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殿下呢?”小碧问一旁婢女。
小姑娘环顾一周,上前一步摇摇头道,“并未见到。”
碧袅袅临危受命,被夜姬提携为总掌侍女,以管理下面的奴婢和侍从,负责照顾玉衡的饮食起居。
“你是怎么当职的?小殿下昨晚几时归来就寝的?”碧袅袅质问。
小姑娘吓破了胆,脚一软扑通跪了下来,“奴婢是昨日新调来的,奴婢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碧袅袅心头一紧,夺门而去。
难道是小孩子家家的玩心重延误了时辰?但不至于一夜未归吧?事发突然她顾不得再多想。
碧袅袅片刻不停地奔向偏殿,只见殷红的大门落了锁,远远望去显得寂静又荒凉。
不应是这样啊……碧袅袅大脑一片空白,万般无果只得原路返回。
正殿。
一旁的婢女正在为夜姬梳洗打扮。
“娘娘生的这样美,怪不得陛下对您喜爱有加呢!”
“是呀是呀,我们娘娘天生丽质,放眼整个妖界谁人能比?陛下虽迎娶了妾室,但对那位娘娘却不予理睬眼里心里只有咱们娘娘一人呢!”
“好了!”夜姬打断她们的话,捏着眉心压制着怒气,说道,“一大清早的就不得安宁。怎么,你们还敢私自推断陛下的心思了?”
两人连忙跪下,“奴婢错了!娘娘恕罪,是奴婢多嘴了。”
夜姬摆手道,“好了,都起来吧。”
“是。”两人小心翼翼地起身。
夜姬脑海里突然闪过什么,转头对她们开口道,“我很凶吗?”
“啊?”两人满是错愕。
“罢了。”夜姬扶额。自己问这做什么?真是魔怔了。
不知怎么回事,她隐隐升起一阵不安,心加快地跳动起来。
女人看着镜中梳妆完毕的自己,随即轻轻抚摸起自己的脸颊,掠过发丝瞧见了一丝白发,对镜独坐了许久。
忽然她从思绪中挣脱出来,“玉衡呢?小丫头怎么也不来看看我。半晌未见她身影了……”
一旁的婢女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笑盈盈地开口,“这个时辰小殿下兴许还没起床呢,毕竟小孩子都喜欢赖床。”
“恩。”夜姬若有所思。罢了,那我便亲自去看看吧。
夜姬起身,碰巧门外传来一声通报。
“怎么?”夜姬开口,眼神瞥了一旁的婢女。
婢女心领神会,走到门前开口问道,“何事?”
门外传来一个笑盈盈的声音,“奴是来传口谕的。”
婢女闻言打开房门,缓缓行礼:“公公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侍奴笑道,“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陛下昨日夜观天象看出今日不宜有些户外活动,特让奴来此传告一声。”他回礼。
“啊?”
婢女疑惑之际,夜姬缓缓走了过来。
她笑笑,“这是要我不许出去啊。偏偏来得这样巧。”
侍从汗颜。她是在笑吧?虽然感觉有些瘆人……顶着巨大的威压的他表示,这种活真是不好做啊。
“既然是陛下要求的,我自然不能忤逆,只是还劳烦你为我带个话。”
“娘娘请讲。”他恭敬道。
夜姬道,“还请陛下不要忘了我们之间的承诺才是。”
侍奴应道,“娘娘放心,您的话奴一定带到。”
夜姬微笑回示。
夜姬目送他走远后命令他人退下。清风徐徐,她感觉着四周传来的温暖,院内一片片花瓣漫天飞舞,她缓缓伸出手,面露微笑,“景色真美啊,却不似当年。”她心知肚明,接下来可能有一场血雨腥风在等待着她。
“娘娘。”碧袅袅匆匆现身。
女孩乱了衣衫,风尘仆仆的样子。
夜姬想,只能进不能出吗?
“何事让你如此慌张?”夜姬开口,“今日为你送去的解药可有服下?”
碧袅袅开口道,“谢娘娘赐药,小碧已经服下了。只是……”她无从开口说起。
“怎么了?”夜姬微微皱眉,她没下多重的蛊,怎么会有什么反噬之谈。
蝶乌蛊,杀人于无形,从服用的一刻起,中蛊者便会承受血液流失的痛苦,直至最后一滴心血流尽,气绝身亡。
此蛊每半月服用一次解药不出三年时间便可痊愈。而下蛊者选择此蛊的原因也是在于控制中蛊者让其听命自己的同时,中蛊的人会在短时间内功力大增,达到以一敌百的效果。夜姬深知这一点,不惜心狠手辣地逼迫碧袅袅服下。
可现在,她却开口,玉衡下落不明。
夜姬不信!她不信,以她的实力,连一个孩子都看不住!
“你刚刚说什么?”
夜姬呵斥着碧袅袅,玉衡失踪了一夜她却刚刚知道?!
“奴婢所言句句属实。是我没有照顾好好小殿下,还请娘娘降罪!”碧袅袅道。
夜姬捂着耳朵不想再听她的只言片语。
夜姬大喊,“一个孩子能跑到哪里去?去找啊!还不抓紧时间去找?!”
回过神的她只见一抹明闪闪的剑落到夜姬的脖颈处。
“陛下有吩咐,院内人员不能私自外出。”
“大胆!你敢拦我?”夜姬看向守卫。
“这……”守卫摇摆不定。
陛下好像说了不许伤到夜姬一根头发。
守卫陷入了为难。
夜姬上前一步想要迈出步子,守卫看着发近的剑刃连忙收手,“娘娘,还请您不要让小的为难。”
“如果我今日非要出这个门呢?”夜姬道。
“娘娘都听见了,他也是秉公办事,您何苦为难让他不情不义呢。”白曜和缓缓走过来,一身白衣。
“怎么,这是你的部下?”夜姬道。
“?”他明显是愣了一下,“正是在下的侍从。”
“怪不得,”夜姬声音带着一丝不屑,“和你一样死心眼。”
“娘娘说笑了。”白曜和道。
“真是不懂得变通。”
“是。”
“……”
夜姬不再和他多语,转而看向一旁兢兢业业的守卫,道,“小兄弟,陛下命你驻守此处,却没有其他指示,这日上高照的。你不如休息一下也好!”
她上前一步,遭到了守卫的阻拦。
看着不为所动的他,夜姬开口道,“我想,你还真是敬业,对他也是忠心耿耿,”她脸上滑过一丝狡黠,“都这般敬业了怎么还是这小小的职位,难不成舍不得?”
“娘娘不妨有话直说。”守卫一身正气,听不得拐弯抹角。
“舍不得向白启邀功。”夜姬直截了当,“怎么,你很喜欢玩软禁啊?”
“你!”侍卫听出了她话里的嘲讽,顿时怒目圆睁,憋的脸通红。魔族真不是人!他费尽脑筋也想不明白身份尊贵的陛下为什么会喜欢这个魔族女子!
“好了。适可而止吧娘娘。”白曜和开口道,“为了离开连激将法都用上了。”他递给守卫一个眼神。
守卫压下怒火,愤然退下。
“你这是什么意思?”夜姬不悦,“小迷弟对我们陛下这么大的滤镜,我说他一句你还受不住了吗?”
白曜和听到这里,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很快又恢复了冰冷的面容,“自然是可以的。”他抬眼,“娘娘是知道的,毕竟我们的关系很差,这是您亲口说过的。再者,密切关注您的行踪是陛下吩咐我的。”
“行踪?”夜姬闻言觉得好笑,“玉衡失踪了整整十五个时辰你们却一声不吭!”
“小殿下?她失踪了?”白曜和道。
“难道不是你们做的吗?自导自演,装的倒挺像那么回事。”
闻言白曜和一震,随即说道,“此事我并不知情,也没有收到任何命令。”
“是吗?”她笑笑,“那你和我说说,我被禁足后都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她突然会被禁足,偏偏又是在玉衡与她分开不到一刻后下的命令?他们究竟在隐藏什么?
闻言白曜和陷入沉默。
“说啊!”夜姬逼问。
“这不是臣的义务。”
“恩。知道你不想说我也没逼你。”夜姬向后退了一步,“我是陛下的夫人,自然要听从他的安排!”她迈着步向后退去,“我听话,这就回去。”说完她缓缓转身。
夜姬慢慢踱步,左脚迈进殿门的那一刻突然闪身冲了出去。
女人身形极快,让守卫猝不及防,来不及收剑。
“你做什么!”白曜和眼疾手快,先行一步挡在了她身前。
“首,首领?”守卫吓破了胆。
血一滴一滴地落到地面,夜姬吐出一口鲜血跪倒在地上。
她看向白曜和道,“我的身份早就公之于众,敢问大到王公小到婢子侍从哪个我们顺眼,能容得下我们母女?我不信,他们没有行动!”
可她却轻易相信了,他随口为她编织的一句谎言。
骗子!
夜姬用她的性命作赌,赌白曜和的为之动容。哪怕一分一毫,希望再渺茫她也要试!
她赌输了。
“娘娘。这件事陛下自会有定夺,我们还是不要互相为难了。”白曜和伸出另一只手臂想要将她搀扶起来。
她避开了他伸来的手。
“自有定夺?”夜姬心凉了半截。
她看向他,声音软了下来,“我没有想让你为难。”你明明可以袖手旁观任由我今日见血,本就是苦肉计,自然要演的真切些。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最后一刻他要冲上来挡在她的前面。
她无力瘫坐在地上,双手掩面哭泣,“我只想去找阿衡,只是想去找到她啊。呜。阿衡、我的阿衡,她还那么小……”
夜姬哭得梨花带雨,豆大的泪珠不断地划过脸颊,看的人心都要碎掉了。
“娘娘……”白曜和弯腰想要拉她起身,“地上凉,您先起身吧。”
“小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她会没事的,您不用担心。”
夜姬拉住他衣角,“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白曜和不忍,“臣只能向您保证小殿下现在一切安好。”
夜姬一顿,破涕为笑,“你们果然,你们都要瞒我。”她笑得痴,痴痴地笑着。
白曜和道,“娘娘还是起来吧,以后不要再做这样伤害自己的举动了。”
夜姬双手支撑着地面,眼泪还在扑扑地往下掉。
作为一位母亲,此刻的她显得这样的无力。
她浑身颤抖,双手发力艰难地起身。
夜姬低着头,不再看他,“好。我这就回房间。”
白曜和目送她远去,只是深深叹了声气。
“娘娘……”
碧袅袅上前,想要搀扶她,又踌躇不决。
夜姬摆摆手,淡然开口,“无事。”她瞥向她,“你去找的时候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我愚笨,并未发现。”碧袅袅稍加思索又加了一句,“哦对了,说来奇怪。今日不同往日,城内竟半分热闹都无。”
这太奇怪了。不免让碧袅袅生疑。
夜姬冷声开口,“这些不用管,管好你的分内之事就好,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闻言碧袅袅一顿,“是。”
明面上她被夜姬提拔担任了掌事姑姑,才有了些许自由。
“你随我来。”夜姬开口道。
碧袅袅紧随其后。
“无论如何都要将这个给送出去。”夜姬递给她一张符纸。
“这是何物?”
“不必多问。”她紧盯着她,“你只需办好。”
“是。”碧袅袅匆匆退下。
这深宅大院限制的只是她一人,也只有她一人。她通身修为尽被体内萦绕的鬼息压制,但碧袅袅不会!
当然,碧袅袅在夜姬和白启这里,选择了后者。
“你这样背叛她,想来阿夜日后是不会放过你的。”白启开口。
“小碧虽愚笨,但至死不会忘记我是妖族,陛下明鉴。”
白启不露神色,“罢了,你起来吧。”
“她只和你说了这些?”
“是。”
“东西呢?拿来。”白启伸手说道。
碧袅袅呈了上去。
“你做的很好。等事情尘埃落定后想要什么便再向我讨要吧。”
“是。”碧袅袅识趣的离开。
白启看着手中的符纸若有所思。召令?阿夜你果然还是不听话啊。
他运转灵力,符纸在他手中燃烧殆尽。“来人。”白启一声令下,“准备祭天。”
我不会忘记我对你的承诺,只是要给妖族子民、给天下一个交代,总要有人来承担。
只是这代价他不忍心让夜姬来承受……
“爹!”女孩磕磕绊绊地跑来,甜甜地唤着白启。
白启转身看着朝自己跑来的小人心生欢喜,将她抱了起来。
“和敛容玩得开心吗?”
“开心!”提到姐姐,第一次被白启抱起的女孩惊讶的神色瞬间消失,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爹爹你不知道姐姐她可好啦,她给玉衡做了好多阿衡喜欢吃的糕点,还有这个,”说着玉衡不知什么时候衣袖里挤出一个玩偶,“大鸟!”
“是姐姐给我做的,阿衡好喜欢!”玉衡开心地和白启展示。
“恩。”白启摸摸玉衡的脑袋,力道不轻不重。
“阿爹你不开心吗?发生什么事了?”玉衡认真的看着白启。
对于她来说,这还是她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看他,小小的脑袋里已经有了白启的轮廓。
白启闻言叹了口气,将她放下,半蹲下来,“阿衡,爹爹有一件事情想要你帮忙……”
“什么事情呀?”女孩明亮的眸子张大。
“是……”白启欲言又止,表现出为难的样子。
“没关系的,阿衡会保守秘密!”
他看着她,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阿衡是阿爹阿娘唯一的孩子,是我们无比珍贵的宝贝,你要记得,我爱你,阿娘她更爱你。”
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记得,永远记得……
“恩!”玉衡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
“陛下,一切已经安排妥当,可以开始了。”萧珏请命道。
“恩。”他声音低沉夹杂着厚重的鼻音。
白启轻推了推玉衡,女孩疑惑转头,看见了一个苦涩的微笑,“走吧。”
玉衡没有理解,萧珏拉起女孩的手,“小殿下请跟我走。”
“好……”玉衡在这里呆了整整十五个时辰,除去休息的八个时辰,剩下的都是和萧珏在一处,一来二去便熟络起来。
“萧珏哥哥我们要去哪里?”被牵着的女孩问道,“不等爹爹了吗?”
闻言萧珏手中一紧,女孩感觉到了什么,便不再开口。
萧珏不紧不慢地回复,“小殿下是陛下唯一的血脉,自然要承担大任。”
“什么是大任?”憋不住的女孩还是问出声来。
萧珏没有回答,只是笑着轻刮她的鼻子,“走了。”
殿内的夜姬心中越发不安,她踱步于方寸之地,久久不能静下来。
“怎么?偌大的院子还失眠了吗?”一群黑色的乌鸦飞过,敖言风现身,“转得我头疼。”
夜姬像抓到救命稻草般紧紧攥住敖言风的手,“帮我!”
“什么?”他不明所以。
后知后觉的她连忙松开手,“咳咳,行了。不是让你来聊天的。”她冷声开口,“我现在不想问也不想知道你为什么临终倒戈,我现在有事想要找你帮忙。”她上前一步抓住他的手臂,“急事你说过会帮我的!”
“呵。”敖言风笑道,“你不恨我吗?是我将你害成这个样子。”
“啧。”夜姬皱眉,“以往的事情以后再说,我现在立刻要你的回复!”
“……求人也要有个态度。”
“是你说过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我有难你便会帮,”夜姬扯出一个凉薄的笑容,“怎么,你们男人说的话就这样轻浮?”
“……”敖言风看着这个为情所伤的女人,脑海里浮现出女孩明朗的笑容,又是一阵心疼。
他笑得妩媚,手中的折扇拂过自己的碎发,掩面遮人,他道,“自然没忘记,可我也没说帮你没有条件。”
“什么条件?”夜姬难掩愠色。
敖言风直截了当,“做我的女人。”
“……”夜姬怀疑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你说什么?”
“你没有听错。我只说一遍。”敖言风笑意不减,“你知道的,我对你有多执着。”
执着个屁!
夜姬脸黑成锅底,向后退了几步强行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尝试深呼吸,“你现在别和我说话,我心很累!”
“你快些思考啊。留给你的时间可不多了~”敖言风一双桃花眼被扇面遮掩也难掩妩媚,“毕竟祭天马上就要开始了。”
“祭天?!”夜姬受到惊吓,好端端的祭天做什么?心里越发地不安。
“所以你想清楚了。”他露出一副饶有趣味的样子,“到底答不答应~”
“你威胁我?”夜姬抬眸,眼神中多了一丝漠视。
他摊手道,“不像吗?”
夜姬咬牙,“我不答应又怎样。”
“噗。”敖言风没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哈……”他眼角泪花闪过,“你还真信啊……”
夜姬:“……”要不是武功尽失,她现在就想了·结·他!
敖言风摸了摸她的脑袋,无奈地笑笑,“走吧。”
“去哪里?”夜姬拍开他的手问道。
“妖族的祭天,百年一遇。”他转头看她,“不想见见?”
“你能带我出去?”夜姬不可置信地问道。
“恩。”他转身潇洒,“跟上我。”
夜姬顾不得迟疑,“等等我。”
敖言风坦然一笑,他朝正上方望去,对上了十里之外一抹视线。
目睹了一切的碧袅袅向下吩咐道,“去安排吧,一切按计划行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