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桥边独酌遇不平

  • 谋魏
  • 执戟良人
  • 2403字
  • 2024-09-01 11:50:08

众人酒足饭饱之后,这才各自上楼进了客房休息去了。

崔谅由于在坟前想起了些伤心往事,方才又吃了几杯烈酒,在客房的木榻之上来回辗转,越发的烦闷难以入睡,索性起身,蹬上了官靴,披了那件他最喜欢的青蓝色忍冬纹褝衣,束好了湖蓝飘巾,系了黑色革带,佩剑执扇便独自出了客房,打算闲逛一番散散心。

崔谅在酒楼上买了包炒豆,下了阁楼,才到街口,便听几个口音陌生的少年侠儿有说有笑道:

“听闻这清河郡,得名于此地清河水,城东水畔有一座秦二世时修建的古桥,桥边花草繁盛,亭台雅致,我等何不前去赏游一番,也不枉了此番离家远行!”

“正是如此!”

崔谅虽与那些嬉笑怒骂、鲜衣怒马的少年年纪相当,但二世为人、身世凄苦的他看起来却平白无故的增添了几分沧桑感,乍一看倒像是个已经二十出头的弱冠公子。

崔谅见那群少年说说笑笑的朝东跑去,不由自主的也朝着城东缓步走了去。

不多时,崔谅就行到了城东的清河水畔。

他抬眼望去,眼中尽是人间百态。

桥上出双入对的善男信女、桥下吆喝声不断的货郎小贩、亭中赏花饮酒的贵气公子与阔气财主、还有花树下怅然若失的怀春少女......

这所有的一切太过于美好,以至于崔谅怀疑自己是不是依旧身处现代,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离奇而又真实的梦境。

冀州中原的风,比起雍州西北苦寒之地要温润许多,那温柔似情人的微风,此刻拂动着崔谅束发的飘巾、鬓边的髯发和腰下的衣袂,也拂动了崔谅这颗看似坚韧实则敏感的心。

崔谅走到街边,从酒水摊前打了二两清河水酿成的甜酒,来到桥边的石案旁,将手中的炒豆搁在了案上,一边欣赏着这人世间的万丈红尘,一边自斟自饮了起来。

南唐后主曾有词云:落花流水春去也,天上人间。

此情此景,本就算是换了人间的崔谅不由得想起了这首绝妙的词句,心中一时又多了几分莫名的惆怅与孤清。

身为一个后不见来者的穿越者,这份孤独也许会伴随他的终身,直到死去。

就在崔谅出神之际,石桥的另一畔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吵闹声:

“狗仗人势的东西,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做出此等下作之事!”

“小子,你以为清河郡的水,真就那么清吗?你知道爷爷我是谁吗?爷爷我可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崔谅依稀听了这几句争吵之声,似乎就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大概,他手握腰间的‘齐明’宝剑剑柄,脚下疾步生风,不一会儿便赶到了石桥的另一头。

只见一名衣着华贵、神情倨傲的贵气公子,在一众凶神恶煞的家仆部曲的拥簇下,正站在一处被砸的稀巴烂的甜食摊子旁,颐指气使的怒骂着身旁一名身形剽悍的少年郎,另有一名衣着朴素的花白发枯瘦老头儿在摊子旁边抽泣,显然是失去了小摊的老板。

那贵气公子模样本来十分俊逸,但骄横无礼的模样却让他整个人的气质大打折扣。

那少年郎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也就和崔谅一般年纪,但整个人却势如猛虎,自有一番千夫莫挡的锋锐气势。

崔谅一见那少年的面,心中顿时便生出了几分爱才收揽之心。

只见那贵气公子狠狠的瞪了一眼躺在地上哭泣的枯瘦老头,而后骄横的喝骂道:

“也不打听打听我中山无极甄氏的威名,区区一个甜品摊子,吃食做的这般难吃,我教训教训这老头儿怎么了?你个毛头小子竟也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

无极甄氏,乃是当今天子曹叡的母族,谁都知道天子对亡母甄皇后极其思念,整个甄氏大大小小的子弟能封赏的都得了封赏,整个甄家可谓是盛极一时。

虽说此地不是中山郡,但此人如此骄横,想必一定是天子母族的亲缘子弟,怪不得会如此骄横。

只见那少年环眼怒睁,顿时让周边人感到了一阵难以言明的压迫感:

“不管怎么说,你纵仆伤人,就是不对!如果你再不赔钱给这老丈,非要如此蛮横,那我阮虎也就和你玩玩硬的,有本事叫你这些恶仆和我过过招,咱们拳脚上见高低!”

“阮虎?阮文业阮太守是你什么人?!”

崔谅一番察言观色后,发现那甄氏贵公子此刻虽然骄狂,但听了阮虎的名字后,眼神已有些飘忽不定,很明显已经不想再纠缠下去了,只不过此时顾及面子,缺个台阶下而已。

看准时机后,崔谅果断的选择了插手此事,只见他嘴角带笑,虎目之中精光闪烁,轻轻摇着折扇便穿过人群来到了圈子中间:

“这位兄台,这些小商小贩,做点生意也实属不易,这老丈一把年纪还出来做活,想必是家中有人照顾,这才出来做个小本生意,倘若你实在是不满意他家的吃食,又何必与他一般见识呢?”

那贵公子听崔谅的话意,倒不像是来添乱的,他又急忙打量了崔谅两眼,发现此人年纪虽轻,但右佩宝剑、左悬官印,看出崔谅似乎是个小武官,心中一动,将手一拱,反问崔谅道:

“阁下又是何人?”

崔谅闻言,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道:

“在下姓名微不足道,不必辱公子清听。公子,看你样貌衣着,不似凡人,眼下又何必和一个小商贩斤斤计较,既然他家吃食难以入口,公子何不干脆赏他些银钱,也好叫他以后莫在此处摆摊,于公子而言不过是花费九牛之一毛,以后眼不见心不烦,岂不两全其美?”

那甄家公子闻言,脑中也想起了家中长辈的教诲,心中明白无需为了这些小事劳烦长辈动用关系来擦屁股,于是冷哼了一声,朝着身旁家丁使了个眼色。

那家丁会意,从袖中取出了一小块碎银,丢到了那摆摊老人的眼前。

甄家公子冷冷的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阮虎和崔谅,衣袖一甩便动身回府去了。

那老人收了银钱,拾掇好了摊子后,朝着阮虎和崔谅深深的作揖答谢后,这才颤颤巍巍的回家去了。

街边众人见这台戏又散了,于是纷纷散去继续各忙各事去了。

“呸!狗仗人势的东西!下次再叫小爷我遇上他欺压百姓,我非拆了他的狗骨头不可!”

崔谅见那阮虎义愤填膺,是个心有斗志、胸怀理想的好儿郎,心中更是欢喜无限,他笑着安慰阮虎道:

“我叫崔谅,在西北雍凉军中执掌千人,我看阮兄你是个难得的虎臣猛将,倘若阮兄愿意同我效命疆场,日后必定可以封侯拜将,届时咱们再并肩收拾这些狗仗人势的东西,岂不是易如反掌,阮兄觉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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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齐书》:阮虎,字威伯,陈留尉氏人也。少孤,得从父清河太守武之养护,雄武过人,嫉恶如仇,清河诸县群小闻其名皆辟易,时人号之曰:驱邪山君。】

时为曹魏太和元年,蜀汉建兴五年,东吴黄武六年。227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