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还在继续和花的悲伤,月亮也是在诉说残缺不全的遗憾,只有天上的星星时常探出脑袋来窥探人间的悲喜!松鼠轻灵地从屋后的小土石山大着胆子来到了屋前的核桃树上,在树枝上舒展地狡猾地跳来跳去,倏地就跑的不见踪影。
静姝留恋着山里的一切,如果有来世,她愿意嫁给山。做大山的妻子,能被宠爱、被宽容,高大威风又温柔体贴。
她今天下午就要离开石道屿河村前往泰市了。寒假余额只有一天了。她是多么舍不得这里的山、河、草、花、猪、土地......更舍不得和亲人们在一起的快乐开心和温暖,特别是舍不得这里缓慢的养老式的生活节奏和连梳头发的声音都能够听得见的宁静。吃吃喝喝玩玩扑克的尽情欢乐,没有你争我夺、勾心斗角的领导和同事,没有城市的浮躁、喧嚣和逐利,有的是放松、自然和活得像个人,这才是活着的模样。这才是宜居的家,这才是有风的生活。可惜,就像无可奈何花落去一般她无可奈何地背井离乡去泰市。无奈、伤心、烦躁、伤感、忧愁......情绪像敌人一样要把她吞噬掉,离别不仅是销魂,更是惹人心碎。
“这是你爱吃的柿饼,又不多,妈给你全拿上。”母亲唠叨了三遍了,她拿着个布袋子正忙着给静姝收拾行李。
“能不能今天不走,给校长请假就说家里有事,你在家多呆一天。”母亲可怜巴巴地乞求着静姝,从小到大静姝每次离家,母亲都是拦住不让走,舍不得女儿。
“不行。明天早上八点开教职工大会,谁敢请假?”静姝斩钉截铁地回绝母亲,虽然她也舍不得离开,但是她只能这样态度强硬地说,否则母亲会多次恳求她在家里多呆几天。在否定母亲请求的时候,静姝心里不是滋味,又是愧疚,又是不舍,又是无奈和烦躁。
大大的布袋子里装满了吃的。有深红的软软的甜甜圆圆的一个又一个柿饼,还有婴儿拳头大的被母亲洗得干干净净又在太阳底下晒干的白亮亮的一个个挤在一起的商洛大核桃,还有在深山里采摘的黑色的耳朵似的商洛木耳,那扑鼻而来的伞状的商洛香菇,这些在人杰地灵的商洛深山里修炼成美食的特产几乎要把布袋子给撑破了。
“妈,不要再装东西了。从昨天晚上就开始装东西,一直装到今天早上,都装了十几个小时的东西了,我一个人能吃完么?”静姝又是埋怨母亲给她带的吃的太多,又是被母亲对她的心疼感动。
“才这么点。不多。不多。太少了。你,小山爸妈,小山,给你们都带点。这都是补身体的好东西。”憨厚仁慈的母亲就不知道静姝的婆婆根本就不是省油的灯,还给赠送东西。静姝不想让爸妈担心她,就没有给爸妈说过她和婆婆之间的矛盾。母亲手脚忙个不停,她就是想让女儿吃好点,担心女儿平时不好好吃饭,她依旧固执地做着自己认为对的事情,继续给静姝装好吃的。
布袋子装得严严实实,再挤也挤不进去了。母亲就从堂屋的大红色的木土大柜子里取出一个灰色皮箱,而且笑嘻嘻炫耀似地骄傲地对静姝大声说:
“这可是好皮箱,我都舍不得给你爸爸用。我给谁都没用过,藏了好几年了,今天给你用。”说完母亲又继续她对女儿的爱、继续装好吃的。她从厨房的切菜的深红色的橱柜里拿出了四个塑料袋,第一个塑料袋装进了十片油炸的老豆腐。炸的金光闪闪的老豆腐得意洋洋、骄傲自豪地躺在了袋子里,也许是自诩自己蘸上盐很美味吧。其实这也是静姝最爱吃的饭,因为吃起来全是豆子的香味,吃起来是劲道的硬而不软的有嚼头的豆腐,而不是城里人吃的偷工减料、淡而无味的豆腐。第二个塑料袋装进了十块切成正方形的黄亮亮的米丸子,这些米丸子就像要出嫁的女儿,焦急地坐在闺房里,期待静姝时刻光临、宠幸。也许是吃起来有酥又脆,米丸子们看起来神气十足。还有二十几个糖油膏、二十几个被切成三角形的油炸红薯、二十几个五颜六色的虾片、二十几个被切成三角形的油炸面膏、十个包子......
整个皮箱被塞得快要爆炸了,就这母亲还准备再取一些地里的菜给装上。
“别装了。再装皮箱就拉不上拉链了。我每天在学校食堂吃饭,很少做饭的。”静姝烦躁地加大音量吼着母亲。静姝真的是头疼拿这么多东西坐车很不方便,她体力小,怎么拿的动?而且静姝喜欢做事越简单越好,出门行李越少越好,轻松出行。
静姝非常讨厌出门坐车带着大包小包的,她经常是一个包不带。只带手机和身份证。
母亲可能是装东西装累了,也可能是明白了静姝吃食堂、不常做饭,她终于不再忙着给静姝行李里面装吃的了。母亲坐在炉子旁边的床上歇息,但是她还是不放心地问静姝:“这些吃的到底够不?要不妈再装点。”
“不用了。够了。真的够了。妈,你赶紧歇一会儿。”静姝语气肯定地大声对母亲说。
徐小山坐在炉子旁边的一个木土小椅子上,他一会儿乐呵呵地看着静姝的母亲,一会儿把双手放在炉子上烤。热辣辣的火苗把整个房间的温度提高到二十多度,房间里暖和的和春天一样。徐小山的脸也热乎乎的,红红的。就像是家长给考试成绩考的好的孩子奖励糖果一样,徐小山此刻心情就这么甜蜜,快乐,因为他能够感受到静姝爸妈对他是不错的,还惦记着他爸妈,还给他爸妈赠送这么多好吃的。
每次离家的时候母亲都给静姝做非常美味的饭菜。或者是静姝喜欢吃的糍粑,或者是搅团,或者是糊汤面,饺子。
吃完饺子,静姝就和徐小山就坐车前往泰市。母亲和父亲、还有大哥、嫂子、弟弟,他们和静姝一起上了大巴车。车上的人比较多,车子马上就开动了,司机拿着大喇叭使劲喊着:“请大家系好安全带,马上发车。”
这个时候大家才不得不从车上下来,然后又一起站在车外的窗子跟前。嫂子和大哥、弟弟,他们不说话,不舍地看着静姝和徐小山。母亲和父亲你一句我一句地唠叨着、嘱咐着:
“这些吃的要放在阴凉地方........及时吃,别放坏了........按时吃饭.........晚自习让小山接你,下班太晚不要一个人走回家.........多喝水.........常给家里打电话..........有什么事有爸妈呢,别害怕.........晚上早点睡觉...........小山你和静姝好好的。你们好好的。别吵架。“
爸妈的唠叨一字一字、字字刻在了风里,风听见了;刻在了云里,云感受到了;刻在了静姝的心里,流淌在了血液里;印在了岁月这本书里,和时间一起永恒。
情从心中来,自然而然化成泪。眼泪是情感的催化剂,是真实的自我的回归。珍珠般滚烫的泪珠子情不由衷地一颗赶着一颗争先恐后地滑过脸颊,落到人间,泪落成诗,滴滴入心。静姝不想让父母看到她哭,她就低着头眼睛不看父母,装出不在意的样子,假装平静地说:“知道了。知道了。你们赶紧回吧,车要开动了。”
徐小山此刻微笑得像天真的孩子,他感动地点着头断断续续地重复着说:“嗯。嗯.......知道了..........知道了。”
大巴车从静姝爸妈家门口的公路上开走了。车子一直前行,情感一直持续,时间和回忆会永久地把亲情融化在岁月的更替里,除非人类丧失记忆。
窗外的阳光一缕一缕地洒在了石道屿河村,地里的绿得发亮的麦苗在等待着春天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