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不亮,钟茫就匆匆出了城,雇了辆马车朝城外北山去了,两个多时辰的颠簸过后,钟茫终于来到了古庙的山脚下。沿着小路走了一刻钟后抵达了这个隐世的小村落。
行至小院前,钟茫推门而入,瞧见师父正在凉亭下与人对弈,俩身体硬朗的老头闲来无事就会聚在一起,不知不觉也好多年了。
“老涂啊,你这徒弟真孝顺,这不又来看你了,比我那不着家的孙子不知好了多少,不如……”曹鹤笑着说道,这盘棋也下的愈发随意了。
“行了行了,老夫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告诉你,还是那句话,想都别想!”涂项语气不悦道。
“师父,曹叔,给你们带了些好酒,最近铺子里的生意有伙计照看着,我得空回来待两日。”钟茫说罢将酒拎进了屋里。
“既然徒弟回来了,那我就回去歇着了,和你下棋太累,没意思的很啊!”
曹鹤故意这一番说辞,惹的涂项气愤不已,语气不善的回道:“棋艺不精的老顽固,谁稀罕你陪似的!走走走,赶紧走!”说着,还将钟茫放在桌上的一罐酒塞到了曹鹤的怀里,亲自将人送出去关好了门才回屋。
回到屋里,见徒弟把酒都倒好了,心里的郁气顿时散去,好好品尝了这酒的滋味。
“不错不错……你这次来,何事啊?”涂项开门见山的问道,眼神却全然在酒上。
“还是师父懂徒弟,这次来是有件麻烦事,想请教师父。昨日宫里的旨意送到了铺子里,说是赐婚我与荣亲王,还称我为夏尚书之女。”钟茫点到为止,其中深意师父比她明白。
闻言,涂项细细琢磨着,而后冷笑一声。
“老夫猜测这皇帝的本意是想用赐婚这一步棋牵制住荣亲王和夏尚书,可惜啊,夏常垣野心不小,宫里还有位得宠的长姐为贵妃,嫡女自然是要为太子留着的。明面上皇帝又不能苛待夏常垣,所以你成了破局之人,这口气皇帝只能憋着。”
“那我若真成了婚可不就是龙潭虎穴?早知道就和夏常垣那一干人断干净了,这次是麻烦大了。”钟茫有些烦躁,她这么些年一直没有回到尚书府就是为了离这些麻烦事远些,可还是有人盯上了她。
“荣亲王在边疆镇守多年,他的事老夫倒是听过一些,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只可惜皇帝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此次他能返回金城必然是有其他要事。为今之计,就是狼窝里讨生存啊!”
“对了,师父跟你说,你那破店趁早关了吧,就不是个做生意的料,前前后后亏了不少吧!明明不缺钱还瞎折腾,展示一下你开店的手艺?伙计都对你无奈了吧!”涂项毫不客气的讽刺道,说罢还笑了起来。
“师父,其他生意有师兄管着,我又不用操心,只管收银子就好了。开个店铺还不是为了光明正大的掩人耳目,这身份方便,还自由!”
一开始,涂项想着让钟茫去她师兄的商铺里找个活计,但她非要折腾也就由着她去了。
许是酒劲儿上来了,涂项喝了几杯酒后便醉倒了,见状钟茫只好将剩下的酒收了起来,关好门转身去了别处。
走到离这不远的一处院落外,见大门敞开着,钟茫便进去了,长椅上躺着个身形消瘦的男子呼呼大睡。钟茫取掉了盖在他脸上的破扇子,男子烦躁的侧过身去,钟茫直接一扇子打在他的身上,男子顿时跳了起来。
“哪个小崽子不知天高地厚!是不是……钟姐,您来了,瞧我这……还以为是村里的孩子,快坐快坐,我去倒杯水来。”萧霖脸色变得极快,主要是被钟茫狠狠揍过,一见她就有点怂。
“不用了,找你打听点事。荣亲王何时到金城,在何处落脚。”
闻言,萧霖也有些意外,看了一眼钟茫的脸收回了想要细问的心思,他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这点小事一两个时辰就能收到消息了。
一个多时辰后,院子里落下几只信鸽,萧霖取下传回来的消息,待钟茫看过之后便销毁了。
消息上说,荣亲王昨日下午已经抵达金城,今日一早便被宣旨入宫。城里贴出告示,荣亲王三日后大婚,陛下特意免去边疆一年赋税,还派宫里的人去荣亲王府协助操办婚事。
钟茫没想到婚事会这么早,眼下她只好赶紧赶回城里,想必尚书府的人已经在等着她了。为避免更多事端,之后的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如钟茫所料,她前脚到了家门口,后脚就被人接去了尚书府,对于府里各式各样的虚伪面孔,钟茫一概装作乖巧懂事的模样,敷衍了过去。
书房里,夏常垣假装关怀了几句,随后便以长辈的口吻嘱咐道:“女儿啊,要记得无论何时尚书府都是你的倚靠。荣亲王初到金城,日后行事也牵扯尚书府,父亲的意思是,荣亲王婚后见了谁,说了些什么此等要事必及时告诉为父,免得一些心术不正的人利用了荣亲王,引起祸端。你可明白?”
“女儿明白父亲对荣亲王的照顾,日后必以夫君和尚书府为重。只是女儿还有一事相求。”
见钟茫如此懂事,夏常垣更是宽容了些,语气关切的问道:“还有何事?”
“女儿这些年为了生存,只好变卖了母亲留下的嫁妆,如今手里所剩无几,布庄的生意多半是赔了,也只能勉强维持生计。女儿希望父亲能添补一些嫁妆,免得让荣亲王府看轻了,给父亲丢脸……”钟茫说的情真意切,还委屈的落了几滴泪。
“为父当是何事呢!此事就交由大夫人去办,你只需安心待嫁,其余的府上有人操办。”
皇室婚姻多少是为尚书府添光彩的事,钟茫又事事顺从,婚事办的倒算是体面,就是和一大家子人虚与委蛇实属是麻烦。
两日后,喧嚷的锣鼓声响彻街巷,钟茫一大早就被叫起来梳妆,待她坐在轿子里时还有些觉得不真实。
虽说婚事在荣亲王的要求下一切从简,但这大半日的排场也让人累的够呛。
拜堂之后,钟茫就被扶到了新房之中,屋里的脚步声停了,再听见门被关上后,她才掀起了盖头,起身缓步走到桌前,看着桌上的酒和吃食,发觉自己也是真的饿了,就拿了几块糕点填饱肚子,最后还是没忍住给自己倒了杯酒。
一杯酒喝完,钟茫觉得自己有些晕乎,几步还没走到床边就倒下了。
前厅里的喧闹结束后,荣亲王秦恙先行回了新房。一路上遇到的仆从都低着头忙碌着,生怕惹到了主子。屋内烛火映衬下,秦恙冷硬的神色格外渗人,但已经睡过去的钟茫却感受不到了。
瞧见新娶的夫人趴在床边,他扫了一眼桌上的酒壶,心下明白这女人是醉了。也好,方才与一些朝臣交谈本就烦闷,如此也免了一番口舌。
许是钟茫太过安静,等回过神来,秦恙已经将人抱上了床榻,他恍惚了一瞬,还是替她盖好了被子方才缓步离去。
入夜,荣亲王府里的烛光星星点点,此时府里显得更加死寂阴冷,像是笼罩在无尽的深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