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事,我听说过,郝荡寇先前也曾特意来信解释过,我岂有不准之理?”
游楚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自然没有拒绝崔谅请长假归葬先考的要求。崔谅没有想到的是,郝昭居然会细心到帮自己写信请假,这倒让崔谅感到有些受宠若惊。
“多谢游太守!”
游楚微笑着点了点头:
“无须多礼,东行葬父一事,少不了乡党的帮忙,你自幼离乡,乡中必定无熟人,此番行动,你麾下的部曲兵可随意调用!”
游楚一边说着,一边又接过了崔谅递来的请假文书,从腰带上解下龟纽银印,蘸了蘸印泥,在上面加盖上了‘陇西太守章’的章文。
有了这份公文,崔谅就可以在两月之内不受大魏关防的阻拦。
崔谅闻言大喜,他思忖了片刻后,终于还是提出了最后一个要求:
“游太守,属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讲!”
“能否请游太守,再恩赐在下几份空头委任状?就是能够任命陇西郡下级军官的那种!”
游楚闻言后,不由得的陷入了沉默。
崔谅看着游楚阴晴不定的脸,心中充满了忐忑。虽然他知道游楚是个豁达直爽好说话的上司,但自己这样接二连三提要求的行为,终究有些不太合适。
游楚闻言后,并没有像刚才那般爽快,他先是挥了挥手,打发走了一旁侍立的文吏,而后用灼灼的目光打量起了崔谅。
过了一会儿后,游楚这才幽幽的问道:
“你麾下已有千骑,难道不够你指挥?你竟还想招兵买马?陇西郡虽然相对清明些,可嫉妒你这个少年骑督的人依旧一抓一大把,你小心叫人抓住你的把柄!”
崔谅此刻有些后悔提出这个要求了,毕竟自己初来乍到就又是请长假又是要特权,这得寸进尺的样子,换了哪个上司肯定都会有些不爽。
但崔谅没想到的是,游楚话锋一转,又继续说道:
“不过嘛,你这趟东行,也算是个难得的机会,咱们陇右临近敌国,又不像中原那般多士,有真才实学、可以戍边定国的人才,实在是太匮乏了......”
游楚沉吟了一小会儿后,起身在案边的黑木书架上翻出了薄薄的几张写公文用的绢帛,加盖好‘陇西太守章’印文后,将它们郑重的递到了崔谅的手中,压低了嗓子说道:
“崔谅,你听着,我最多只能给你六张空头委任状,这件事情可大可小,你务必要谨慎行事,千万不能随便告知他人。此外,你招贤纳士可以,但我要提几点要求!”
崔谅接过委任状后,按捺着激动的心情,郑重的向游楚保证道:
“太守请讲,谅必定好好遵从!”
游楚见崔谅表了态,这才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第一,咱们既然要冒着违制的风险招人,那就一定要招到真真正正的贤才!第二,无论你遇到的人是智是勇,务必要看准其人的品性,切记,要宁缺勿滥!”
崔谅感激游楚的通情达理,知道游楚说的都是好建议,因此牢牢的将游楚的话记在了心里。
就在崔谅打算告辞出府的时候,游楚又语重心长的开口道:
“崔谅,我知道你这次东行,很有可能要去京城洛阳一趟,我有句话,你也一并记在心里:洛阳龙蛇混杂,那儿的水很深,你切记不要惹是生非,以免招来祸端!”
“多谢太守,您的话,谅全都记在心里了,一定不会忘记!”
崔谅听了游楚这两句话后,心中颇为感动,他展袖躬身,朝着游楚行了一个恭恭敬敬的大礼,这才退步转身离开了太守府。
游楚则痴痴地望着崔谅远去的背影,好像是想起了什么陈年往事。过了良久,他口中这才喃喃道:
“希望你们这些年轻人,可以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的趟过这乱世的浑水,永远不要被洪流吞噬,也永远不要被污水染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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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别之际,李雍特意带着长史马颙等陇西长吏,在襄武县东郊的长亭摆了一场小宴,特意为崔谅饯了行。
宴饮一罢,崔谅就立即带着麾下牛魁、马驳、姚柯回等三十一个部曲亲兵,携带着李雍赠与的干粮酒肉上了路。
第一站,自然是崔谅自幼待过的勇士县北部小山村,他需要先在这里办一场迁坟仪式,将父亲的遗骸请出墓穴。
“崔骑督回来了!崔骑督回来了!”
勇士县北部的村庄,一个正在道旁收麦子的小伙见崔谅回村,顿时激动的跳了起来,曾经跟着崔谅上过战场的他登时便扔掉了手中的镰刀,一边呼喊一边朝着村中心跑了去。
不到一会儿功夫,曾与崔氏为邻的全村父老乡亲全都带着浑酒腊肉馍馍来到了村口。
这种回到家乡的感觉,很久都不曾有过了。
崔谅见村民们依旧对自己如此热情,心里顿觉一阵暖意,他跳下马来,一边热情的和父老乡亲们打着招呼,一边安排亲兵从马鞍子上取下了熟肉美酒,分发给了大家。
一个身着粗布麻衣、须发枯槁雪白的老爷爷见状,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走到了崔谅跟前,他正是这村的啬夫,也就是后世的村长,只听老啬夫说道:
“崔骑督,您前两年带着咱勇士县的子弟兵们浴血奋战,又是帮咱们剿土匪,又是帮咱们打羌人,俺们一直想着好好报答您嘞,如今您远道而来,俺们还没有好好给您接风,怎好意思先收您的酒肉?”
崔谅闻言,上前两步,弓着腰握住了老啬夫那干枯粗粝的双手,温声说道:
“老丈,多年前我随先考流放至此,若不是乡亲们的爱护相助,只怕谅早已饿死冻死了!我知道,这些年天旱加上羌乱,乡亲们日子都很难过,如今我好不容易回来,怎能让乡亲们破费招待?这些东西,你们就收下吧。”
那老啬夫闻言,感动的流下了两行浊泪,他朝着崔谅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回头对着村中父老喊道:
“乡亲们,崔骑督给咱们带来了好酒好肉,咱们这就好好摆上十几桌饭,给崔骑督接风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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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史》:武帝微末时,常居南安勇士县,其地父老常以武帝为荣。】
时为曹魏太和元年,蜀汉建兴五年,东吴黄武六年。227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