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连善恕心中倒是没什么算计，很纯粹的一句感慨。
面对突然亲昵的摸头杀，纪颖愣怔当场，落下连善恕好几步才将将回神。
“什么意思？”纪颖小跑赶上他步伐，昂着头问他，眼中满是天真。
连善恕笑容宠溺，想起连时难的时候他总是这样笑。“你们都是美好的理想主义者。世间哪有什么纯粹的关系。父母之爱子都不能完全摒弃衡量与算计，枉论本是陌生人的男女。”
此时的连善恕有一种脱离众生之外的孤寂和疏离。
“所以才更渴望纯粹，不是吗？”纪颖认同他的话，却也坚持自己的想法。
连善恕依旧挂着笑容，“嗯，你说的没错。希望你们能有一个好结果。”话听起来很真诚，很像一个宠爱弟弟，乃至爱屋及乌的人说出来的话。
只有连善恕自己心中知道没说出的后半句是什么。
——但他不会允许。
……
时间一晃来到七月，距离暑假开始还有三天。考试周结束，学校最后的活动是国际大学生演讲比赛的校级选拔赛，名额只有两个，报名人数意外的多，竞争激烈。
纪颖的发言稿连善恕帮她修改过三次，二人才算是对此满意。
比赛在下午，时隔二十几天纪颖再次见到凤远劫。
他一身黑色西服，整个人依旧单薄，势在必得的架势明显。纪颖却从他身上看到前所未有的攻击性。
凤远劫也在后台看见纪颖，带着笑上前同纪颖打招呼。
“纪颖，好久不见。”
纪颖笑容中有歉意，的确是久违的会面，网上没少联系。
凤远劫得知教学助手只能留下一名的时候选择主动退位让贤。
纪颖为此感到十分不好意思，“学长……”
她感谢和歉意的话还未出口，凤远劫率先打断她，“算是此前那件事的赔礼。我当时的确做得不厚道。希望我们彼此冰释前嫌。”
两人很默契地没有点名那件事具体是什么，回忆都不怎么美好。
“还是要谢谢你。”纪颖还是坚持道谢，
凤远劫直接绕过这个话题，笑容真诚道：“我们第一次做竞争对手，能与你一较高下的机会不多，我会全力以赴。”
“我也会。”
纪颖的三个字终结话题，凤远劫没有继续找话题，不打算聊下去。只是那么并排的站着，好像不大熟。
他们之间的相处一直带着点奇怪。之前是网上聊天从来只说公事，线下见面凤远劫表现得格外熟络。现在情况刚好对调。
正直夏季，本次的比赛舞台设立在场外。
时间到，主持人登台。
纪颖早已将稿子烂熟于心，听到女生的声音响起，好奇地从待机后台悄悄挪步到可以窥见台下观众的角落。探头向望，恰与一人对视。
男人看见纪颖，眉梢眼角露出笑意，本来阴冷沉寂的脸上闪过一缕暖光。
台上的主持人才念两句开场词，不小心瞥见英俊男人一闪而逝的笑容，大脑瞬间卡壳，接下来的词都忘记。
入耳的声音突然中断，端木炀皱眉不悦。
主持人视线一直没离开他脸上，见他明显不快神色，三伏天烈阳高悬之下整个身体莫名感到寒凉，不禁一哆嗦。忍住颤抖偷瞟手中的提词卡，飞速思考如何救场。
端木炀侧头。只是如此简单的动作，身后站得笔直的秘书立刻微躬上身靠近他。端木炀在他耳边低语几句，秘书连连点头，手中公式化地拿着平板进行记录。
纪颖不知道端木炀已经是他们学校的新任副校长，心中奇怪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这个气场强大的哥哥那之后没有联系过她，仿佛一转眼忘记她这个流落在外的妹妹一样，未见任何声称成为她后盾的实际行动。
当然，纪颖对此从未有过任何期待。当时觉得格外安心，不由相信，想来也只是因为端木炀的气场过于迫人，迫使周遭的人会不自觉间卷入他主宰的世界，毫无道理地信任他说的每一句话。
观察着纪颖一举一动，始终保持沉默的凤远劫眉头拧成川字，不敢与端木炀对视。双手在身前交握，力气之大使苍白的皮肤下隐藏的青筋根根突出暴起。
看得出他在极力压制心中的惊涛骇浪。
事与愿违，凤远劫不想进入端木炀的视野，并不妨碍对方主动将他放入眼中。
感受到凝视自己的视线，凤远劫本能的回望过去，霎时间感觉血液倒流，翻涌的情绪让他感到阵阵眩晕，恶心。心里不断斥骂自己愚蠢为何要望回去。
端木炀挑衅的勾起嘴角，与刚刚看纪颖时的眉眼柔和全然不同。那副表情仿佛在说“你想怎么玩儿，我奉陪。”
凤远劫松开握在一起的双手才发觉两只手竟然在不自觉地颤抖。
自认为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此时只能干巴巴地扯嘴角，尽量让自己不显落得下风。实则暗中嘲讽自身的自不量力。
即使不愿与天斗，天亡他之心依然不死。幸好，他最初便是要与这天斗上一斗。所以现在端木炀带给他的这点恐惧算不得什么。只是……
凤远劫双眸聚焦在纪颖扎成马尾梳在身后的长发，神色复杂中带着点怜悯地盯着纪颖的背影良久不能回神。
第一名选手已经上台开始演讲，作为评委之一的连善恕才匆匆赶来。下午有一个线上的学术会议，他简短地发言结束后马不停蹄地来到会场。
端木炀坐在第一排最靠左的地方，不知是不是他特别授意如此安排，连善恕的座位被安排在他旁边。
连善恕不喜欢端木炀，不愿与之多接触，还是保持应有的风度。路过他身边时轻声说：“抱歉，我迟到了。”随后坐在椅子上，端的是公子如玉。
而端木炀一身军人气质，也是矜贵无两。“教授事忙，正常。”语气平淡，听不出说话人的情绪，真好似简单寒暄，却连一个眼神都施舍给对方。
两人挨着坐画面极其养眼，围在外围的女生窃窃私语，不乏讨论坐在最外围的俊朗男人是谁的声音，丝毫没人注意到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
听他人议论自己端木炀并未理会，皮囊于他而言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只是他身后的秘书不喜欢人议论自家领导，朝着声音方向望去，眼神中的肃杀毫不收敛，讨论的人立刻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