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的寒风凛冽刺骨。
林璐裹着一身单薄的绒衣，缓步走出场馆，静默地站立在出口处选手海报立牌前。
原本围绕装饰在立牌前的鲜花现已经被蹂躏凋零了一地，五人的海报上尤其是Nover的画像上被泼满了奶茶污渍，甚至下方的空白处被人用记号笔写满了“假赛狗”“恶心货”的字样。
林璐搓了搓微凉的手，从包里取出纸巾，哆哆嗦嗦地替Nover擦去海报上的污渍，连同将其余四人的脸也擦拭了干净。
冰天雪地里，五指冻得通红也浑然不知。
林璐盯着屹立在自己面前的海报，看了许久。
直至手里的手机嗡嗡作响，这才找回点思绪。
是好友涂安南的来电。
来电刚接通，那方就传开了涂安南不可置信的声音：“我去，小璐，刚才我刷到关于你No神的视频了，说他打假赛，真的吗？”
“……”林璐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尝试了许多遍却始终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只能沉默地听着涂安南的絮絮叨叨。
“不过Nover也没理由打假赛啊，不论是以他的资历战绩还是身份地位，打假赛能图啥呢？”涂安南有理有据的仔细分析着，逻辑上完全无法认同Nover打假赛的言论。“不是纯纯得不偿失吗？”
林璐看过已经熄了灯的场馆，无声地点了点头。
场外也开始清人了，在保安的催促下，林璐顺着小道往小区民宿走去。
夜深，月朗星稀，丝丝缕缕飘絮般的云缠绕一旁。
雪已经停了，地面覆盖着的积雪却仍是未融化，层层相积，凝结成了冰。
“还有，这件事寝室里已经吵开锅了，那个许知之莫名其妙煽火，直接将矛盾引到你头上去了，还在大班群里叭叭地讲个不停，疯狂搁那cue你……”
“你说许知之是不是纯纯脑子有泡，一边跟系里的那帮傻逼男套近乎，一边疯狂diss你，显得比谁高贵一样。平时一帮人连比赛规则都不了解的人，每到了这个点就变成了成绩粉，咋就给他们脸了，站在道德的至高点上对人评头论足的，可给他们显着了！”
面对许知之的故意针对，林璐始终并未在意，这次也是一样，不过，唯一不理解的就是林璐不明白为何许知之对她有这么大的敌意。
林璐已经走到了民宿所在的小区大门，远远地看去，里面一片嘈杂。
小区南大门被堵了，一面是晚归的上班族笛鸣滴滴答答，一面是想着从小区外出的人过圣诞的人。
它们相互堵住狭窄的通道，谁也不让谁，最终气不过下车相骂，即使门卫大爷怎么劝也劝不了。
骂声震耳，杂杂嚷嚷。
又不知是谁家放出来的狗狗刨了大妈种的雪菜，大妈掐着腰站在楼下骂骂咧咧，说自己将绿化带改造成菜园子废了多大的功夫，这个狗说刨就刨，怎么的也必须给个说法。
小狗无措地叫嚷，唤来了它的主人。
一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最终，小年轻被闹得头疼，丢下几千，牵着爱狗火速回家，大妈这才罢休，相应的人群很快就散去了……
林璐站在路口，望着他们，积攒的委屈酸涩也同众人联系在一起，仿佛找到了豁口，汹涌澎湃得难以抑制。
眼泪如断了链子的珠串，滚滚滴落。
涂安南义愤填膺地续续说着，直至口干舌燥喝了一口水之后这才察觉到林璐的不对劲，连忙问：“喂，小璐，你在听吗？你那边怎么这么闹啊，你怎么了，不会出事了吧？”
“……安南，我好害怕。”许久，林璐颤声道。
“害怕？”涂安南听着林璐的回答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想了半天，这才解开，问她：“林璐，你是不是在心底也怀疑Nover打假赛了？”
“没有……Nover不肯能打假赛的！”林璐连忙否认。
“那不就行了，清者自清。你家No神啥场面没见过，区区一场舆论是不会击垮他的。如果哪天Nover真的有心留意在乎了那些无关痛痒的舆论，你觉得那还是你所认识的Nover吗？不过，要是他真干了这档子事，就当你当初瞎了眼从他还是个平平无奇的青训追到今天，粉了他这么多年。”涂安南的语速很快，几乎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哎，说到底咱也不亏，青春的热爱不都给了Nover最好的时间吗，最起码你粉他的那段时间是纯真美好的。”
林璐被她说得动容，吸了吸鼻子，轻轻应了一声：“嗯……”
涂安南又哄了几句，直至将林璐逗笑后这才放下心来，挂了电话。
民宿的房间原是被订得爆满，连同附近几个酒店也都满客了，而今，当林璐再次回到民宿内时，房门熙熙攘攘的闭着大多都已经搬空了。
而林璐所在的那件商务单人间的对面也似乎换了一个人，原本摆放在玄关上的高跟鞋被一双大尺码的AJ球鞋代替，一旁的伞框里放着一只在便利店里司空见惯的透明伞，伞面的边缘已经微微泛黄，像是用了许多年，不过整体保护得当，一如崭新。伞柄上挂着一挂链子，只剩下半截小人，磨损的亚克力片已看不出图形。
林璐瞧着挂件一时觉得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正好此时对面房门传来阵阵窸窸窣窣的开门声，林璐像是一个偷窥即将被当场抓包的人，在对方即将拧开门柄的瞬间，急忙拿出房卡颇为狼狈地窜入房内。
林璐紧贴着房门，听到对面换好鞋，轻微的阖门声后，这才舒下心来。
毕竟每个房间都有猫眼，保不准对面的人早就通过猫眼注意到了自己怪异的行为呢。
——
林璐裹着浴巾从浴室走出，桌子上的手机忽的震动了一下，点开一看是涂安南发来的信息。
【宝宝，我给你点了杯奶茶，待会儿到，记得领一下哦！】
林璐顿然心中一暖，随即换了一身衣裳，还未来得及吹头，门铃便响了。
透过猫眼，只见外卖员左手持一杯奶茶，右手拎着一精美礼盒，动作艰难的摁着门铃。
林璐连忙开门接过，道谢后取过外卖关了门，往屋内走，将奶茶和蛋糕一并放置在桌子上。
在指示牌的指引下从柜子里取出吹风机并拨通了涂安南的视频。
“宝宝，奶茶收到了吗？”涂安南嘴里叼着泡面，双手在键盘上疯狂扫略，眼睛游走在手机屏幕和电脑显示间，一心四用，忙不甚忙。
林璐将吹风机调到合适的温度，试吹了两下，“嗯。那个……我有打扰到你吗？”
“怎么会！”涂安南十指落在键盘上顿了一下，朝着镜头嘿嘿一笑，“我香香宝贝给我打视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说着，便对着屏幕亲了一下。
林璐学着涂安南的模样，笨拙地回了个飞吻，逗得涂安南笑的四仰八叉。
“哈哈哈……不行了，宝宝你怎么这么可爱！”涂安南索性不再码字，两口将泡面嗦完，专心同林璐聊天。
吹完头发，林璐将吹风机放回柜子，坐到桌子前，拆了奶茶包装，插上吸管，吸了一口甚是满足。
“好喝吗，宝宝？”
林璐朝着镜头竖了个大拇指。
“嗯哼~”得到肯定的涂安南颇为骄傲，又看林璐喝得开心，顿然觉得嘴巴馋馋，急忙下单也给自己点了杯。
“安南，你说我一次性吃这么多甜食，明天会不会长痘啊？”林璐一边解着一旁蛋糕的丝带，一边摸了摸自己脸，有些担忧，毕竟这样的事，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不会啦，一杯奶茶而已。”涂安南摆着手，让她放宽心。
“还有蛋糕哎——”林璐拿过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圣诞特定款蛋糕上的车厘子，话在嘴边打了个弯，突然察觉到不对，“安南，这蛋糕不是你订的？”
“嗯？蛋糕？什么蛋糕？”涂安南被问得一脸茫然。
闻言，林璐呆愣了一瞬，看了看手机里的涂安南，又望了一眼身旁的六寸小蛋糕，脑子艰难地转动了半转，最终还是宕了机。
涂安南猜测说：“会不会是有人点错了啊？”
“应该不是……”林璐的声音很轻，带着些惊恐无措的意味儿。
因为，在此之前的圣诞夜里，林璐每年都会收到同款蛋糕，算上今年的这份，刚好是第八份。
而她同涂安南认识并成为闺蜜也正好是八年。
这八年间，林璐从未怀疑过蛋糕的来历。
而且好巧不巧，涂安南每年都会在这天给她点一杯奶茶，不带重样的，不过都是林璐偏爱的口味。
林璐将蛋糕推到镜头之下，把它展示在涂安南面前，看着涂安南认真道：“之前的圣诞夜，你有给我点过这款蛋糕吗？”
“没有啊，怎么了？”涂安南摇摇头，随即眼眸一转，意识到问题的不对劲，立刻从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变得一本正经，紧张兮兮道：“卧槽，小璐你……该不会被变态盯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