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淡退了荣光

但如今家道彻底败落，只剩下了这个小院子，为了尽可能节省开支，偌大的院子只使用了这几间，其它地方已经无力养护。

奶奶喜欢奇花异草、爷爷喜欢百花争艳，可这些提升生活品味的东西，都需要巨大的财力支撑，如今家道艰难，钱财估计都给自己那不成器的父亲败光了。

这先前精致且富丽堂皇的院落，如今甚至可以用荒芜来形容，爷爷奶奶也只能在院子里种了很多便宜且不需要打理的竹子。

贾瑞心中叹息一阵，他知道，要让这小院落重新焕发生机，让爷爷奶奶晚年生活不至于这么辛苦，这个年代主要还是考取功名这一条路，且这条路是最有性价比的。

如果没有功名加身，自己能力不够强大，却坐拥这么大宅院，到时一定会引来祸患的。

如今没有事，那是因为爷爷辈份高，和贾府高层几个人都有很深的渊源，贾珍暂时不敢打主意，一旦爷爷将来不在了，自己要还是现在这个身份，到时必然会被贾珍吃的渣滓都不剩。

往厨房一路走一路细细看了过去，地上水磨的条石坑坑洼洼，院子廊下那粗壮的楠木也是斑斑驳驳，墙壁上绚烂的朱红色彩，时间久没有花精力养护，已经黯淡无光。

就是那金碧辉煌的琉璃瓦随着岁月悠久变迁，也已经淡退了荣光。

贾瑞心中唏嘘，推开了厨房门口，想着爷爷奶奶很辛苦，自己早点把饭做好，让他们也能好好休息放松，可翻遍了厨房，却只发现小半坛腌咸菜，半缸发酵的大酱，还有两三块黑面馍馍，几根小葱，一碗杂粮面，偌大的厨房里竟然只有这一点东西。

贾瑞心中一阵抽疼，没有想到家里生活困窘到这个程度，老人生活竟然艰难到这样的程度，他们平常哪有什么饭菜，都是吃酱菜勉强度日，却把剩下的所有钱用来给自己看病用。

灶台背后有个篮子，篮子上盖了几层粗布，应该是防止被老鼠偷吃，贾瑞好奇这里面放的是什么，揭开盖子，却发现里面堆了整整齐齐的码好三四十个野鸡蛋。

贾瑞心中一阵温暖，又是一阵心酸，时间还早，把碗里的面加水揉好，灶台里烧火，在铁锅里给爷爷奶奶做烙鸡蛋饼吃。

铁锅烧热，把面糊均匀摊开，一股麦香细细传来，上面撒上葱花。

又从篮子里抓过几个野鸡蛋，磕开洒了下去，面饼变成了金黄一片，诱人的香味扑鼻传来，从酱缸里舀出大酱，均匀涂抹在上面，夹出咸菜细细切碎了均匀洒在蛋饼上，厨房里瞬间飘满了醉人的香味。

作为前世的社畜，当年公司楼下的鸡蛋饼就是他每天的早餐，天天观摩这做鸡蛋饼的技艺，贾瑞早已烂熟于胸，他动作娴熟、麻利的做好六七个鸡蛋饼。

擦了擦汗水，把做好的饼放在碗里，熄了灶台里的火，准备去叫爷爷奶奶吃饭，刚走几步，奶奶正好从外面回来，左手提着篮子，篮子里有一包大米，还有一只肥胖的大野鸡，正瞪着乌黑溜圆的眼睛畏缩的四处观看。

右手用稻草拎着一片猪肉，油光光的肥肉在早晨的阳光下，泛出迷人的光亮。

奶奶看贾瑞早早起床，宠溺又慈祥笑笑。

“你这孩子，昨晚读书到深夜，奶奶都劝你注意身体，你就是不听，早上更该好好休息才是。”

他接过奶奶手里的东西递到厨房，突然讶异发现有些不对，奶奶这细密的头发上好像少了点什么。

“奶奶，你的银钗呢？昨天还见你戴着呢？”

奶奶一阵慌乱和窘迫，眼神飘忽了一下，很快镇定下来笑着。

“嗯，早上丢了，不知丢哪里去了，算了，只是这一根银钗而已，算不得什么？”

看着手里的野鸡还有肥肉，贾瑞瞬间有些明白，他心中酸涩，把东西放在灶台上。

奶奶鼻子里细细一闻，满脸讶异，进入厨房看见两个碗里堆了六七块金黄的鸡蛋饼，这沁人的香味就是从这传来的，他眼中亮亮的看着，满脸讶异。

“瑞儿，这……是你做的？”

贾瑞点了点头，递过鸡蛋饼，奶奶小心撕下一块，放入嘴里微闭着眼慢慢品尝，皱纹瞬间舒展，满脸溢满了笑。

“好吃吗？奶奶？”贾瑞笑着问道。

“好吃，好吃！”奶奶背过脸去，揉了揉眼睛。

听见院子里的动静，爷爷也穿好衣服来到厨房，看到桌子上的鸡蛋饼，同样满脸震惊，拽下一块放到嘴里，眼中瞬间被点亮。

“瑞儿，你还有这手艺？唉，这么简单的食材竟然能做出这样的味道，不错。”

说完，爷爷又叮嘱一番，就要准备去私塾里。

因为贾瑞的病情，这一年多他每次去了都是心不在焉，如今，孙子病情完全好了，这私塾如今是全家老小唯一的生活来源，更要好好对待。

见老头子要走，奶奶递过了茶壶关切道：

“吃完了再去吧。”

爷爷摆了摆手。

“私塾里有小食堂，我去那边吃点，你和瑞儿好好吃饭。”

奶奶把蛋饼用绢帕包好，递了一块过去。

“拿着，瑞儿早上辛苦起床为我们做了早饭，别辜负孩子一片心意。”

代儒满脸笑着，蛋饼揣在口袋里，嘴角都已经咧上了天。看着孙子满眼都是柔光，他向来严厉古板，不懂如何表达感情。

拍了拍贾瑞。

“注意身体，别熬夜太久，累了就休息休息，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等爷爷走了，奶奶才回过神来讶然笑着。

“你爷爷都变了，我和他生活一辈子，他都没说过这么温柔的话，你爷爷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见贾瑞吃饱了，奶奶赶着他早早回房读书，自己拎着鸡烧了热水准备宰杀，好给孙子炖鸡汤。

贾瑞有些心疼对奶奶道：

“这个鸡拿去外面宰杀，奶奶，你从来都没有杀过鸡，我小的时候你连厨房都没有下过，后来家里越来越艰难，才辞退了厨工，减少了家里佣人的数量，最后你自己没有办法，才亲自下了厨房。

但也没见你亲手宰杀过鸡呀，你之前别说杀鸡宰鸭，就是看到这样的场景都受不了。”

奶奶慈祥的看了贾瑞轻轻笑着。

“奶奶不杀鸡，你这孩子，你生病的时候喝的那些肉汤都是哪来的？”

她一边说，一边闭着眼睛有些颤抖的摸索着鸡的脖子，眼中有些不忍，手里微微颤抖。

贾瑞看着既心疼、又好笑，忙上去要接过野鸡，对奶奶笑着。

“我来吧，奶奶，你先休息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