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虎究竟是如何被廷尉府的人擒去的?阳元,你仔细说与我听!”
崔谅一边携众人下山,一边询问起了事情的缘由。
魏舒赶忙回答道:
“骑督,我与阮兄弟本打算一同好好逛逛城西的繁华街巷,谁曾想,走到一巷口时,忽然发现了一处贩卖老人的人市!
本朝本来就未能完全禁绝人市,我与阮兄弟本来也没打算管这些闲事,但奈何那人市老板所贩卖的,都是些上了年岁的老妇人!
那老板也是个没良心的,对这些人无半点怜悯之心,动辄以皮鞭抽打老妇,那几名老妇人难以忍受,连连向路人呼救。
阮兄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才选择了打抱不平,一连打翻了那老板手下的几个打手,他们见阮兄弟武艺高强,难以应对,这才跑到街上告了官......”
待众人下了山,崔谅也将情况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邙山脚下,一众亲兵惦念阮虎的性命,个个激愤不已,纷纷七嘴八舌的提起了建议:
“骑督,阮虎兄弟是个打抱不平的好汉子,咱们可不能坐视不理啊!”
“对呀骑督,大不了咱们兄弟几十人闹他个天翻地覆,也不能白白损了阮虎兄弟的性命!”
“若阮兄弟真被那些狗东西陷害成了重罪,大不了咱们劫狱、劫法场!”
崔谅见众副官亲兵越说越离谱,急忙开口劝解安抚道:
“兄弟们,阮虎兄弟是个好样的,我身为你们的骑督,一定会想办法搭救他,绝不可能坐视不理,但咱们身为朝廷的正规兵丁,此次来到洛阳,事事应当小心应对处理,绝不可意气用事!”
众人见崔谅沉着冷静,那颗躁动的心也随之静了下来。
“对呀,阮虎兄弟不就是因为一时冲动,才把自己搭进去了吗?”
“骑督既然这样说了,那就肯定已经有了应对的法子!”
“说得对,咱们在雍凉,多少场硬仗也跟着骑督闯过来了,这一次骑督肯定也有办法解救阮兄弟!”
见众人情绪已稳,不至于再生出乱子,崔谅这才暂时放下了心,他诚恳的对众兄弟说道:
“兄弟们,营救阮虎兄弟一事,只可智取,不可莽撞。胡鸿、苟芒,你二人暂且先带其余兄弟回客栈休整,随时等候我的消息。牛魁、马驳、魏舒、姚柯回、崔游,你们五人先回客栈换好我陇西郡兵的戎服,待会随我一道行动。我一定会将阮虎兄弟平平安安的带出廷尉府!”
“谨遵骑督军令!”
众亲兵见自己的主将已经有了主意,也都不再胡思乱想,选择了乖乖听从命令。
胡鸿和苟芒二人此时相视一眼,心中明白崔谅之所以当众点他们的名,就是要他们看好余下的兄弟们,千万不能叫他们自作主张,闯下新的麻烦。
不多时,牛魁、马驳、魏舒、崔游、姚柯回五人就已经换好了雍州军的制式戎服。
崔谅也换了一顶象征武吏身份的无帻弁、佩好了宝剑与官印,见众人均已准备齐整,崔谅将手一挥,先是招来了崔游,然后吩咐道:
“崔游兄弟,你速速去城南的鸿胪寺,想办法将这封信递到大鸿胪崔林的手中,倘若信件无法送达,你务必要递句话给崔鸿胪,就说崔季珪之孙任职于陇西军中,此来洛阳公干,有麾下阮虎因在人市打抱不平被困廷尉府,望大鸿胪帮衬一二!”
“我这就去,骑督!”
崔游闻令后立即便朝着城南奔去了。
崔谅见状,对着余下的人一声令下道:
“其余兄弟们,先随我先去廷尉府一趟,出发!”
“遵骑督令!”
廷尉府坐落于洛阳城主干道——阊阖门大街道旁,乃是决断整个洛阳刑狱之事的总部衙门。
廷尉府现任长官,正是本朝名臣、出身陈留高氏的高柔高文惠。
此人在魏明帝曹叡一朝任职廷尉多年,断案无数,精通律法,可以说是整个三国时代最厉害的律法名士。
不仅如此,他的几个子侄也全都是本朝极为出色的断案判法的名家。
整个高家,完全可以称得上是这个时代的法学世家,垄断着整个大魏的法学律令知识。
前世就极为喜爱三国故事史书的崔谅,对这位高柔高文惠,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了。
高柔执法公正,颇有清名,但却在高平陵之变中帮着司马懿夺了曹家的大权,算是间接断送了曹魏的江山,此人到底是自己未来的敌人还是朋友,现在还难说得很。
廷尉府的门口,摆放着上古法兽獬豸的威严石像,在沉沉夜幕的衬托之下,此地的威压感显得更强了几分。
崔谅一行人一到门口,便被廷尉府那慑人的气氛压得有些喘不过气。
崔谅定了定神,叫麾下四人暂时列队候在了身后,自己则上前敲起了廷尉府的大门。
“何人敲门?”
不一会儿,廷尉府的门房值守打开了侧门,他朝着崔谅一行人打量了几眼,根据服饰认出来人是个小小的武吏,微微皱着眉头问道:
“这么晚了,你们来廷尉府,可有什么公干?”
崔谅拱了拱手,取出自己的办公文牒递给门房道:
“在下乃是雍州陇西郡的骑督,此次东行是为了执行公务,一个时辰前,我麾下一名百人将在城西人市上,与人闹了些误会,被廷尉府叫了来问话,还望阁下行个方便,准我进去,了解了解情况。”
“都这个时辰了......”
那门房随手翻了翻崔谅的文牒,本欲厉声呵斥,但见崔谅从怀中取出了一袋沉甸甸的五铢钱,悄悄递到了自己的手中,门房这才换了副笑脸,将文牒递还到了崔谅手中:
“本来这个时辰,不该再让闲杂人等进入廷尉府,但既然骑督是公务在身,自然另当别论,西堂那边,今日恰好是高廷尉的两位公子值守,骑督大可以去咨询一番......这四位兄弟不便一同进去,还请在门房喝杯茶,略等一等罢。”
“有劳了!”
崔谅朝着门房拱了拱手,大步流星便朝着廷尉府的西堂而去了。
今日西堂之内值守的长官,正是高柔的次子高诞和三子高光。
两人二十余岁年纪,虽然年轻,但却都是浸淫官场多年的老油条,对待崔谅这个西陲边郡来的小小军官满是和气,并无半点京官的架子,但崔谅却并没有从二人的口中得到半句实质性的承诺或保证。
“在下听闻,令尊高廷尉本人虽宽和仁慈,但廷尉府官员断案却最是严厉,即便是扰乱治安这等小罪,都会动用刑罚,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崔谅担忧阮虎的安危,因此想从高诞、高光二人的口中多打探些消息。
高诞闻言后,端起案上茶杯啜了一口,而后微微一笑道:
“崔兄所言,俱是真事,法不容私情,才能真正起到震慑人心的作用,我廷尉府如此作为,也是为了给朝廷秉公办事啊!”
崔谅听了高诞这话,心中顿时感到一阵恶寒,自己才刚刚带着阮虎西行,尚未进入雍州地界,就出了这种事情,自己该如何向清河太守阮武阮文业和阮籍交代呢?
崔谅急忙起身,取出了袖中换好的银两钱袋,来到了高诞的身边,躬身行礼道:
“我那兄弟阮虎,乃是清河太守阮文业的侄儿,初次参军来京,不懂京中规矩,高兄能否给个面子,命廷尉府的牢头,手下留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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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齐书》:齐武麾下多名将,出于草莽寒门者半,初,阮虎刚烈,常陷危局,多赖齐武救护,终乃得全。】
时为曹魏太和元年,蜀汉建兴五年,东吴黄武六年。227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