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颖知道自己处于梦境之中,眼前的场景一幕又一幕的变换,光怪陆离,根本来不及思考就被吸进另一场梦境之中。
站在上帝视角,看梦境中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露出难过的神情,算不上什么好心情的事。
不知是不是昏迷前撞见了摄像机和拍摄现场,这场梦中只要纪颖想,她便可以调转镜头看到她想看到的画面。
恰如此时,纪颖想知道这个一身罗裙的自己究竟是在与谁演对手戏。画面一转纪颖眼中出现一袭白衣,面容坚毅的男人。他面色有些苍白,反而衬的本没有血色的唇有几分红艳。
“容息。”
近乎是同频。纪颖与梦中的她同时喊出对方的名字。
这个连时难比现实中的他沧桑许多。裸露在外的肌肤依旧是古铜色,却更显几分被风沙吹打后的粗糙。
纪颖无法想象几年后奔三的连时难会变成如此模样。容貌依然俊朗,可是没有少年郎的意气风发,也没有匹配他年龄的沉稳。更多的是沧桑。
除了这个词纪颖实在是想不到其他词汇来形容梦中的连时难。
眼神也不对,没有面对纪颖时的温柔缱绻,没有拿她无可奈何的宠溺。
深棕的瞳眸中只剩怨怼。
连时难抬眸,嘴角轻扬,勾出一抹笑。与连善恕格外相似。
无论是纪颖还是梦中人皆感到心痛。
纪颖忍不住想抬手捂住心口,可是在梦境中她无法操控眼睛以外的任何身体部位。像是鬼压床,大脑是清醒的,人怎么都醒不过来。
“容息。”梦中人又喊一遍连时难的名字,这次的声音比上次轻了不少。
“我该怎么称呼你,是嫂嫂,还是纪姨娘,亦或者是养在外面的女人?”连时难声音平静,听不出什么怒气。
字字诛心。
梦中人闻言,身体摇晃两下,似承受不住一般退后两步,不小心撞到桌角,身形踉跄。伸手扶住桌面才堪堪没有跌坐在地。
“容息,我……”梦中人开口想说什么,却只能吐出一个‘我’字,其他再说不出。
“为什么?我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是他,为什么要和我大哥搞到一起!”
听着连时难平静语气的诘问,梦中人疯狂地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她是被迫的。
她起初的确是感激连善恕帮助被迫下堂又不能回侯府的自己。
但与连善恕发生关系是意外,不,是连善恕算计她。她没有抵抗的能力和资本,那之后只能糊涂下去。
她何尝不怨不恨连善恕,但是她能怎么办?
侯府没养育过她,她的生母对她毫无感情,之所以让她认祖归宗不过是因为她适龄,嫁出去能为侯府添一份姻亲助力罢了。
那样满是利用算计的侯府不会接纳一个被休弃的女儿。
不依附于连善恕,怎么活下去。
“不是什么?可我怎么听说是你主动爬他的床?你怎么对得起我啊,纪颖!”
在一旁围观的纪颖心中焦急。
各中原理纪颖并不懂,然而她知道梦中人的所有事,好似她经历过的纪颖也经历过一样,感情是同步的。
觉得连时难的话刺耳,剜心蚀骨。
看着梦中人不言不语,听连时难说难听的话。
“怎么不解释,你倒是开口说你的委屈,你的迫不得已啊!”无论纪颖如何呐喊,梦中人始终咬着唇隐忍着心痛,沉默不语。
“我在边关忍受着相思之苦,为我们的未来拼搏。无数次支撑不下去的时候,想的都是我要建功立业,回京后便可以跟皇伯父提出分家立户的请求。到时候你便不会再忍受母妃的刁难,不用应付姑嫂那些聒噪惹人厌的女人们。
“可你呢?你是怎么对我的?哈哈,你在我大哥外面的宅子里与他夜夜缠绵!我的正牌娘子你不做,非要做他的外室。你可知道外室有多下贱!连个玩意儿都算不得!”
连时难毫不顾忌对面泪如雨注的女人能否承受他这些恶言恶语。
梦中人默默垂泪,反驳的话一个字都吐不出。
他说的都是事实啊。
她是下贱,秦王府的四少夫人她不做,她做了秦王世子的外室。
“纪颖,你告诉我,之前你可是真心想和我离开?”
连时难在边境掌兵三年,比起资深将军排兵布阵上还稍显逊色,但对于带纪颖离开连善恕的宅邸有足够多的成算。没想到最后关头遇到埋伏,连善恕早等在那里,等他们入网。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想到纪颖全程未说一句她想离开连善恕的话,心里就觉得堵得慌。
连时难浑身剑伤,疼痛难忍的时候最期待的就是纪颖与连善恕对峙,说她爱的是自己而非连善恕,说她不愿被连善恕束缚在身边,甚至盼着纪颖说她恨连善恕。
没有,都没有。
这个女人只是像现在这般垂着头一滴接一滴地落泪。
怨怼的话,辩解的话,维护的话,不言一句。
“……”对于连时难的问题,纪颖不知该如何作答。
当然是真心。
她无时无刻不盼着与连时难重逢,盼着他带她离开,盼着他们夫妻回归正常的生活。
然而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她逃不掉。
连善恕也不会放过她,亦不会放过他。
她虽然没习过武,但是在竹林中看得清楚。连善恕安排的人并没有对连时难下死手,却狠招连连,招招取他痛处。
似猫戏老鼠。
连善恕是那只运筹帷幄的猫,而她和连时难很不幸只能做想要一个痛快却不能的老鼠。
明明连善恕早知连时难的计划,为何还让他得以实行,不过是敲山震虎,给她一个警告罢了。
“呵呵”,连时难嘲讽地笑了。“纪颖,你还爱我吗?”
泪眼迷蒙的人抬起头,眼睛红红。
她嘴唇翕动最终没回答这个问题。
“你好好休息。”
“纪颖,你真令我恶心!”
纪颖此时心痛得难以自已。
他怎么能说出这么伤人的话。
她是爱他的呀,她是痛苦的呀。
你看不见吗,看不见门外连善恕的侍卫光明正大的站在那里收集对话信息吗?
她从心地作答,后果谁来承担?
连善恕是什么性格,作为他胞弟的你怎会不知!
为何要逼迫一个身不由己的她做选择。
她选你的命,选你活下去。
还不够吗?
纪颖要被这个梦气死了。清醒的大脑不断尝试唤醒身体,想从梦境中脱离。
太厌烦这种女主不长嘴,男主不动脑,反派太阴狠的无力剧情。
不知挣扎多久,纪颖缓缓睁开眼睛。入目的是全然陌生的环境,光线黯淡,不见穿透山林树叶缝隙的阳光,略显狭小的空间,微微憋屈。
反应几秒后,纪颖想她总算是从梦魇中清醒,再做梦下去怕会被气死。
“颖颖!”在旁边一直守护的连时难见到纪颖睁眼的一刹那,心中大石终于落下。可是他唤纪颖几声都不见对方回应,又开始担心。“颖颖?!”又叫一声。
“我听得见!”纪颖全然没有刚睡醒的样子,中气十足。话语中甚至还染着些许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