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那边那个小娘子长得真好看啊。”旁边的小二把手中的被汗渍浸的微微发黄的毛巾一把甩在肩膀上,翻着白眼说到:“你这不废话,要是不好看,咱们东家能让她赊了七天的酒钱?”
二人小声地议论好像惊动了那位姑娘,姑娘美目流盼,一下便把目光锁在了那二人身上。二人看到那张芙蓉面,尴尬一笑,抬起身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姑娘并无责怪之意,转头看到角落靠窗位置。只见那里坐着一位身穿黑色华服的公子,公子面若冰霜,正在小口喝着面前的热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名贵的茶叶,其实就是一把茶叶碎罢了。而这位公子就是小二口中的东家,也是这个酒馆的主人。
姑娘来了七天,那酒馆的主人也就坐了七天,姑娘每天从丑时进门坐到酉时酒馆打样便会离去。酒钱?自然是不会结的。若不是在小二朝着姑娘要酒钱的时候,这位东家朝着小二抬了抬手。姑娘怕是要以为这就是酒馆里一座精雕玉琢的雕像罢了。
一转眼已到了申时三刻,姑娘晃了晃手中的杯子,抬头将杯内剩的酒一口喝下。刚要起身时,突然酒馆的门被人打开了。这家酒馆的生意向来称不上好,一连来七天的姑娘就已经是店内的老主顾了。
看见有客上门,小二赶紧换上笑容,热切的迎了上去。“客官想吃点什么?我们店招牌的阳春面,还有上好的陈年黄酒,客官来点什么?”那客人浑身通黑,戴着帽子,把自己的面容隐藏在了黑暗当中。对小二的询问充耳不闻,自顾自的坐在离门口最近的凳子上。
小二看客人不是一个好相与的心中已然萌生退意,转念想到自己那几钱银子的工钱,硬着头皮,再问了一遍:“客官,想吃点什么?”
客人低着头,没有动作,不知道维持了多久,小二已经要放弃这位古怪的客人的时候,那人动了,用低沉且沙哑的声音说到:“我要……你们的命。”
说罢那黑衣人突然伸手探向面前的小二,露出的手上满是脓创,小二吓的身子已经麻木了,眼看着那只布满脓疮的手离自己越来越近,就在死亡即将来临的一刻,小二觉得身子被大力拉扯了一下,紧接着就摔向了旁边的空座位。
陈年老旧的木头桌子哪里经得住这样的袭击,直接变成了一地的断木头。小二被摔的地七荤八素,这时一根白色绸缎从小二的腰上离开,直奔那黑衣人。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黑衣人看到袭来的绸缎,把手强行转变了方向以一个常人无法完成的姿势挡住了绸缎的进攻。
绸缎瞬间被撕得粉碎。绸缎另一边的姑娘把剩余的绸缎随手一扔,从袖子里甩出一根银棍,上面有一条栩栩如生的巨龙盘旋其上。
只见那姑娘温柔如一汪春水的眼睛,瞬间染上了一层浅浅的金光,如鹰隼一般犀利。那黑衣人的动作在姑娘的眼中如同慢动作一般,同时姑娘也看清了那黑衣人的面目。
“哼,终于等到了。八百年修为的怨灵,我倒是要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说完姑娘起身,挥动着手中的银棍朝着那怨灵发动了攻击。那怨灵眼看身份泄露,一身的黑衣爆裂开来,怨灵本身的面目也显露了出来。那怨灵满身的脓创,凌乱的头发挡住了他原本的面容,浑身不断散发着恶臭,里面混杂着血腥味和尸臭的味道。
那小二好不容易缓了回来,就看到眼前的厉鬼,立刻吓得晕倒在了原地。一旁的东家看了看倒地的小二,轻声说到:“真是没用。”接着给自己续上一杯热茶,好像屋内的事情和他全然没有关系。
姑娘看到眼前的情景,露出了笑容。如果面前不是这样一个凶鬼恶灵,这一个笑容不知道要迷倒多少英雄少年。“很好。越凶的鬼,我越喜欢。”说罢姑娘从怀中掏出两张黄符甩了出去,一张飞到了店门前。
这个不算大的小酒馆顺便被一层金光笼罩,没有任何死角。第二张则飞到了正在喝茶的东家面前。
华服男子抬了抬眼,看见面前漂浮在空中的黄符,露出了一个似有似无的笑容。伸出手把黄符拿下,放在手旁,然后接着品他的那壶茶。
那怨灵发出嘶哑的声音,面对姑娘的挑衅,他怎能善罢甘休,怨灵的力量源泉就是怨气,此时的他无比的生气,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敢如此对他。黑色的光芒笼罩住他的身体,重新伸出爪子的他相信,只要自己的爪子抓到眼前的姑娘一下,那么她就会化成一滩浓水,死在自己的面前。
怨灵这样想着,手上的攻击也越发强劲,很快怨灵就发现,不管自己怎么进攻,都会被那根棍子挡下来。而那姑娘的脸上也始终挂着莹莹的笑意。“就这点本事吗?”姑娘的挑衅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他无法忍受,在他800多年的鬼魂生涯里面不知道杀死了多少人,从来没有一个人让他落入今天这样的境地,可是他更不想死在这里。他吐出一口浊气,熄灭了酒馆里所有的蜡烛。一切归于黑暗,此时一切的声音都显得格外的清晰。
怨灵转头看向门口,想要夺门而出,但是手刚刚碰到门,门就瞬间发出一阵金光,将他弹了出去,他低头看向自己那布满脓疮的手,此时也开始流血不止。
“可别打逃跑的主意,本姑娘生气起来,你的下场会更惨。”那怨灵眼看逃跑计划失败,那么他想活命就只能杀了眼前这个臭丫头。他小心的隐藏自己的身形和气息,生怕被她察觉。
时间在黑暗里显得尤为漫长,但是那姑娘却丝毫不急。怨灵一步一步的接近她,她那惊为天人的面容也逐渐在眼前放大,他的双手眼看就要覆在那姑娘的眼睛上之时。一个碧绿的茶杯从他身体里穿过。
他早已不是人,自然也没有什么人体,所以茶杯从他的身体里穿过。姑娘瞬间从怀中再次掏出一张黄符,黄符从指尖甩出瞬间点燃,酒馆内出现了微弱的灯光。面对近在咫尺的怨灵姑娘不忙不乱,一边挥动着手中的银棍一边说着:“我的耐心用光了,你没有机会了。”说完那银棍突然从两边升出一个伞骨,银棍变成了一把散发着金色光芒的银伞。
只见姑娘把手中的雨伞向前一丢,手中开始结印,嘴里也念叨着听不懂的经文。那银伞将怨灵整个笼罩其中,随着怨灵的哀嚎,银伞逐渐收紧,那鬼魂也随之收入其中。酒馆中再次恢复光明,原本充当烛光的黄符也在此时燃烧殆尽,成为一团烟尘,散落在地面上。
姑娘摊开手掌,那银伞仿佛有灵识一般回到她的掌心又变成了一根棍子的样子。姑娘把它放进袖子里,拍了拍手,抬腿向门外走去。
‘“姑娘留步。”’那人的声音和他的脸一样冰冷。姑娘停住脚步回到:“公子还有何事?”。那华服公子依旧在这靠窗的位置,想要举起手中的茶杯,突然发现茶杯早在混乱中被他摔在地上了。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把手攥成拳头放在嘴边说到:“姑娘来我这七日,一共点了三个小菜和七壶桂花酿,一共七两银子。姑娘莫不是要赖账?”
闻言姑娘正过身来面对他说到:“本姑娘刚替你抓了一个怨灵,你不感谢本姑娘也就算了,还管本姑娘要钱?”
男人依旧不抬眼,只是抬手指了指,“你看那里。”“看什么?那里没有鬼祟。”“我说的是被姑娘打坏的桌子还有那倒地不起的小二。这桌子当时花了十两买下,这小二醒来之后我还要赔付他医病的钱,这都是姑娘带给我的损失,看姑娘一身正气,想必也不是赖账之人,就收姑娘三十两银子,这事就算完了。”
姑娘听罢气急,三两步走到男人面前,拿起男人放在手边的黄符说到:“这是上好的驱邪符,本姑娘亲手所绘,市面50两一张,你还欠我20两。”说罢把黄符重新拍回桌子上。
男人不急不躁说到:“方才我丢出去的杯子,乃是上好的翡翠所制。300两,救了姑娘一命。”“本姑娘是最年轻的九品天师,平日里我亲自出手是1800两银子!刚才若不是我,你!他!”姑娘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小二接着说道:“还有你们那帮伙计都死了。还你一命,你还欠我三条命和1500两银子,公子气度不凡,虽然斤斤计较了些,但是总归不至于欠下女子的银钱,烦请公子将剩下的银钱送到蓝溪阁。”
说罢姑娘转身离开。身后突然传来男子的声音:“不知姑娘名讳。”“我叫江澄。”“哦?竟然是江家?难怪……”
不日城中还是像往日一般热闹,虽然不日城不是国都,但是论起吃喝玩乐,不日城说是第二,没人敢认第一。在不日城,哪怕是再不起眼的商铺,都内含乾坤。
“姑娘,你这是天生的童子命啊,要是再不化解,莫说日后婚假,怕是天天都要被鬼魂所缠啊。”那姑娘闻言吓得眼泪直接就在眼眶里,楚楚可怜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那男人穿着一身浅绿色衣服,姣好的面容让人很容易产生一种亲切感,男人笑了笑说到:“姑娘别怕,天无绝人之路。今日姑娘遇到我这就是转机。”无尘亲切的笑容成功的安抚了那位姑娘,姑娘停止了哭泣,对着无尘道:“还请先生救我。”
无尘说:“还请姑娘把手给在下,在下精通手相,说不定能在手相中为姑娘寻到一丝机遇。”姑娘听完无尘所言,一边点头,一边主动把手伸了过去。无尘握住姑娘的手,面容十分严肃,姑娘看不懂手相,眼睛紧紧盯着无尘,希望能从无尘的表情里读到一些什么,从而忽略了无尘抚摸玉手的动作。
无尘许久没有说话,只是不停地抚摸着姑娘的手,表情也非常严肃。姑娘心中越来越不安,弱弱的开口道:“先生,可还有什么办法?”
无尘说到:“姑娘这个情况,确实难办,但是有我无尘出手,姑娘还请放心,只需要姑娘每日来我这里,我每日替姑娘渡一些功法,姑娘便可了此烦恼。”“如何渡?怎么渡?对先生可有损伤?”
无尘叹了一口气说到:“损伤是一定有的,但是能和姑娘相识就是缘分,无尘若能救下这样美丽的姑娘,那也算无尘不枉此生了。到时候还需要姑娘和无尘手贴手,这样功力才能传到姑娘的体内……”
“啊!”无尘还没等说完,就听到姑娘的一声尖叫。而那叫无尘的男子已经被人一脚踹在了地上。“你不是说那怨灵1日就会出现吗?我等到七日它才出现。知不知道我最讨厌等了,你竟足足让我等了七日,你欠我的用什么还!!”这人嘴里说着,脚下也从没停过。
旁边的姑娘试图阻止,刚走出一步,就看见她凶巴巴的姑娘转头对她说:“这没有你的事,不用听他瞎说,你什么事都没有,赶紧走。”说完接着踹倒地的无尘。那姑娘听完一撒腿就跑了,那骂人的女子俨然就是江澄。
江澄脚下没停过,但是除了第一脚却是一脚都没有再次踢中过无尘,而无尘这边虽然免去了肉体之苦,但是也确实狼狈。为了躲避江澄的“攻击”,他在地上扭来扭去,活像一只土泥鳅。
“别打了,别打了。我是算卦的不是神仙,我算出来作恶的是怨灵,我哪里想得到这个怨灵竟然走的这么慢,细小处有偏差我也不能什么都知道啊。”听完无尘的话,江澄更生气了,说到:“我不管,你算错了,就要我遭罪。你知道那地方的酒多难喝吗!”
无尘忙说道:“我错了姑奶奶,不日城前两日新酿的竹叶青,我给你搞了一坛来。你别打了,我去拿给你喝,再给你整两个小菜,给你接风洗尘如何?”
一听有吃有喝,江澄的火气瞬间消失了一半,收住了脚,扶起被她一脚踹翻的凳子,擦了擦上面的灰一屁股坐在上面。
无尘的手脚很麻利,很快酒和菜就都准备好了,二人碰了个杯,竹叶青顺着咽喉下滑,清香味充满了江澄的口腔,江澄突然想起那个抠门的老板,不知道他会不会真的把银子送过来。“傻子才会送钱回来吧?……不对,他要是不傻也不会把价格定的那么贵,有危险也不知道跑。”
“阿澄你说什么?”“啊?没什么,抓鬼途中碰到的一个傻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