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平第一次,跟踪监视了别人。
生平第一次,将车速开到了一百二十。
生平第一次,闯了黄灯,转弯打出了漂移。
今晚的沈小溪,有了太多第一次,突破了许多自我限制。
但很快,她便跟丢了。
前方的红灯早已亮起,人行道前空无一车。
沈小溪放缓车速,驶到红绿灯前,四处观望,并未发现那辆大众汽车。
难道提前驶过去了?可拐上这条路的时候,绿灯只亮了几秒钟,理应没那么快,她犹豫片刻,还是朝前加速追了一阵,依然没见那辆车。
她复盘刚才的追踪过程,觉得错误频出,时而靠的太近,时而离的太远,其实这个时间段是最好追踪的,车少光线暗,对车技要求也没那么高,但她还是失败了,只追了四公里,她并未自责,知道是经验不足导致的。
返回老小区,重新来到小凉亭,继续蹲守。
亢奋的情绪激发了五脏六腑的潜能。
沈小溪的眼睛在黑暗里发光,像猫头鹰一样。
凌晨三点十分,她看见一名疑似何蓝月的女子走向了12栋,还是此前的穿着打扮,戴着口罩和帽子,背着一个双肩包,她立刻跟随进入,踮着脚尖,像一只猫一样,用跳走的形式上楼。整个过程,声控灯都没亮起。
女子在六楼停下,掏钥匙的细微唰啦声都被她捕捉到了。
沈小溪走到五楼拐角,通过一个很小的角度,亲眼看着女子进入门内,确认是何蓝月无疑,这是她的主要目的。在寂静的黑暗里,沈小溪听到了自己节奏均匀的呼吸声,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不紧张了,双手也丝毫没抖。
果然,只有经历才会让人进步。
她鼓起勇气上了六楼,贴在何蓝月家门口倾听,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灯光也熄了。她觉得何蓝月很可能睡了,继续守在这的意义不大,她需要休息,为明天积攒能量。她轻声下楼,返回车内,将座椅放平,很快便睡着了。
醒来时,是早晨八点。
天已大亮,旭日照在窗玻璃上,映得车内金黄一片。
沈小溪摸摸自己的脸颊,觉得有些不真实,不真实的并非是自己在车内睡了一觉,而是醒来的瞬间脑内没有任何杂念,干净的就像被水清洗过。
看来,睡觉的环境、时长并非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心情。
心情影响着身体,即使在睡梦里。
她对着后视镜涂抹了牛血色口红。无论如何,斗志昂扬的精神要保持,口红是外在展示,更是心理暗示。整理好仪容仪表,她给高铭发消息,描述了监视成果。
十几分钟后,高铭来电了,她满怀期待地接听。
“照片有点模糊啊,尤其那名男子,皮肤状态都看不清楚。”高铭率先开口,直奔主题,“很难判断是不是疗养院内的那人。”
她的心凉下去半截,可转念一想,高铭说的是事实,并非刁难。
“我觉得不是。”她强迫自己保持理智,试图就事论事,“从我的直观感受来看,两者在走路姿势、头型、身型,以及整体散发出来的气质上,都不像。”
“气质是个什么东西?”高铭疑声问。
“很难描述,大概就是疗养院内的男子走路脚步很稳,期间没有左顾右盼,昨晚那名男子走路谨慎,透出机警紧张感,步伐大小也不一样。”
“是情绪和场合不同导致的吧。”
“一个人的走路方式确实会随着情绪变化而变化,可体态很难改变,疗养院内那名男子走路时脖子略微前倾,昨晚那名男子脖子是后缩的。”
“你观察的倒很细致。”高铭轻笑一声。
她没回应,不确定这句是嘲讽,还是赞扬。
“你拍到了车牌号,这个挺好,我先找人查查这辆车。”
她可以确定这句是赞扬了,可还没等她回应,高铭就挂断了。
通过刚才的对话,沈小溪发现了一个小问题,那就是自己特别渴望获得高铭的赞扬,其实不止是高铭,任何人的都渴望,准确的说,是渴望通过别人的反馈来证明自己的价值。她知道,这是信心匮乏的体现,但信心的培养需要一砖一瓦地堆砌,现在的她,就是需要外界的赞扬来喂养心灵,前提是让自己变得优秀。
言谈举止、逻辑思考、情绪控制,都是变优秀的方式。
不与别人比,只与过去的自己比,拿今天和昨天比。
只有这样,进步的感觉才会持久
沈小溪又出现在了小凉亭的老位置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阳光从东边升到头顶,又从头顶偏向西方。
煎熬感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就像溺水一样,不断地将她淹没,又不断获得喘息。她熬了十个小时,将太阳熬下了山,将月亮熬上了天。
相比昨天,她觉得自己的意志力有了明显提升。
晚上八点,高铭发来信息,告诉她那辆大众汽车登记在何蓝月母亲名下,还告诉她,当前监视的那套房子也登记在何蓝月母亲名下。
显然,何蓝月在避嫌,怕别人查出行踪,越如此,越证明心里有鬼。
晚上十点,一名身型很像何蓝月的人进入了12栋,穿着一身休闲衣,步伐轻缓,肩膀歪斜,仿似有些疲惫。沈小溪推测何蓝月应该是清晨就离开了家,前往医院看护女儿了,她没有跟随上楼,继续在小凉亭蹲守。
晚上十一点半,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就在沈小溪进入疲惫瓶颈期,觉得自己随时可能晕厥或猝死时,一名身型很像何蓝月的人从12栋走了出来。
她的眼睛瞬间明亮,腰肢挺了起来。
何蓝月换了身运动风格的衣服,穿着灰色连帽卫衣,戴着口罩,提着一个黑色大包。何蓝月将兜帽罩在头上,左右看了眼,闷头前行,大包似乎有点重,何蓝月的手臂垂直于地面,肩膀一侧有明显下压趋势,但走得不慢。
沈小溪立刻跟了上去,看见何蓝月走出小区后,上了昨晚那辆大众汽车,何蓝月坐的是驾驶座,从其解锁开门的动作来看,车内应该没有其他人。
她驱车跟随,有了昨天的经验,今天的她更谨慎,也更机敏。
天空阴沉,光线黯淡,更加利于追踪。
十公里,没有跟丢。
不知不觉间,大众车驶到了郊外。
两侧树影重重,在风中左右摇摆,仿似一条条手臂在招手拦路。
沈小溪目视前方,集中注意力,不让脑子里生出任何杂念。
今晚,就只做好一件事,那就是跟紧——跟死何蓝月!
她倒是要看看,这大半夜的,何蓝月只身一人来郊外是要干什么。
大众车驶入一个村落,停靠在了路边。沈小溪赶紧停车,改用望远镜观察,该望远镜具有夜视功能,两条绿色的圆框视线透出些许冷清和鬼祟。
几分钟后,何蓝月下了车,提着黑色大包,拐入一条巷子。
沈小溪下车跟随,在巷子入口处探出脑袋,用望远镜观察,两条绿幽幽的视线来回扫视,终于扫到了何蓝月,正站在巷子尽头,用钥匙开一扇铁门。
在寂静的夜里,铁门的嘎吱声格外清晰。
静待片刻,沈小溪猫腰走过去,将脸贴在门缝上观察,铁门后的光线影影绰绰,看不真切,一缕凉风从门后吹出,切在了她发烫的脸颊上,仿似人为,她受惊似地将头往后仰,双手却是往前一推,在吱呀一声轻响中,铁门被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