩，鱼朝恩是监军，他的头衔是“观军容宣慰处置使”，比监军又多了“处置”两个字，实际掌握了决策权，所以他之前否决了李光弼的计划。但是，他有权力，却没有责任，打仗的责任还在将军们身上。所以，皇帝的这一安排，实际上就是让大军去送死了。

《孙子兵法》讲究“先胜而后战”，李亨做了一个“先败而后战”的组织架构。

史思明杀安庆绪

郭子仪到了河阳，准备守城，但是军心惊恐，于是又逃到缺门。诸将陆续抵达，部众集结到数万人，商议说放弃东京，退保蒲州、陕州。都虞候（军法官）张用济说：“蒲州、陕州饥荒，不如守河阳，贼军到了，并力拒战。”郭子仪听从。派都游弈使、灵武人韩游瑰率骑兵五百人前往河阳，张用济以步卒五千人继后。史思明的行军司马周挚引兵争河阳，后到，不得进城，离去。张用济督促所部士兵修筑南、北两个城堡据守。段秀实带着将士们的妻子、儿女及公私辎重从野戍渡黄河南下，在河清南岸安顿待命，荔非元礼抵达，就在那里扎营。诸将各自上表请罪，皇帝一律不问，只削除崔圆官阶及封爵，贬苏震为济王府长史，削夺他的银青光禄大夫官阶。

史思明得知官军溃去，就在沙河收整士众，还军屯驻在邺城南。安庆绪收集郭子仪等营中粮食，得六七万石，与孙孝哲、崔乾祐密谋关闭城门，再抗拒史思明。诸将说：“现在岂能再次背叛史王？”史思明不主动和安庆绪联系，又不南下追击官军，只是每天在军中大宴士卒。张通儒、高尚等对安庆绪说：“史王远来，臣等都应该去迎接感谢。”安庆绪说：“你们想去，可以自己去。”史思明见了他们，哭泣流泪，厚赠礼物，再送他们回去。过了三天，安庆绪不来。史思明密召安太清，让他引诱安庆绪来，安庆绪窘迫，不知所为，于是派安太清上表称臣于史思明，请史思明解甲入城，他将奉上玺绶。史思明看了奏表，说：“何至如此！”然后拿出奏表，遍示将士，将士们都高呼万岁。史思明于是亲笔写手疏给安庆绪，不称臣，说：“愿为兄弟之国，更作藩篱之援。鼎足而立，或许可以；北面之礼，实在不敢接受。”并把安庆绪的奏表封起来还给他。安庆绪大悦，乘势请求歃血同盟，史思明许诺。安庆绪带三百骑兵到史思明军营，史思明令军士身穿铠甲，手执兵器，严阵以待，带安庆绪和他的弟弟们走入庭院。安庆绪再拜稽首说：“臣不克荷负，弃失两都，久陷重围，想不到大王以太上皇（安禄山）之故，远垂救援，让臣应死复生，臣就算粉身碎骨，也无法报答您的大德。”史思明忽然翻脸，震怒说：“弃失两都，都是小事。你身为人子，杀父夺位，天地不容！我今天为太上皇讨贼，岂能受你谄媚？”即刻命左右牵出，连同他的四个弟弟及高尚、孙孝哲、崔乾祐全部杀死；张通儒、李庭望等则授以官职。史思明勒兵入邺城，接收安庆绪的兵马，以府库财物赏赐将士，安庆绪之前所有的州、县及兵都归了史思明。派安太清将兵五千攻取怀州，并留下镇守。史思明准备西征长安，考虑到自己根本未固，于是留他的儿子史朝义守相州，自己引兵回范阳。

6 三月十八日，回纥骨啜特勒、帝德等十五人从相州奔还西京，皇帝在紫宸殿宴请他们，赏赐各有差异。三月二十四日，骨啜特勒等告辞回行营。

7 三月二十五日，任命荔非元礼为怀州刺史，并暂时代理镇西、北庭行营节度使。荔非元礼再次用段秀实为节度判官。

8 三月二十八日，任命兵部侍郎吕諲为同平章事。

三月二十九日，任命中书侍郎、同平章事苗晋卿为太子太傅，王玙为刑部尚书，都被罢免宰相职务。任命京兆尹李岘代理吏部尚书，中书舍人兼礼部侍郎李揆为中书侍郎，与户部侍郎第五琦一起担任同平章事。皇帝对李岘恩宠尤厚，对其期望尤高，李岘也以经济天下为己任，军国大事多由李岘独自决断。当时京师盗匪横行，李辅国请选羽林骑士五百人以备巡逻。李揆上疏说：“当年西汉以南北军相互牵制，所以周勃以南军统帅身份进入北军，于是拯救刘氏皇族。我朝设置南、北牙，文武官员都被区分，以相互伺察。如今以羽林替代金吾巡夜，如果忽然有非常之变，如何制止？”李辅国的建议于是被制止。

胡三省注

金吾卫属于南牙，羽林卫属于北牙。巡逻本是由金吾卫负责，李辅国想要以羽林卫夺金吾卫的职权，所以李揆制止。至于李揆说周勃以南军统帅身份进入北军，与史实不符。

9 三月三十日，任命郭子仪为东畿、山东、河东诸道元帅，暂时代理东京留守。任命河西节度使来瑱代理陕州刺史，兼陕州、虢州、华州节度使。

10 夏，四月四日，泽潞节度使王思礼于潞城东击破史思明部将杨旻。

李岘举报李辅国专权乱政，李辅国借马坊押官案打击李岘

11 太子詹事李辅国，自从皇帝在灵武时期，就担任判元帅行军司马事，一直侍奉皇帝左右，宣传诏命，四方文书奏折，印章符契，早晚军队号令，全部委任给他。回到京师之后，专掌禁兵，常居住在宫里，制敕必须经辅国签署，才能发布施行，宰相和百官在非上朝时间紧急奏事，都通过李辅国汇报，并传达皇帝旨意。李辅国常在银台门裁决国事，事情无论大小，李辅国口述制敕，写下来付外施行，事情办完了才奏闻皇帝。又设置察事数十人，令他们在民间听察细微小事，一旦发现线索，即刻逮捕审判；他要查谁抓谁，各衙门都没人敢阻挡。御史台、大理寺的重罪囚犯，有的审理还未完毕，李辅国就下令押到银台门，立即全体释放。三司、府、县审判的案件，都先到李辅国处请示，轻重随意，以皇帝制敕名义施行，谁也不敢违抗。宦官不敢称呼他官衔，都称他为五郎。李揆是山东世家大族，见李辅国执子弟礼，称他为五父。

后来李岘为相，在皇帝跟前叩头，说制敕都应由中书省发出，又详细陈述李辅国专权乱政的情况，皇帝感悟，赞赏李岘正直，对李辅国所办的事情，很多都加以变更，又撤销了他的察事特务。李辅国由此辞让行军司马，请求回归本官（太子詹事），皇帝不许。

四月六日，皇帝下制：“近来因为军国事务繁多，有时口头传达敕令处分。从今往后，各种名目的索取及杖配囚徒，全部停止。除非中书省正式宣布，不得执行。朝廷和地方各种事务，各归有关部门处理。英武军虞候及六军诸使、诸司等，近来或许因为相互竞争，抢着追捕犯人，自今往后，一切必须经过御史台、京兆府。如果有关机关审判不公，可以向朕奏闻。诸律令除十恶、杀人、奸、盗、造伪外，其余烦冗条文一律删除，仍委托中书、门下与法官制定细则奏闻。”李辅国由此忌恨李岘。

12 四月八日，设置陈、郑、亳节度使，由邓州刺史鲁炅担任；任命徐州刺史尚衡为青州、密州等七州节度使；任命兴平军节度使李奂兼豫州、许州、汝州三州节度使；仍各于境上守捉防御。

九节度使在相州溃败时，鲁炅所部兵抢掠尤其严重，听闻郭子仪退屯河上，李光弼还师太原，鲁炅惭愧忧惧，服毒自杀。

史思明称帝，肃宗以李光弼代替郭子仪

13 史思明自称大燕皇帝，改年号为顺天，立其妻辛氏为皇后，儿子史朝义为怀王，以周挚为丞相，李归仁为大将，改范阳为燕京，诸州为郡。

14 四月十二日，任命鸿胪卿李抱玉为郑州、陈州、颍州、亳州节度使。李抱玉，是安兴贵的后人，为李光弼裨将，屡有战功，自陈耻于与安禄山同姓，所以被赐姓李氏。

15 回纥毗伽阙可汗去世，长子叶护早先被杀，国人立其少子，是为登里可汗。回纥打算以宁国公主殉葬。公主说：“回纥向慕中原风俗，所以娶中原女为妇。如果要依从回纥本俗，何必结婚于万里之外？”但是也割破自己脸皮，为可汗哭丧。

16 凤翔马坊押官（马厩管理员）做强盗抢劫，天兴尉谢夷甫将他逮捕处死。马坊押官的妻子讼冤。李辅国是飞龙厩出身，用皇帝敕令，命监察御史孙蓥调查，调查结果是，没有冤情。又命御史中丞崔伯阳、刑部侍郎李晔、大理卿权献调查，调查结果与孙蓥相同。马坊押官的妻子仍然不服。又派侍御史太平人毛若虚调查。毛若虚是阴险伶巧之人，迎合李辅国的意思，归罪于谢夷甫。崔伯阳大怒，召毛若虚诘问，准备弹劾他。毛若虚抢先觐见皇帝汇报，皇帝让毛若虚藏在帘下。崔伯阳很快赶到，说毛若虚谄媚讨好宦官，判决不公。皇帝怒，呵斥崔伯阳出去，贬其为高要县尉，权献被贬为桂阳县尉，李晔与凤翔尹严向都被贬为岭下县尉，孙蓥被除名，终身流放播州。吏部尚书、同平章事李岘上奏说崔伯阳等无罪，处罚太重，皇帝认为他们是朋党，五月十六日，贬李岘为蜀州刺史。右散骑常侍韩择木觐见，皇帝对他说：“李岘想要专权，如今被贬到蜀州，朕自己还觉得对他太宽大了。”韩择木回答说：“李岘只是说话比较直，并非专权。陛下对他宽大，也增益陛下圣德。”毛若虚不久被任命为御史中丞，威震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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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分办事与弄权，才能搞懂每个人在做什么

什么叫弄权？李辅国和毛若虚所做的就是弄权。李辅国要找一个案子，显示自己的权威，打击李岘，就找到这么一个马坊押官案。那马坊押官的妻子，对于这么多大臣调查的铁案，她有什么不服？她的不服又怎能让朝廷继续调查？这都是因为有李辅国在背后指使她。而毛若虚在这过程中读懂了李辅国的意图，果断投靠，翻云覆雨，皇帝就落入了他们的圈套。

在一个组织里，总是有办事的人，也有弄权的人。你以为他是在办事，其实他是在弄权。区分办事与弄权，才能搞懂每个人在做什么。

17 五月十七日，任命滑州、濮州节度使许叔冀为汴州刺史，兼滑州、汴州等七州节度使；任命试用汝州刺史刘展为滑州刺史，兼节度副使。

18 六月二十三日，分割朔方，设置邠州、宁州等九州节度使。

19 观军容使鱼朝恩厌恶郭子仪，借他战败的机会，向皇帝说他坏话。秋，七月，皇帝召郭子仪回京师，以李光弼替代他为朔方节度使、兵马元帅。士卒涕泣，拦住传旨宦官，请求留下郭子仪。郭子仪骗他们说：“我只是给钦差饯行，并不是要走。”然后跃马而去。

李光弼希望能任命一位亲王做元帅，自己做他的副帅。七月十七日，皇帝任命赵王李系为天下兵马元帅，李光弼为副帅，仍让李光弼统帅各节度行营。李光弼率河东骑兵五百人驰赴东都，夜里进入朔方军营，接收兵权。李光弼治军严整，刚刚抵达，号令一经施行，士卒、壁垒、旌旗，精气神全部焕然一新。当时朔方将士都喜欢郭子仪的宽松，畏惧李光弼的严厉。

左厢兵马使张用济屯驻河阳，李光弼以檄书召他。张用济说：“朔方兵团并非叛军，李光弼却在黑夜闯入，为何猜疑到这个地步？”他与诸将密谋以精锐突入东京，驱逐李光弼，请郭子仪回来；命令他的士兵都披甲上马，衔枚以待。都知兵马使仆固怀恩说：“邺城之溃，郭公最先离开战场，朝廷问责元帅，所以罢免他的兵权。如今我们驱逐李公而强请郭公回来，违拒朝命，那是造反啊，这样可以吗？”右武锋使康元宝说：“您以兵请郭公，朝廷必定怀疑是郭公指使您做的，这是让他家破人亡的事。郭公家中百口人，是有什么地方辜负了您吗？”张用济于是停止。李光弼以数千骑兵东行到汜水，张用济单骑来谒见。李光弼斥责他没有收到命令就立即赶到，将他斩首，命部将辛京杲代领其众。

20 仆固怀恩接着赶到，李光弼引他入座，和他谈话。一会儿工夫，守门人报告说：“蕃、浑骑兵五百人抵达。”李光弼脸色改变。仆固怀恩走出，召麾下将，假装斥责他们说：“告诉你们不要来，为什么要违背我的命令？”李光弼说：“士卒跟随将领，这有什么罪？”命令给牛酒招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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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习博弈策略才能生存

中国历史文化中的世俗梦想，就是“荣华富贵”四个字，而郭子仪，就是五千年历史文化中“荣华富贵”的超级符号，他的故事刻在中国民间住宅的砖雕上，包括“位极人臣”“荣华富贵”“多子多福”“健康长寿”“一生平安”等关于人生赢家的所有关键词，总之“福、禄、寿、喜”他都占全了。而他的成功关键，可以说是三个绝对：绝对有本事，对皇帝绝对忠诚，对皇帝绝对不设防。第三个绝对，最为关键，他在理念上认为自己的生命是属于皇帝的，只要皇帝想取走，随时可以取走。他这种一以贯之的心怀、坦荡不设防的态度，完全得到了皇帝的赏识，所以尽管鱼朝恩多次想害他，皇帝对他都始终保持信任。这次皇帝召他回京，他在士兵们拦住宦官不让他走的情况下，扯个谎骗士兵们，拍马就走，就是这种表现。以后他这样的表现还有很多次。

《资治通鉴》就是一部“博弈论”，郭子仪的博弈策略，在博弈论中被称为“小狗策略”，就是他能让“大狗”——皇帝放心，我是小狗，永远没有做大狗的野心。

李光弼吸取郭子仪的教训，请求任命一位亲王做元帅，自己只做副帅，这也是一个博弈策略——引入新的、更多的利益相关方，把棋局做大。这样，就不会像郭子仪一样，独自面对一个监军鱼朝恩。鱼朝恩要再做什么，就是针对亲王李系——那是皇帝的儿子——而不是针对李光弼了。

张用济性格轻率，他的博弈计划，是带兵驱逐李光弼，要求朝廷派回郭子仪，这个荒唐主意被大家劝阻之后，他又以为没事了，单人匹马去谒见李光弼，结果掉了脑袋。

仆固怀恩的博弈呢？他虽然没有害人之心，但是防人之心却不含糊，谒见新主帅，他还带了五百骑兵自卫，而李光弼也理解，两人打个哑谜就和解了。

21 任命潞沁节度使王思礼兼太原尹，并充任北京留守、河东节度使。

当初，潼关之败，王思礼的马中箭而死，有一个骑兵、盩厔人张光晟即刻下马，把自己的马让给他，问其姓名，不告而去。王思礼暗中记住他的相貌，但是一直找不到。后来到了河东，有人进谗言指控代州刺史、河西人辛云京，王思礼愤怒，辛云京恐惧，不知道该怎么办。张光晟当时在辛云京麾下，说：“我曾经有德于王公，但是一直不敢说出来，是耻于以此取赏而已。如今使君有急，请让我去见王公，必定为使君解除危难。”辛云京喜悦，即刻派他去。张光晟谒见王思礼，还未说话，王思礼就认出了他，说：“噫！这不是故人吗？为什么这么晚才相见？”张光晟告以实情，王思礼大喜，拉着他的手，流泪说：“我之所以有今日，都是你的缘故，我找你找了很久了。”引他同榻而坐，约为兄弟。张光晟乘势从容谈起辛云京的冤枉。王思礼说：“云京的过失也不小，今天我特意为故人赦免他。”即日擢升张光晟为兵马使，赠送金帛田宅，待遇非常丰厚。

22 七月二十七日，任命朔方节度副使、殿中监仆固怀恩兼太常卿，进爵为大宁郡王。仆固怀恩跟从郭子仪，为其前锋，勇冠三军，前后战功居多，所以赏赐他。

23 八月十二日，襄州将领康楚元、张嘉延占据本州作乱，刺史王政逃奔荆州。康楚元自称南楚霸王。

24 回纥因为宁国公主没有儿子，允许她回国；八月二十三日，抵达京师。

25 八月二十五日，皇帝派将军曹日昇前往襄州慰谕康楚元，贬王政为饶州长史，任命司农少卿张光奇为襄州刺史；康楚元不从。

26 八月二十九日，任命李光弼为幽州长史、河北节度使。

27 九月，甲午（九月无此日），张嘉延袭破荆州，荆南节度使杜鸿渐弃城逃走，澧州、朗州、郢州、峡州、归州等州官吏听闻，争相逃窜进山谷。

28 九月五日，又下令绛州铸造乾元重宝大钱，加以双重轮廓，一钱当五十钱；在京百官，之前因为战乱，都没有俸禄，现在用新钱给他们发放冬季俸禄。

29 九月二十四日，任命太子少保崔光远为荆州、襄州招讨使，充任山南东道处置兵马都使；任命陈州、颍州、亳州、申州节度使王仲昇为申州、沔州等五州节度使，统领淮南西道行军兵马。

史思明被李光弼攻打溃逃

30 史思明派他的儿子史朝清守范阳，命诸郡太守各自将兵三千跟从自己向河南挺进，分为四道，派他的部将令狐彰将兵五千从黎阳渡黄河取滑州，史思明从濮阳，史朝义从白皋，周挚从胡良渡黄河，在汴州会合。

李光弼正巡视黄河沿岸诸营，听到消息，回到汴州城，对汴滑节度使许叔冀说：“你能守汴州十五日，我就将兵来救。”许叔冀许诺。李光弼回到东京。史思明抵达汴州，许叔冀与他交战，不胜，于是与濮州刺史董秦及其部将梁浦、刘从谏、田神功等一起投降。史思明任命许叔冀为中书令，与他的部将李详一起镇守汴州；厚待董秦，把他的妻子、儿女送到长芦做人质；派他率领南德信与梁浦、刘从谏、田神功等数十人攻略江淮地区。田神功，是南宫人，史思明任命他为平卢兵马使。不久，田神功袭击南德信，将他斩首。刘从谏脱身逃走。田神功率领部众降唐。

史思明乘胜向西攻打郑州，李光弼整军缓缓前行，抵达洛阳，对留守韦陟说：“贼乘胜而来，我军利在按兵不动，不利于速战。洛城不可守，您有什么主意？”韦陟建议留兵于陕郡，退守潼关，占据险要地势，以挫敌军锐气。李光弼说：“两敌相当，贵在进攻，不宜撤退，如今无故抛弃五百里土地，那贼军气势就更大了。不如移军河阳，北连泽潞，利则进取，不利则退守，表里相应，使贼军不敢西侵，这是猿臂之势。要论朝廷之礼，我不如您；论军旅之事，您不如我。”韦陟无言以对。判官韦损说：“东京是皇宫所在，侍中为何不守？”李光弼说：“要守，则汜水、崿岭、龙门都应该部署军队，你是兵马判官，你看守得住吗？”于是下文书命留守韦陟率东京官属向西进入潼关，命河南尹李若幽率官吏、百姓出城避贼，使东京成为一座空城。李光弼率军士运油、铁等物资到河阳准备守城，李光弼亲自率五百骑兵殿后。当时史思明游兵已经抵达石桥，诸将请示李光弼：“现在是从洛阳城北绕过去呢，还是直接从石桥通过呢？”李光弼说：“就从石桥通过。”到了日暮时分，李光弼燃起火炬，缓缓前行，部曲严整，贼军引兵跟在后面，但是不敢逼近。李光弼夜里抵达河阳，有兵二万人，粮食只够吃十天。李光弼检阅守备，部署士卒，无不严办。

二十七日，史思明进入洛阳，城空，一无所得，畏惧李光弼攻他身后，不敢入宫，退屯白马寺南，筑月城于河阳南以拒李光弼。于是郑州、滑州等州相继陷落，韦陟、李若幽都寓居于陕郡。

31 冬，十月四日，皇帝下制，要亲征史思明；群臣上表劝谏，于是作罢。

32 史思明引兵攻打河阳，派骁将刘龙仙到城下挑战。刘龙仙自恃其勇，把右脚跷到马脖子上，谩骂李光弼。李光弼回头问诸将：“谁能取下他人头？”仆固怀恩请行。李光弼说：“这不是大将的活儿。”左右说：“裨将白孝德可以去。”李光弼召他来，白孝德请行。李光弼问：“要带多少兵？”他回答说：“我一个人就够。”李光弼壮其志，但还是坚持问他要多少人。白孝德回答说：“愿选五十骑兵出垒门为后继，并请大军协助鼓噪以增气势。”李光弼拍拍他的背，派他出击。白孝德挟着两把长矛，策马蹚水而进，走到黄河中间，仆固怀恩祝贺说：“拿下了。”李光弼说：“还未交锋，你怎么就知道？”仆固怀恩说：“看他揽辔安闲，就知道他有万全把握。”刘龙仙见白孝德独自前来，根本没当回事；稍近，刘龙仙准备发动，白孝德摇手示意，好像不是来打仗的样子，刘龙仙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停下来。两人相距十步，白孝德才和他说话，刘龙仙谩骂如初。白孝德停下马，过了好一阵，瞋目问他：“贼认识我吗？”刘龙仙说：“你是谁？”白孝德回答：“我，白孝德。”刘龙仙说：“是什么狗东西！”白孝德大呼，运矛跃马搏击。城上鼓噪，五十名骑兵继进。刘龙仙来不及发箭，拨马沿着河堤逃走。白孝德追及，斩首，把人头带了回来。贼众大骇。白孝德，本是安西胡人。

史思明有良马一千余匹，每天在黄河南岸沙洲上轮流沐浴，循环不休，以示其多。李光弼命收集军中母马，得五百匹，把它们生的小马驹都拴在城内。等史思明的马到水边，就把母马全部放出去，母马嘶鸣不已，史思明的马全部浮渡过河，唐军把它们全部驱赶入城。史思明怒，列战船数百艘，泛火船于前，战船跟随在后，想要顺流烧掉浮桥。李光弼事先准备百尺长竿数百支，固定在巨木上，竿头上用毛毡裹着铁叉，迎着火船叉住。火船无法前进，一会儿工夫自焚而尽。又以叉抵住战船，在桥上发抛石机攻击，被打中的船都沉没，贼不胜而去。

史思明在河清检阅部队，准备断绝李光弼粮道，李光弼军在野水渡戒备。当天晚上，李光弼回到河阳，留兵一千人，派部将雍希颢把守栅栏，说：“贼将高庭晖、李日越、喻文景，都是万人敌，史思明必定派其中一人来劫我。我暂且离去，你待在这里。如果贼军来，不要与他交战。如果贼军投降，就带他们一起回来。”诸将都不知道什么意思，都在偷笑。继而史思明果然对李日越说：“李光弼的强项是守城，如今他出来在野外，正好可以擒了他。你带铁骑兵夜里渡河，为我把他擒来，如果捉不住，就不要回来。”李日越率骑兵五百人于早晨抵达栅栏下，雍希颢和士卒们都在战壕后休息，瞪着李日越军，有的呐喊，有的吹口哨。李日越觉得奇怪，问：“司空在吗？”回答：“昨夜已经走了。”问：“你们有多少兵？”答：“一千人。”问：“将领是谁？”答：“雍希颢。”李日越默计良久，对部下说：“如今丢了李光弼，把雍希颢抓回去，我死定了，不如投降。”于是请降。雍希颢与他一起见李光弼，李光弼厚待他，任以心腹。高庭晖听闻，也来投降。有人问李光弼：“为什么这么容易就招降二将？”李光弼说：“这是人之常情。史思明常恨不得野战，听说我在外面，以为必定可取。李日越抓不到我，一定不敢回去。高庭晖才勇超过李日越，听闻李日越被宠任，必定生出压过他的念头。”高庭晖当时为五台府果毅。十月六日，任命高庭晖为右武卫大将军。

史思明再次攻打河阳，李光弼对郑陈节度使李抱玉说：“将军能为我守南城两天吗？”李抱玉说：“两天后怎么办？”李光弼说：“过了两天，如果救兵不至，允许你弃城。”李抱玉许诺，勒兵拒守。城池将要陷落，李抱玉骗敌军说：“我粮食吃尽了，明天早上投降。”贼军喜悦，收兵等待。李抱玉修缮守备，第二天，再次请战。贼怒，急攻。李抱玉出奇兵，内外夹击，杀伤甚众。

董秦跟从史思明入寇河阳，夜里率领部众五百人，拔起栅栏突围，投降李光弼。当时李光弼自己率军屯驻中潬，城外设置栅栏，栅栏外再挖壕沟，深二丈，宽二丈。十月十二日，贼将周挚舍弃南城，并力攻中潬。李光弼命荔非元礼率劲卒进驻羊马城（在城外筑的类似城圈的工事）以拒贼。李光弼自己在城东北角竖起小红旗（指挥旗），坐镇观战。贼军仗恃人多，直进逼城，以车载攻城装备跟随，督促士兵填平壕沟，在三个方向，兵分八道通过，又砍开栅栏。李光弼望见贼军逼城，派人问荔非元礼：“你看见贼兵填平堑沟，砍开栅栏，通过士兵，却晏然不动，这是为何？”荔非元礼说：“您是要守，还是要战？”李光弼说：“要战。”荔非元礼说：“既然要战，那贼兵为我们填平堑沟，为什么要阻拦呢？”李光弼说：“好，我没想到这一层，你好好努力！”荔非元礼等栅栏打开，率敢死队突出击贼，贼军退走数百步。荔非元礼考虑到贼军阵势正强，不易攻陷，又引兵后退，准备等敌人懈怠之后再攻击。李光弼望见荔非元礼撤退，怒，派左右召他来，要将他斩首。荔非元礼说：“战正急，召我做什么？”于是退入栅中。贼兵也不敢逼近。过了很久，鼓噪出栅门，奋击，击破贼军。

周挚收兵，改攻北城。李光弼即刻率众入北城，登城望贼，说：“贼兵虽多，嚣而不整，不足为畏。不过日中，保证为诸君击破他们。”于是命诸将出战。到了中午，胜负未决，李光弼召诸将问道：“根据以往经验，贼军军阵哪一方最强？”诸将回答：“西北角。”李光弼命部将郝廷玉前往。郝廷玉请骑兵五百人，李光弼给他三百。又问第二强在哪儿。回答：“东南角。”李光弼命部将论惟贞前往。论惟贞请铁骑三百人，李光弼给他二百。李光弼下令诸将说：“你们看着我的指挥旗作战，我慢慢挥旗，你们根据自己的判断战斗；我急速挥旗，三次接触地面，则万众齐入，不顾生死，退一步就斩首！”又把短刀塞到靴子里，说：“战争，是危事。我是国家三公，不可死于贼手。万一作战不利，诸君前死于敌，我自刎于此，不让诸君独死。”诸将出战，一会儿工夫，郝廷玉奔还。李光弼望见，惊道：“廷玉退，我的事危险了！”命左右取郝廷玉首级，郝廷玉说：“马中箭，不是我敢撤退。”使者驰报。李光弼下令给他换马，遣回战场。仆固怀恩和他的儿子开府仪同三司仆固玚稍微退却，李光弼又命取他们首级。仆固怀恩父子回头看见使者提刀飞驰而来，转身向前决战。李光弼连续挥旗，诸将齐进致死，呼声动天地，贼众大溃，斩首一千余级，俘虏五百人，溺死者一千余人。周挚率数名骑兵遁去，官军生擒贼军大将徐璜玉、李秦授。贼军河南节度使安太清退守怀州。史思明不知周挚已经战败，还在攻打南城，李光弼把俘虏带到黄河边展示，史思明逃遁。

十月二十四日，任命李日越为右金吾大将军。

33 邛州、简州、嘉州、眉州、泸州、戎州等州蛮夷造反。

34 十一月一日，任命殿中监董秦为陕西、神策两军兵马使，赐姓李，名忠臣。

35 襄州变兵首领康楚元等部众发展到一万余人，商州刺史兼荆、襄等道租庸使韦伦发兵讨伐，驻扎在邓州境内，招抚晓谕投降的人，优厚安排；抓住叛军稍微懈怠的机会，进军出击，生擒康楚元，他的部众全部溃败；缴获他所抢掠的租税二百万缗，荆州、襄州全部平定。韦伦，是韦见素的堂弟。

36 朝廷征发安西、北庭兵屯驻陕郡，以防备史思明。

37 第五琦制作乾元钱、重轮钱，与开元钱三品并行，民间争相盗铸，钱币贬值，谷价暴涨，人民大量饿死，饿殍相望。上言者都归咎于第五琦，十一月七日，贬第五琦为忠州长史。御史大夫贺兰进明被贬为溱州员外司马，因为他是第五琦一党。

38 十二月二日，吕諲兼任度支使（掌管财政）。

39 十二月十三日，韦伦押送康楚元到皇宫门前献俘，斩首。

40 史思明派部将李归仁率铁骑兵五千人入寇陕州，神策兵马使卫伯玉率数百骑兵，将他们击破于礓子阪，缴获战马六百匹，李归仁逃走。朝廷任命卫伯玉为镇西四镇行营节度使。李忠臣与李归仁等战于永宁、莎栅之间，李忠臣屡次将李归仁击破。

上元元年（公元760年）

1 春，正月十九日，任命李光弼为太尉兼中书令，其余官职如故。

2 正月二十四日，任命于阗王尉迟胜的弟弟尉迟曜代理四镇节度副使，并暂时代管本国事务。

3 党项等羌族部落不断吞噬边境地区，并将逼近京畿。朝廷分邠州、宁州等州节度为鄜坊丹延节度，也称为渭北节度；任命邠州刺史桑如珪兼领邠宁节度副使，鄜州刺史杜冕兼领鄜坊节度副使，分道招讨。

正月二十六日，任命郭子仪兼领两道节度使，但是人留在京师，只是假借他的威名以镇抚。

4 皇帝祭祀九宫贵神。

5 二月，李光弼攻怀州，史思明救援。二月十一日，李光弼逆战于沁水河岸，击破史思明军，斩首三千余级。

6 忠州长史第五琦已经出发上任，有人告发第五琦收受贿赂黄金二百两，皇帝派御史刘期光追上去调查。第五琦说：“我身为宰相，不可能手里提着二百两黄金走来走去；如果查出谁给的、谁收的，都有凭证，请依法治罪。”刘期光即刻上奏说第五琦已经服罪。二月十八日，第五琦被除名，终身流放夷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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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害一个人，就这么容易，第五琦的话，怎么解释也不能说这是承认受贿，但刘期光就说他承认了。第五琦在流放的路上，刘期光单独来审他，没有旁证，回去汇报什么，都是刘期光说了算。所以，我们从中得到教训，对于这样重大的事情，不能拐弯抹角，你如果没有收，就要明明白白说“没有”，不要“加戏”。你不“加戏”，别人就没法断章取义或曲解。要把你只有两个字的“没有”改成“有”，他的心理压力和风险都会加大。

7 三月二十三日，改蒲州为河中府。

8 三月二十九日，李光弼于怀州城下击破安太清；夏，四月二日，于河阳城西沙洲上击破史思明，斩首一千五百余级。

9 襄州将领张维瑾、曹玠杀死节度使史翙，占据本州造反。皇帝下制，任命陇州刺史韦伦为山南东道节度使。当时李辅国掌权，节度使都出自他的门下。韦伦既为朝廷所任命，又不去谒见李辅国，不久就被改任为秦州防御使。四月二十九日，任命陕西节度使来瑱为山南东道节度使。来瑱抵达襄州，张维瑾等都投降。

10 闰四月七日，加授河东节度使王思礼为司空。自从武德年（唐朝开国）以来，王思礼是第一个没有做过宰相而直接拜为三公的。

11 闰四月十四日，改封赵王李系为越王。

12 闰四月十九日，赦天下，改年号为上元。

13 追谥太公望姜子牙为武成王，选历代名将为亚圣、十哲。其余中祀、下祀并杂祀全部停止。

胡三省注

开元十年，开始设置太公尚父庙，以留侯张良配祀。出师命将，出发之日，到太公庙祭拜出师，以古代名将十人为十哲，配享。本年，尊姜太公为武成王，以历代名将十人为十哲像，坐侍：白起、韩信、诸葛亮、李靖、李列于左，张良、田穰苴、孙武、吴起、乐毅列于右。

昊天上帝、五方帝、皇地祇、神州宗庙为大祀。日月、星辰、社稷、先代帝王、岳镇、海渎、帝社、先蚕、孔宣父、齐太公、诸太子庙为中祀。司中、司命、风师、雨师、众星、山林、川泽、五龙祠等及州县社稷、释奠为小祀。杂祀，就是一些小鬼神，比如杜将军、窦鸡之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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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年代，军事优先，其他都不顾了，一切聚焦在打仗。

14 当天，史思明进入东京。

15 五月十七日，任命太子太傅苗晋卿代理侍中。苗晋卿熟悉政务，但只是小心谨慎地保护和巩固自己的官位，时人把他比作胡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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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广，字伯始，是东汉重臣，封安乐乡侯，历任尚书郎、尚书仆射、汝南太守、大司农、司徒、太尉、录尚书事、太傅等职，活到八十二岁去世，谥号“文恭”。其追赠及葬礼规格，为东汉中兴以来人臣之最。

同时，胡广是一个标志性人物，什么标志呢？就是官场超级大混子的标志。对他的评价，有一副对联：“万事不理问伯始，天下中庸有胡公。”又说他“多方善柔，保位持禄”，就是说，他什么都懂，但是他什么事也不干，人生的唯一事业和目标，就是“保位持禄”，保住自己的权位和利禄。

不干事，只管保住自己位子的官员，他们的“祖师爷”就是胡广了。

16 宦官马上言收受贿赂，为人求官于兵部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吕諲，吕諲为他补授官职。事情被发觉，马上言被判乱棍打死。五月二十三日，吕諲免职，转任太子宾客。

17 五月二十四日，任命京兆尹、南华人刘晏为户部侍郎，兼任度支、铸钱、盐铁等使（全国财政、铸币、盐铁专卖都集于他一人之身）。刘晏善于使财政增收，所以用他。

18 六月六日，桂州经略使邢济上奏：击破西原蛮二十万人，斩其帅黄乾曜等。

19 六月七日，凤翔节度使崔光远奏报，击破泾州、陇州境内羌、浑部落十余万人。

20 三种钱币（开元钱、乾元钱、重轮钱）长期在市场上并行，正逢本年闹饥荒，一斗米价格到了七千钱，人相食。京兆尹郑叔清抓捕私铸钱者，数月间，乱棍打死八百余人，仍然不能禁止。皇帝于是敕令京畿地区，开元钱与乾元小钱都一枚当十枚，重轮钱一枚当三十枚，其他各州听候指示。当时史思明也铸造“顺天钱”“得一钱”，一枚当开元钱一百枚。在叛贼辖区，物价更贵。

21 六月二十六日，兴王李佋薨逝。李佋，是张皇后长子，她还有一个幼子，定王李侗。张皇后数次想要危害太子，太子常以恭敬谦逊的态度，希望取得她的包容。现在李佋薨逝，而李侗年纪尚幼，太子的地位于是安定下来。

22 六月二十七日，凤翔节度使崔光远于普润击破党项。

23 平卢兵马使田神功奏报：于郑州击破史思明之兵。

李辅国逼迫李隆基迁居西内

24 上皇李隆基喜欢兴庆宫，从蜀郡回来之后，就住在那里。皇帝李亨有时从夹城前往，问候起居，上皇有时候也到大明宫。左龙武大将军陈玄礼、内侍监高力士长期侍卫上皇；皇帝又命玉真公主，如仙媛，内侍王承恩、魏悦及梨园弟子时常娱侍左右。上皇经常登上长庆楼（南临大道），路上经过的父老往往瞻拜，高呼万岁，上皇常在楼下设置酒食，赏赐给他们；又曾经召将军郭英乂等，上楼赐宴。有剑南奏事官经过楼下，跪拜叩头，上皇命玉真公主、如仙媛当主人，设宴招待。

李辅国出身微贱，虽然暴贵掌权，上皇左右都轻视他。李辅国怀恨在心，并且想要立奇功，以巩固自己的恩宠，于是对皇帝说：“上皇居住在兴庆宫，每天与外人交通往来，陈玄礼、高力士密谋不利于陛下。如今六军将士都是灵武勋臣，都心怀疑惧，焦虑不安；臣晓谕他们，也不能解除他们心里的疙瘩，不敢不向陛下报告。”皇帝哭泣说：“圣皇慈仁，怎么可能这样？”李辅国回答说：“上皇当然没有这个意思，但是他下面那些人怎么样呢？陛下为天下之主，应当为社稷考虑，把祸乱消灭在萌芽状态，岂得遵循匹夫之孝？况且兴庆宫与民间街闾相邻，宫墙又低，不是至尊所宜居之处。皇宫大内，戒备森严，把上皇奉迎回来居住，与那边又有什么区别？又能杜绝小人荧惑圣听。如此，上皇享万岁之安，陛下有三朝之乐（周文王做世子时，每天朝见父亲三次），有什么坏处呢？”皇帝不听。

兴庆宫之前有三百匹马，李辅国假传皇帝敕令取走，只留下十匹。上皇对高力士说：“我儿为李辅国所惑，孝心不能善始善终了。”

李辅国又令六军将士，号哭叩头请愿，要求迎上皇居住西内（大明宫为东内，太极宫为西内，兴庆宫为南内）。皇帝哭泣不应。李辅国惧怕。正巧皇帝生病，秋，七月十九日，李辅国谎称皇帝传话，迎接上皇游览西内，到了睿武门，李辅国率射生军骑兵五百人，拔出大刀，拦在道路中间上奏说：“皇帝因兴庆宫潮湿狭窄，迎上皇迁居大内。”上皇惊恐，几乎坠马。高力士说：“李辅国何得无礼！”喝令他下马。李辅国不得已而下。高力士于是宣上皇慰问说：“将士们好！”将士都收刃入鞘，再拜，高呼万岁。高力士又呵斥李辅国，让其与自己一起牵着上皇马缰，侍卫进入西内，居住在甘露殿。李辅国率众而退。所留的侍卫，才几个老兵，陈玄礼、高力士及旧宫人都不能留在左右。上皇说：“兴庆宫，是我做亲王时居住的地方，我几次让给皇帝，皇帝不接受。今天搬家，也是我的心愿。”当天，李辅国与六军大将素服觐见皇帝，请罪。皇帝迫于诸将压力，于是慰劳他们说：“南宫、西内，又有什么区别？卿等担心小人蛊惑，防微杜渐，以安社稷，有什么害怕的呢！”刑部尚书颜真卿率领百官上表，问候上皇起居。李辅国厌恶他，上奏贬他为蓬州长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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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情况随时调整人际关系

李隆基被撵出兴庆宫，迁入皇宫，实际上是被软禁起来，高力士负有责任。他有什么责任呢？他不应该轻视李辅国。他的职责，是保护和陪伴李隆基安度晚年，但他却得罪了李辅国，没有完成自己的使命。

人和人的关系要随时调整，尤其是当过去比我地位低的人超过我的时候，要立即调整过来，如果他对我有生杀予夺的大权，就更要小心谨慎。高力士只记得李辅国出身微贱，心里想着我身居高位的时候你在哪里，自己心里舒服了，那是自欺欺人的舒服，李辅国不仅是他而且是上皇李隆基都惹不起的人，惹了李辅国，后果就是这么严重。

反过来，他要巴结李辅国却很容易，因为他是当年权倾朝野的人，是当年的李辅国心中的神，如果他能向李辅国行个礼，请求李辅国对上皇李隆基和自己予以保护，那李辅国在心理上就能得到极大的满足，他保护上皇的使命就圆满完成了。李隆基和李亨的父慈子孝也能善始善终。

坏事是坏人干的，但往往也是好人惹出来的。坏人一定是要干坏事的，但好人不能看不到自己的责任，你惹他干什么呢？

25 七月二十五日，敕令天下重棱钱（双重轮边钱）都一枚当三十枚，与京畿地区一样。

26 七月二十八日，高力士被流放巫州，王承恩被流放播州，魏悦被流放溱州，陈玄礼被勒令退休；如仙媛被安置到归州，玉真公主出居玉真观。皇帝另选宫女一百余人，安排在西内，负责洒扫，令万安、咸宜二公主（都是上皇李隆基的女儿）服侍上皇饮食起居；四方所献珍异，都先献给上皇。但是上皇一天比一天沉默悲伤，因为不吃荤，然后又辟谷（不吃五谷杂粮，而以药食等其他之物充腹，或在一定时间内断食，是古人常用的一种养生方式），所以渐渐患病。皇帝开始时还前往问安，继而皇帝自己也生病，只派人去问候起居。其后皇帝稍稍悔悟，厌恶李辅国，想要诛杀他，但是畏惧他手里掌握兵权，竟犹豫不能决断。

27 当初，哥舒翰于临洮西关磨环川击破吐蕃，在那个地方设置神策军基地。后来安禄山造反，军使成如璆派部将卫伯玉率一千人进京勤王。既而驻军基地又落入吐蕃之手，卫伯玉留屯于陕郡，一路升迁到右羽林大将军。八月十三日，任命卫伯玉为神策军节度使。

28 八月三十日，追赠兴王李佋的谥号为恭懿太子。

29 九月七日，设置南都于荆州，以荆州为江陵府，仍设置永平军团练兵三千人，以扼守吴、蜀要冲，这是听从节度使吕諲的请求。

30 有人上言：“天下未平，不应该让郭子仪闲着。”九月八日，皇帝命郭子仪出镇邠州；党项遁去。九月二十一日，皇帝下制：“子仪统诸道兵自朔方直取范阳，再还师平定河北，征发射生军、英武军等禁军及朔方、鄜坊、邠宁、泾原诸道番、汉兵共七万人，都受子仪节度。”制书下达十天，又被鱼朝恩阻挠破坏，竟没有执行。

31 冬，十月十九日，设置青州、沂州等五州节度使。

32 十一月六日，泾州部队击破党项。

刘展之乱

33 御史中丞李铣、宋州刺史刘展二人，都兼领淮西节度副使。李铣贪暴不法，刘展刚愎自用，所以当他们上级的人多厌恶他们；节度使王仲昇先上奏李铣罪状，将他诛杀。当时有谣言说：“手执金刀起东方。”王仲昇派监军使、内左常侍邢延恩入宫上奏说：“刘展倔强，不听命令，他的姓名又和谣谶相应（‘金刀’就是‘刘’字），请将他除掉。”邢延恩又跟皇帝说：“刘展与李铣是一体之人，如今李铣被诛，刘展不自安，如果不除掉他，恐怕他作乱。但是，刘展正手握强兵，应该用计铲除。建议任命刘展为江淮都统，替代李峘，等他交出兵权前往上任时，在中途将他逮捕，那有一个勇士的力量就够了。”皇帝听从，任命刘展为都统淮南东、江南西、浙西三道节度使；再下一道密敕，令原旧都统李峘及淮南东道节度使邓景山图谋他。

邢延恩把皇帝制书授给刘展，刘展起疑，说：“我原是陈留的参军，几年就做到刺史，可以说是暴贵了。江、淮是朝廷租赋所出之地，如此重任，我既没什么功劳，又不是皇亲国戚，一朝之间，恩命宠擢如此，不会是有谗人在离间吧？”言罢泣下。邢延恩惧怕，说：“您一向有才望，主上以江、淮为忧，所以破格提拔用您。您反而怀疑，这是为何？”刘展说：“如果真的不是骗我，印信和符节可以先给我吗？”邢延恩说：“可以。”于是飞驰前往广陵，与李峘密谋，解下李峘的印信和符节，交给刘展。刘展得了印节，于是上表谢恩，发文书给江、淮地区的亲朋故友，将他们全部用作心腹，淮南东、江南西、浙西三道的官署也遣使迎贺，申报地图和户籍，使者络绎不绝，相望于道路，刘展动员宋州兵七千人，南下广陵。

邢延恩知道刘展已看穿了他的骗局，还奔广陵，与李峘、邓景山发兵拒战，移檄州县，说刘展造反。刘展也移檄说李峘造反，州县不知道该听谁的。李峘引兵渡江，与副使、润州刺史韦儇，浙西节度使侯令仪屯驻京口，邓景山率一万人屯驻徐城。刘展一向有威名，御军严整，江、淮人望风畏惧。刘展倍道兼行，先期抵达，派人问邓景山说：“我奉诏书前往上任，你这是什么兵？”邓景山不回答。刘展派人在阵前呼喊说：“你们都是我辖区的人民，不要阻挡我的军队。”派他的部将孙待封、张法雷发动攻击，邓景山军崩溃，与邢延恩一起逃奔寿州。刘展引兵进入广陵，派部将屈突孝标率军三千人夺取濠州、楚州，王暅率军四千人攻略淮西。

李峘开辟北固为战场，插木阻塞长江口。刘展驻军于白沙，设疑兵于瓜洲，点燃许多火把，擂打战鼓，做出要攻打北固的样子，如此多日。王暅将精锐全部集中在京口，严阵以待。刘展突然从上游渡过长江，袭击下蜀。李峘军接到消息，不战而溃，李峘逃奔宣城。

十一月八日，刘展攻陷润州。昇州军士一万五千人密谋响应刘展，攻打金陵城，不能攻克，逃遁。侯令仪惧怕，把后事委托给兵马使姜昌群，弃城逃走。姜昌群派部将宗犀找刘展投降。

十一月十日，刘展攻陷昇州，任命宗犀为润州司马、丹杨军使；命姜昌群兼领升州，由自己的侄子刘伯瑛做他的副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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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信谗言会导致国破家亡

谗言啊，谗言！多少国破家亡，都是谗言惹的祸！李辅国的谗言，让一生仁孝的李亨背叛了父亲；王仲昇、邢延恩的谗言，则激起刘展之乱，让在安史之乱中一直都没有遭祸的江淮地区生灵涂炭！李辅国是个“脓包”，但是离得近，危及自己的人身安全，李亨不敢戳破；刘展并没有“化脓”，因为离得远，李亨就轻率地去戳他。

谗言可以离间父子、君臣，可以让朋友、兄弟反目。进谗言的人，出发点都是为你好，或者为你打抱不平。之所以听信谗言，也是因为自私。

34 李光弼攻打怀州，一百余日，攻拔，生擒安太清。

35 史思明派遣部将田承嗣将兵五千人前往淮西，王同芝将兵三千人前往陈州，许敬江将二千人前往兖州、郓州，薛鄂将五千人前往曹州。

36 十二月二十日，党项入寇美原、华原、同官，大掠而去。

37 贼帅郭愔等引诸羌族、胡人军队击败秦陇防御使韦伦，杀监军使。

38 兖郓节度使能元皓攻击史思明兵，击破。

39 李峘放弃润州时，副使李藏用对李峘说：“当国家高官，拿着优厚的俸禄，却临难而逃，这是不忠；坐拥数十州的军队和粮食，三江、五湖之险固，不发一箭就抛弃，这是无勇。不忠不勇，何以侍奉君王？请让我收集余兵，竭力拒敌。”李峘于是把后事全部交给李藏用。李藏用收集散卒，得七百人，向东至苏州招募壮士，得二千人，树立栅栏，以抵御刘展。

刘展派部将傅子昂、宗犀攻打宣州，宣歙节度使郑炅之弃城逃走，李峘逃奔洪州。

李藏用与刘展部将张景超、孙待封战于郁墅，兵败，逃奔杭州。张景超于是占据苏州，孙待封进兵攻陷湖州。刘展任命他的部将许峄为润州刺史，李可封为常州刺史，杨持璧为苏州刺史，孙待封兼领湖州刺史。张景超进逼杭州，李藏用派他的部将温晃屯驻余杭。刘展任命李晃为泗州刺史，宗犀为宣州刺史。

刘展的部将傅子昂屯驻南陵，准备攻打江州，夺取江西土地。于是屈突孝标攻陷濠州、楚州，王暅攻陷舒州、和州、滁州、庐州等州，所向无不摧靡，聚兵万人，骑兵三千，横行江、淮间。寿州刺史崔昭发兵拒战，由此王暅不得西进，止步而屯驻庐州。

当初，皇帝命平庐都知兵马使田神功率所部精兵五千人屯驻任城；邓景山既败，与邢延恩上奏，乞请皇帝敕令田神功救援淮南，没有得到批复。邓景山派人催促，并且许诺以淮南金帛子女为贿赂，田神功及所部将士都喜悦，全军南下，到了彭城，皇帝令田神功讨伐刘展的敕令送达。刘展听闻，脸上开始有惧色，从广陵将兵八千人拒战，选精兵二千人渡过淮河，于都梁山攻击田神功，刘展战败，撤退到天长，以五百骑兵在桥头拒战，又败，刘展只带了一个骑兵渡江逃走。田神功攻入广陵及楚州，大肆抢掠，杀死经商的胡人数以千计，为了搜索藏起来的财物，几乎掘遍城中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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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皇帝为了请回纥兵帮忙，承诺打下长安后，子女金帛全部归回纥，让其任意拿取，幸得太子向回纥叶护叩头求情，长安人民才免于劫难。如今，为了让官军平叛，竟然将沦陷地区人民的生命和财产，交由官军任意处置，这种“奉旨奸淫掳掠”，也是历史的常态。叛军还会保护他们所占领的地区，官军则完全是外来的抢劫团伙。

40 本年，吐蕃攻陷廓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