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山谷静寂无声,荒芜的大地上满是焦土,残破的石柱和断裂的兵器横亘其间,尽显满目疮痍。
高耸的山脉不再巍然,宛如倒下的巨人,将无边的阴影洒向这片废墟,压抑而肃杀。
风起时,焦土中翻腾起淡淡的灰烬,偶有火星一闪,如同濒死的灵魂,在冷冽的空气中悄然消散。
突然,一堆碎石堆中传来微弱的动静,细碎而隐忍,仿佛怕打破天地间的悲寂。
在灰土与瓦砾之间,一只沾满血痕的手缓缓伸出,苍白如枯骨,指尖扣住残破的土层,颤抖着向外挣扎。
片刻之后,一个瘦小而满身血污的少年从瓦砾中艰难地爬了出来。
他不过十四五岁,浑身染满血迹,破烂的青衣紧贴在伤痕累累的身躯上,仿佛随时会被风撕碎。
他叫无封,曾是元初宗的弟子。
元初宗乃世间隐秘的强大宗门,传承久远,底蕴深厚,然今日已化作覆灭之地,宗门上下几近被屠戮殆尽。
他微微仰头,四周是一片焦土,满目疮痍的山门、殿宇早已化为尘土,再不复往昔的辉煌。
他胸口发紧,神情茫然,仿佛无法接受眼前的这一切。
“数日前……”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场屠戮之夜,宗门上空风云翻涌,天地间充满了撼动人心的杀意。
宗主余白与那神秘势力的秦猎决战于苍穹,两位王境强者的威压震动天穹,气势如虹,毁天灭地的力量激荡间,山河崩裂,天地失色。
秦猎的冷笑声穿透天地,声若雷霆:“此行,便是要血洗元初宗,将你们统统抹去!”
随同他的,是一群杀机凛然的修者,个个面目狰狞,冷酷如厉鬼,悍然冲入宗门,手起剑落,残杀无数弟子。
无封眼睁睁看着同门倒在血泊中,师长的身影在火光中消失,整个宗门被笼罩在黑暗的漩涡之中,挣扎着滑向灭亡。
无封踉跄地站起身,目光落在满地的断剑和破碎的符文上。
他视线一滞,望见了那曾为他指引方向的石碑——如今它早已崩裂成数块,被瓦砾半掩,只余一个模糊的影痕。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轻轻触碰石碑的断裂边缘,冰冷的触感让他仅存的希望一点点崩塌。
他眼眶泛红,仰头望向灰暗的天际,乌云翻滚,如无边黑暗正吞噬整个世界。
风中似有低语,那是逝去之人不散的执念,像余烬般环绕在他身旁,给予他一丝无声的安慰。
但无封再也感受不到昔日的温暖,他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破碎。
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冰冷的尘土中,额头贴在地上,似乎要与这片废墟融为一体。
胸中的悲愤与绝望在无声中翻涌,泪水默默滑落,滴落在焦土上,溅起一抹尘埃。
无封跪在焦土间,冰冷的灰烬沾满他的衣衫,尘土黏在血污之上,遮去了他稚嫩的面容,双眼空洞而茫然,宛如失去了灵魂。
天地寂静,唯有冷风拂过,夹带着丝丝血腥气息,像是逝去之人最后的哀叹。
他不明白,为什么只有自己活了下来?那一夜,血光四起,杀声震天,亲眼目睹了无数同门倒下的他,心底只有绝望。
那时的他被烈火与杀意包围,四方皆是杀机,根本无路可逃。
无封最后的记忆,定格在余白将他封入地穴的那一瞬间。
余白的身影在暗淡的光芒中显得无比坚定,眼中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决然。
他的手中迅速结印,几道符文化作光芒打入无封体内,将他牢牢束缚在冰冷的黑暗之中。
那一刻,无封眼睁睁地看着余白转身离去,背影决绝而孤独,义无反顾地走向那无尽的杀伐之中。
门外是惊天的喊杀声与火光,他想挣扎、想冲出,想与师长同门并肩一战,但却被封印之力压制得动弹不得,只能徒然望着那扇缓缓关闭的石门,在黑暗中逐渐失去了视线。
也不知过了多久...
当他从瓦砾中挣扎着爬出时,四周早已寂静无声,曾经的山门已成废墟,宗门上下竟只余他一人。
“为什么……为什么只有我……”他喃喃低语,声音沙哑,仿佛连话语中都带着无力的悲凉。
记忆在脑海中反复浮现,他想起了师父余白最后的叮嘱,想起了师兄们拼死挡在他面前的身影。
那些曾温暖他的笑容,那些朝夕相处的同门,如今却再也无法相见。无封的心中像是撕裂了一道深深的伤口,流出的不是血,而是挥之不去的愧疚与哀痛。
“我凭什么活下来……”他喉咙微微发紧,双手用力扣住地面,指甲深深嵌入泥土,鲜血顺着指尖滑落。
然而,即便是刺骨的疼痛,也无法让他从这份无法解脱的自责中清醒过来。
他抬头看向那片乌云密布的天空,心中茫然、愤恨、自责,所有情绪交织成一片冰冷的深渊,压得他几乎窒息。
“如果我能……如果我能再强一些……”他声音微弱,透出无尽的悔恨和痛苦。
然而他的声音很快被风吞没,天地一片死寂,仿佛在无情地回应他的无力。
模糊的记忆中,无封依稀记得,自己在年仅一二岁时便被余白抱回了宗门。
然而,关于为何被带回、是在何处被找到的,这一切都无人提及,宗门内更是对此守口如瓶,仿佛那段过往被刻意掩盖在深沉的秘密之中。
如今的他,修为止步不前,炼气境中期的瓶颈像一道无形的墙壁将他困在其中,甚至连原因都不清楚。
尽管他每日勤修苦练,竭力汲取天地灵气,努力突破,进境却始终迟滞不前。
每当灵气在体内流转时,那些精纯的能量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隔着,难以顺利转化为他所能用的灵力,或者说,这种转化微弱得几近不可察。
这种感觉似一道无形的桎梏,禁锢在他体内,将他的潜力牢牢锁住,任凭他如何努力,也无法挣脱。
无封曾在夜深人静时问过余白,想探寻自己修为缓慢的缘由,甚至想知道关于自己身世的只言片语。
可每每提及此事,余白却总是淡淡一笑,轻轻抚摸他的头,却始终不曾多言。
无封隐隐感觉到,自己出生之时或许便被加之某种力量,而这力量既让他被带回宗门、得以苟活,亦让他难以攀登高峰,永远困在瓶颈中,无法得知那些记忆深处被掩藏的真相。
这些往事仿佛被浓重的迷雾笼罩,而真相就如遥远天际的星辰,注定与他无缘。
在剧烈的情绪翻涌中,无封缓缓站起身。
他的身体依旧疲惫不堪,四肢酸痛,伤口的血迹已经凝结成暗红色的痕迹,但此刻的他似乎感觉不到这些。
他的双拳紧紧握起,目光渐渐变得坚定,仿佛燃起了一团从未有过的火焰。
“我要变强,”他低声呢喃,声音在废墟间回荡,带着一丝决然。
“我要冲破那层禁锢,为了宗门,为了师父……也为了我自己。”
那一刻,他仿佛在废墟之上立下了一道誓言。
宗门的废墟在他脚下,成为无言的见证,仿佛回应着他的誓愿。
无封知道,眼前这条路注定艰险重重,他心中已无退路,只有往前,只有攀登,只有去追寻那片无垠的力量之境。
“师父……请看着我,”他闭上双眼,呼吸微微颤抖,喃喃道,“不论这条路有多难,我会走下去,一步不退。”
无封在废墟中缓缓行走,脚步沉重而缓慢。
尽管大多数同门在浩劫中早已化为灰烬,但他仍能从瓦砾和焦土中找到一些残存的尸骸。
他默默地将这些残骸一一收集起来,心中涌起无法言喻的沉痛。
日头渐渐偏西,数十个小小的坟堆在废墟中悄然成形。
无封站在那片简陋的墓前,沉默地祭拜,双膝跪地,低头闭目,喃喃低语,仿佛要将心中的敬意与悼念倾注在这片土地上。
那是一种无声的告别,也是对同门与师长最后的承诺。
片刻后,无封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坚定。
他站起身,转身再次进入废墟,仔细搜寻着那些未被破坏的物品。
他知道,眼下自己需要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哪怕是一卷残缺的符文卷轴,或是一把残损的法器,都是一种依仗。
更何况,这片废墟所在之地,位于一片人迹罕至的深山腹地,周围是浩瀚无边的远古森林,密林如海,古木参天,隐天蔽日。宗门之所以能隐世多年,便是因为坐落于这片极度偏僻的森林深处,几乎无人能找到。
然而,如今宗门覆灭,曾经庇护他的屏障已不复存在。
无封如今修为低微,仅是炼气境中期,连自身安危都难以保障,更不用说在这无边无际的林海中生存下去。
这里的每一处角落都潜藏着未知的危险,凶兽,险地......这一切都可能在不经意间将他彻底吞噬。
他默然望着四周,那参天古木像一堵堵森冷的高墙,将他孤立在这片天地间。
没有同门相伴,没有宗门的庇护,这片广袤的森林对他来说既陌生又凶险。
无封知道,要在这里独自生存下去,他需要的不仅是意志,更需要力量。
他四处寻找,甚至连最隐秘的地库也去了,然而只找到一把还算完整的长剑,几个法器,几个不知道干嘛用的灵符,以及几个丹药。
“无论如何,我必须活下去。”他低声自语,眼神中透出不屈的光芒。
在这片死寂的废墟与无尽的森林中,他孤身一人,但心中那微弱的火光却在黑暗中愈发坚定。
无封在废墟中四处搜寻,几乎翻遍了每一个角落,甚至深入了宗门最隐秘的地库。
那里曾是宗门存放珍贵法器和资源的地方,以往他从未被允许踏足。
然而,此刻这片曾经宝物堆叠的地库却一片狼藉,厚重的石门残破不堪,内部大半物品已被摧毁或化为灰烬。
他小心翼翼地翻找,终于从瓦砾与灰烬中找到了一些残留的物品——一把勉强算是完整的长剑,剑身上依稀还能感受到些许灵力的波动,但剑刃上已布满细小裂痕,随时可能碎裂。
他还找到几个破损的法器,虽早已失去光泽,勉强或能一用;
几张灵符,颜色暗淡,符文残缺,连具体用途他也无从得知;
另外,还有几颗丹药,表面微微开裂,气息紊乱,不知是否还能服用。
他看着手中的物品,心中一阵苦涩。
这些东西,是宗门覆灭后为数不多的遗物,是他们曾经的传承,但如今却显得如此破败。
即便如此,他仍将这些东西小心收好,仿佛它们不仅仅是法器和丹药,而是自己与宗门最后的牵系。
“师父……同门……”他低声呢喃,目光中浮现一抹深沉的痛楚。
握紧长剑,他心中默默立下决心,哪怕手中的物品破损不堪,哪怕前路充满凶险,他也要带着这微弱的力量,走出这片浩瀚的森林,为他们守住这份已逝的荣耀。
他握紧手中那柄残破的长剑,眼神逐渐坚定。
即便手中所余之物尽皆残损,即便前路险阻重重,他也要凭借这微薄的力量走出这片浩瀚的森林。
无论多么渺小,他都要守护宗门最后的尊严,将那份逝去的荣耀延续下去,哪怕只是为了不辜负那些长眠于此的同门与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