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说。”
钟茫抬手指了指侍候在二夫人身边的嬷嬷,想听听这件事的细节,二夫人则是含泪点了点头,双眼无神的看向了别处。
“回王妃,老爷将茉儿小姐许给了丞相府的大公子做妾,可世人皆知那大公子生性残暴,夫人就这么一个女儿,实在是放心不下,只好求王妃做主!”
二夫人身边的嬷嬷说罢还跪下给钟茫磕了个头,情真意切的,钟茫都觉得自己该被感动了。
“做主?尚书府自然由尚书大人做主,你们怕是求错了人。要知道,当初陛下一个旨意,我便嫁入了王府,王爷凶名在外,又有谁会担心我的死活?夫人的女儿自然有夫人去疼爱,她若真心不想嫁,就该自己去争取,而不是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二夫人听明白了钟茫的言外之意,当初她们袖手旁观,今日女儿出事了,钟茫自然也不会上赶着帮忙,她虽是王妃,但在王府的日子未必好过。
倒是她这些年待在尚书府后院愈发的糊涂了,那夏常垣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初也是被他的花言巧语哄骗至此。如今油尽灯枯,她这残破的身子也拖不了多久了,难不成她的女儿终究是躲不过这样的命运吗?
都怪她,怪她啊!这孩子投错了胎,要过那样的苦日子,是她对不起女儿……
心急之下,二夫人激动的吐血昏了过去,嬷嬷则是慌忙的跑出去找大夫,拜托钟茫看护一会儿。
有侍奉的人进了屋,钟茫就从屋里退了出来,站在院里好些时候,大夫才匆忙赶来,走的时候眉头紧促,气急道:“你们这些个婆子就不能上点心吗?老夫是不是说过这病得静养!原本还能撑个两三月,如今倒好,省了药钱,备副棺材吧!”。
这位有气性的医者是个老游医,待他走后,嬷嬷才抹了眼泪出来见钟茫,只说他是位好大夫,只可惜自家夫人命薄。
不过更甚的是,大夫人房里的掌事姑姑得知此事,特意赶来奚落一番,气的院里的嬷嬷直接拿着扫帚赶人,看样子倒像是常有的事。
自始至终,钟茫都只是旁观着,约莫一刻钟,赶回来的夏茉安慌张的小跑进院里,随后钟茫再次踏进屋里。
哽咽的哭声,相拥的母女,刺痛了钟茫的心,但她面上却未浮现半分动容之色,仍旧一副淡漠的神色。
“丞相府最有话语权的人是当家主母,与其逃避,倒不如争一争,或许还有出路。”
言尽于此,钟茫未再逗留,而是趁着午后阳光不算太烈的时辰,离开了尚书府,缓缓朝着荣亲王府走去。
街市此起彼伏的叫卖,络绎不绝的人群,这就是最普通的底层生活,众生芸芸,何为真正的归属呢?
钟茫就是想家了,想起母亲和外祖母,想起舅舅和表哥们,可他们都不在了,如今她孤身一人,恍然间也会感到一丝孤独落寞。
起风了,钟茫停下了脚步,抬头望着天空,心里好似空了很多。
四面八方的脚步,总有一人是坚定的为你而来。
空气中弥漫着似有若无的熟悉气息,将钟茫的思绪拉了回来,她缓缓转过身,看向与她相对而立的高大身影,心里莫名溢出一丝动容。
秦恙知道快入夜的风很凉,特意带了披风来,他的眼神自始至终都落在她身上,坚定而温柔,亦如他带给钟茫的感受。
披风缓缓落在钟茫身上,她安静的看着秦恙给她系好衣带,想开口却不知道说些什么,于是便遵循着心之所想,向前一步把自己藏进了秦恙的怀里。
他的怀抱很温暖,很踏实。钟茫闭上眼细细感受着腰上收紧的力度,好似此刻才是最真实的。
“接夫人回家,好吗?”
这是他第一次用这个称呼,钟茫的心跳似乎漏了一拍,闷声嗯了一声,忍住了泪意,却不肯松手,反而抱的更紧了。
这一夜,钟茫格外的黏人,但夜里的每个梦境对她来说都是痛苦的,秦恙一夜未眠,不知疲倦的安抚着睡梦中的她,心底对钟茫也是更加的心疼。
半月过后,金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寒香公主因遭人迫害一尸两命,苏城已经蓄势待发要攻打边疆了,而下此毒手的正是二皇子身边的人。
皇帝大怒,直接将二皇子贬至边疆,发配为士兵,连带二皇子的母妃也被打入冷宫。凡是与此事有牵连的一律斩首,二皇子府上一片哀嚎,甚至隔天府上就莫名失火,一切都烧了个干净,还有好些仆人没来得及逃走就丧生火海。
至于三皇子,依旧病榻缠绵。也正是在此时,宫外突然冒出个皇子,还堂而皇之的入主东宫,被封为太子,之后还将被派去与江城倭寇再次议和。
听到这些消息时,钟茫很是意外,寒香公主才到金城不过两三个月的日子,她还没进宫去看望过她,怎会这么突然。
钟茫神色匆匆去了书房,想要问个究竟。
“想问宫里的事?”
秦恙自顾自的起身给她倒了杯茶,扶着她坐下后才问道。
“自然是,王爷可知是为何?”
“一出刚刚开场的大戏,棋子早已经被布好,阻止不了。”
寥寥几句,钟茫便明白了。
“为了争权夺利,人命都可以当做牺牲品吗?如若这只是开始,那这场阴谋还要死多少无辜之人!”
钟茫很气愤,因为曾经的钟家就是成为了战争的牺牲品,而跟随钟家男儿上战场作战的子弟们,因一场阴谋而身死的又有哪个不怨啊,至今无人能为他们报仇,又有多少人还记得他们呢?
“阴险邪祟之人,不择手段也要爬上高位,他们不会在乎脚下踩了多少白骨。这世道,王妃要顾好自己才是。”
“那如果我非要要拔了这金城的毒根呢?”钟茫沉声说道,捧着茶杯的手不自觉收紧。
如果注定要与这些人相斗,钟茫不想任人宰割。
“下决定之前,还有一事王妃需要知道。高卓早已投身江城做事,而你的另一个师兄,也就是柴巍,摇身一变成了金城的太子,他的生母可是江城首领隆基泰的亲妹妹。知道如此,你还下得去手吗?”
钟茫不可置信的站起身来,眼神中最后一点光也暗淡了,因为还有一件事,是她偶然间得知的。
多年前她无意听到师父与师母的对话,曾说二师兄是师母的亲生儿子,对他的教导也颇为严格。师母与师父之间向来隔着些距离,原本以为他们是性格所致,现在看来,他们根本就是假的。
所以从一开始,就彻彻底底全是假的!
当初最后的亲人离世,钟茫被赶出府,是师母把她捡回去悉心教导七八年。如今想来,这根本就是因为她的身份,原来寒香公主根本就不可能是安插在王府的棋子,一直是她!她才是那颗对王府威胁最大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