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善言辞

苏更心里一凛，暗道：‘果然来了。’

‘但还好我早有准备。’

随即便强作镇定地回答：

“回师娘，弟子十六岁前虽然浑浑噩噩，但对外界并非毫无所感。”

“先父发现这点后便请了许多启蒙先生，在弟子身边进行教导，期望以文华之气驱散弟子心中的困厄迷雾。”

“虽因久不见效，先父便停了如此行为。

但等弟子十六岁启了心智，当初那些先生们教导的部分知识却还依稀留有印象。”

“所以弟子虽不能写，却还识得几个字，进行一些日常的阅读不成问题。”

听着苏更如同背诵课文般将这一大段解释念完，宁中则沉默了一会，神色古怪地问了一句：

“这些话你是不是背了好多遍？”

苏更脸色一红，虽然早有预感以自己的语言能力，哪怕事先有所准备怕也是痕迹颇重，

但这么轻易地便被宁中则挑破还是颇为窘迫，于是心里愈发紧张，手脚开始小动作，说话也有些结巴起来：

“是……是的，因为弟子说话不怎……额，不善言辞，害怕师……别人问起时讲不清楚，所以就那个……那个，在心里演练过很多次。”

说完苏更已经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宁中则神色愈发复杂，随后轻叹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后说道：

“倒是苦了你了。去吧，好好记习，别辜负了你父亲的一番苦心。”

“待掌门回山，以你的资质正式拜师后成为内门弟子是没有问题的。”

苏更恭敬应是后，头也不抬，汗流浃背地离开了。

宁中则看着苏更离开的背影，脑海中思绪纷飞。

昨晚在看了苏更写的第三篇日记后，心思震动的她略微调理了一番内息后便开始一字一句地研究起日记内容。

虽然有些地方不甚明了，但大意理解无误。

然后，她便陷入了一整夜的头脑风暴，在心情最为焦虑的时候她无比希望岳不群能在她身边，

过去这么多年大事都是岳不群做主她从旁协助，而岳不群也从来没有让她失望过，宁中则已经形成了依赖。

但随即她又醒悟，这次哪怕岳不群在她身边恐怕也没有办法帮她了，

因为她根本没法向除了苏更外的其他人讲述有关日记的信息。

在苏更拜师那晚，她从自己房间的桌子上见到日记本，本着归还失主的想法查看了内容，然后就收到了修为奖励。

惊诧之下，宁中则想着令狐冲素来机敏，明天把他叫来商量一番，并看看能不能也获得奖励。

谁知她第二天她想付诸实践时，内心就产生了巨大的恐慌，

甚至惊骇到口不能言，体不能动的地步，一股明悟也产生在了她的心头：

如果自己让别人知晓日记的存在，会死。

待宁中则平复心情后，意识到虽然刚才日记的表现非常可怕，但只要自己不透露日记的存在，

那这个日记本目前来看就还是有益无害。

而且让别人知道日记的存在会死，那如果与本来就知晓甚至拥有日记的人交流会怎样呢？

小心地在脑海里冒出想与苏更交流日记相关信息的想法，发现恐慌感没有出现后，宁中则才有了之前的梁上行为。

在宁中则意识到这次的事件只有依靠自己独立解决后，她便渐渐地冷静下来，

不擅谋略的她开始尝试在脑海中众多的猜测与阴谋论里找出一条线索。

在经过对日记内容的频繁推敲，自己遭遇的反复回忆后，宁中则首先确认了一点：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这本日记根本就不是遗落，而是就是专门给自己的。

紧接着她就意识到了解决目前困境的关键点，

那就是确认这个似乎是从其他世界而来占据了苏更身份的家伙，

是否真的不知道自己手里有本能看见他所写日记内容的副本。

如果是真的，那就是天降奇缘，从苏更所写的内容可以看出，她与苏更有着广阔的合作前景。

如果是假的，那就是灭顶之灾，除了闭目等死宁中则想不出华山派有什么办法来反抗这一念决定自己生死的存在，

唯一可能的出路就只有想办法将消息送到武当山，然后期望三丰天尊慈悲，愿意出手铲妖除魔了。

但到那地步……宁中则心中叹息，怕是华山派也已经没了吧。

至于日记里的各种消息，虽然很在意，但在搞清楚这个关键前，宁中则是不会相信的。

从思绪中回到现实，经过刚才与苏更的交流，宁中则心中的天平还是稍稍往“真”的一端偏移了一点。

以宁中则的经验来看，苏更刚才那拘束腼腆，言辞不畅的样子，不太像是伪装。

‘但这家伙刚才的话也不尽不实，说什么只会认不会写，

那日记本上的一字字好看的楷书难道还能是日记本自己写的不成？’

‘我之前可是试过，这日记既没办法损毁也无法留下任何痕迹，估计只有他才能在其上书写。’

‘不得不说，这家伙字写得还是还不错的，那些分句的符号也挺有用，倒是可以学一下。’

至于刚才的拍肩也是宁中则一次小心的试探，可惜没有太多收获。

因为在凝练经脉前，这样的试探方式其实无法查探对方内力多寡，只能确认没有晋入后天，

但对方是否暗中修炼积蓄着内力就没法判断了。

回过神来，看着练武场上沐浴着晨曦无忧无虑的弟子们，又想着前途未卜的华山派，宁中则又叹了口气，

她感觉自己这几天的叹气数比过去几年都多了。

‘还是继续暗中观察吧。’

宁中则暗下决定。

迫于自感中生死存亡的压力，宁中则过往心中的道义坚持也在不自觉中微微退步。

而窥探日记的负罪感，在想通了这日记副本就是专门送给她窥探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了。

而且她没有意识到的是，对于独自面对并想办法解决危机一事，她除了压力外内心其实隐藏着兴奋与雀跃。

苏更自然不知道自己惊为天人的师娘正因自己而寝食难安。

他正沉默地往自己房间走去，并对之前自己在宁中则面前的差劲表现耿耿于怀，

脑海中反复复盘，想着要是能重来怎么做更好，但偏偏不能重来，于是越想越懊恼……

“苏师弟，怎么心事重重的？是功课太难了吗？要不要师姐我来教教你呀？”

一道略带笑意的声音打断了苏更的思绪。

他抬起头，发现宁中则门下六个女弟子中的二弟子正笑盈盈地看着他，但名字具体叫啥他没记住。

摇了摇头，苏更闷闷地回了句：“谢谢师姐，不用了。”

便又继续往前走去，没有关注后面女弟子们咭咭咯咯嬉笑打闹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