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六二三(下)

  • 坭渊
  • 张举人
  • 3680字
  • 2024-02-21 19:49:52

张安山被烟雾呛的咳嗽,把头探出废墟外,发现英国军警正朝着人群开枪,人群已经出现伤亡,并且白鹅潭的军舰炮火不断炮轰着附近的房屋以及人群。

刘福平不顾张安山的阻拦,一下冲了过去,“班长!班长人呢!”张安山大吼道,此时的张安山已经被炸蒙了,耳朵开始嗡嗡作响,整个人都处在懵逼的状态。

发现不远处赵友秋,刘大壮,刘小江等人正在一处防护的残垣断壁中救治受伤的群众,张安山躲过枪林弹雨跑了过去,一直跑到赵友秋身边。

“班长!咱们该怎么办啊?”,张安山蹲在赵友秋的身边,“大海他们人呢?赶紧救治伤员!”

赵友秋也有点乱了方寸,以往在广州游行的群众,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突发状况,英法军舰怎么会突然向这里开炮,以及英国租界的军警向人群开枪。

“妈的!反击!”赵友秋也不管不顾了,抬枪就打,一枪打倒了一个英国军警,军警们发现了有敌人朝着自己开枪,找到是从哪开枪后,几个军警一台机枪架了上来。

突突突,一名军警拿着机枪就朝着赵友秋几人所在的废墟,打了过去,他们几人并没有重武器,一下子火力被压了下去。

沈十八嘴上叼着绷带,正在给受伤的人群包扎伤口,“安山!打掉那个机枪手!”,张安山朝着机枪手打了一枪,但子弹跑偏了,并没有击中,“枪够不到他!”

“大壮!”,“俺哥!俺在呢。”,牛大壮走到了张安山旁边,“跟我去端了,那个机枪手敢不敢?”,“哥!俺和你上刀山下火海都行。”

二人迅速的翻出了废墟跑了过去,“火力掩护他们!”,赵友秋命令弟兄们开枪,刚有两三个人探出头就被打中头,当场毙了命。

“啊!”赵友秋没开几枪就被击中了右肩,“班长!大海哥在这。”赵友秋听沈十八的话后,顾不得伤痛就立刻飞奔过去,他发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

阎大海的左臂被炸断了,不幸的是肚子也被炸了一个口子,肠子流了一地,阎大海奄奄一息,嘴角不断的渗出鲜血,血肉模糊,脸都被炸烂了。

赵友秋一下抱住了阎大海,“肠…肠子,肚…肚子被炸破了…”阎大海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嘴巴一张一张的,像一只濒死的鱼。

“给他肠子塞回去!先用针缝起来,快。”,“没有麻药啊。”,“先塞!”

沈十八手足无措,看着流出来的大肠,忍不住反胃吐了一地,赵友秋把阎大海的肠子塞了进去,“啊!”阎大海痛呼一声,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全身止不住的颤抖。

赵友秋不忍心再看着兄弟受苦,肠子刚塞进去又流了出来,鲜血染红了赵友秋的手,“帮帮我!”阎大海用哀求的语气说出这句话,一只手紧紧的握住他的手。

赵友秋拿出手枪抵在他的胸膛,“走好…替我向小王问个好。”,砰!一声枪响后,阎大海断了气倒在了他的怀里。

刘福平躲在一根柱子后面瞄准一名军警,一枪下去,子弹贯穿了那个军警的胸膛,当场毙命。

“小心!”,张安山跑了过去,一下子扑倒了刘福平,一发炮弹落在了他俩身旁,烟尘散了之后,张安山重重的咳嗽了几声。

“福平?你还好吗…”,张安山连忙查看他的伤情,殊不知自己的受伤的胳膊伤口开裂,鲜血流满了他的胳膊,浸湿了军服。

牛大壮飞速的趴到了张安山身边,“我没事,你的胳膊…”,刘福平说完,张安山才发现了胳膊上的伤,“没事,咱赶紧把那个机枪手端掉。”

“这么打能够到那个机枪手吗?哥?”牛大壮说道,“打不到还得进点,那个机枪阵地在左翼,跟我走!”刘福平说完便走了出去,张安山让牛大壮掩护他们两个。

张安山和刘福平两人飞奔了过去,刚跑没多远,一发炮弹在二人身边爆炸,张安山被炸飞到了石堆上,不过没啥大事,脑袋被磕破了,嘴里吃了点土。

“福平!”张安山把刘福平拖了过来,一个弹片插到了他的腹部当中,后背被炸的血肉模糊,张安山一下子慌了神,赶忙拿出布给他止住了血。

“没…没事…”刘福平昏死了过去,“福平,你撑住了,我现在我就过去把机枪给端了,你撑住!”。

张安山把刘福平拖到一旁,拿走他身上的手榴弹,再次往前跑了过去,又是几发炮弹炸了过来,张安山一下跳进了水中。

桥上的军警并没有发现张安山,以为他已经被炸死了,继续朝着赵友秋和平民们用机枪扫射着,附近过来支援的巡逻队也损失惨重。

“我他妈杀你全家!”张安山游出水面大骂一声,伸出手抱着柱子,拿起手榴弹拉开引线,使劲从桥上扔了过去,一个不够,把所有的手榴弹都扔了上去,顿时木桥爆炸,英国军警被炸飞了出去,机枪阵地也被端掉了。

张安山被着冲击波炸的,被炸入了水底,瞬间被呛了一口水,呼吸困难,头非常的眩晕,为了让自己清醒,从身上拿出一把小刀,扎入了手掌心,顿时清醒,赶忙游出了水面,爬上了岸。

这时大部队也匆忙赶到,与剩余的军警们对峙起来,张安山不顾嘈杂声穿过人群,虚脱的跪倒在地上,大口呼吸着空气,再次强撑着站了起来,一直走到了刘福平身边,把他抱了起来,“大壮!医院在哪?”

“哥!你跟着俺,俺带你过去。”两人飞奔着跑去了医院,在这一路上张安山都在和刘福平说话,以防他昏死过去。

来到医院后,张安山发现整个医院人满为患,“医生!医生呢!”张安山焦急的抱着刘福平大喊,医院内的嘈杂声让他更加头疼。

一个护士走了过来,“麻烦您二位等一下,医院人太多了,要排…”护士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牛大壮一下抓住衣领,“他妈的,人都快死了!等他妈什么等!赶紧来给俺兄弟取弹片!”

一名医生见状立刻跑了过来,“吵什么吵?给我放开,这不是你撒野的地方!”,牛大壮一下扔开了护士,拿着枪用枪口抵着医生的胸膛。

“再不给我兄弟做手术,老子一枪崩了你!人都快死了,还跟俺讲什么排不排队。”,“大壮!把枪给我放下!”张安山一下踹倒了牛大壮。

张安山把刘福平放在椅子上,张安山把军帽摘了下来扔在地上,两条腿跪在地上,周围的人群都十分震惊的看着张安山,医生都愣住了,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张安山抬头看着医生,“医生,我求你了,你救救我兄弟,他被英国人的大炮给打中了,再不救他就死了。”张安山用着十分哀求的语气说道。

医生见状立刻把张安山扶了起来,“好,我现在就让人给你兄弟做手术,小花立刻通知手术。”

张安山看着人把刘福平抬进了手术室,瘫软在椅子上,头上流出的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滴在了地上,脑袋非常的疼,头疼欲裂。

“哥,俺不是故意的,俺只是太急了…”牛大壮坐在了椅子上,低着头,不敢看张安山,张安山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夹着烟的手不断颤抖,抽了一口烟。

“我们班死了多少人?班长他们人呢?”,“俺不知道,估计应该也在医院里面,死了挺多兄弟的。”

牛大壮注意到了他胳膊上的伤势,“哥,你先去包扎一下吧?你胳膊上的伤。”,张安山并未说话,而是目光呆愣,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张安山来到医务室,坐在椅子上抽了一口烟,“长官,我们这不让抽烟。”一名医生走了过来说道,张安山愣神片刻,把烟给掐了。

“麻烦您脱掉一下上衣,把您胳膊露出来,我给你包扎缝合伤口。”,张安山把上衣给脱了下来,露出胳膊,胳膊上血淋淋的肉都翻出来了,医生皱眉让人把麻药给拿上来正准备打麻药,“没必要,把麻药给别人吧。”

“长官,你这伤势是肯定要打麻药的,不然你受不住啊。”,“没事,如果疼死了我这命就到这,把麻药给别的病人吧。”

在张安山的再三要求下,医生只好不再打麻药,缝合伤口时张安山没有吭一声,只是目光呆滞的不知道看什么,“还好伤口开裂不是很严重,已经跟你分好了,如果在开裂的话只能截肢了。”

“我知道了,谢谢。”张安山挠了挠头,“长官,你是不是还有哪里难受?我怎么看你神情那么呆滞呢?”医生关切的询问道。

“喝了点珠江水,脑袋被炮弹炸晕了。”,张安山站起身来,穿好衣服后走出了房间,张安山靠在墙上,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这时他发现赵友秋正坐在椅子上痛哭着,张安山连忙跑过去,“班长,班长,你咋了?”,“死了…都死了。”赵友秋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眼泪啪嗒啪嗒的往地上流,边哭边说道:“咱们班十二号人,死的就剩六个人了,大海被炸死了…”

张安山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能听着赵友秋的哭诉,三班共牺牲六人,重伤两人,轻伤四人,本次六二三惨案,共有五十余人死亡,一七十余人受重伤,轻伤不计其数。

过了两个时辰后,刘福平安静的躺在病床上,张安山搬了一个板凳,坐在了刘福平旁边,“医生说已经把弹片给取出来了,后背的伤也给你包扎好了,休养休养就行了。”

“你呢?”刘福平轻声询问,“头破了,胳膊有点伤,没有太大事情不碍事。”,张安山给他整理了一下被子。

“安山,说实话,我真羡慕你,想回家了还能回家看看,我现在都不知道去哪了。”,张安山听了刘福平的话后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能静静的听刘福平哭诉。

刘福平越讲越激动,就在眼泪快流下来的时候,张安山拿出一个桂花糕塞在他嘴里。

“好了,别难过了,吃口桂花糕,我也不太清楚怎么安慰你,但是活在当下吧。”,刘福平从病床上坐了起来,吃着桂花糕,思考了一会说道:“安山,你说我该怎么报答你?你救了我不下两回了吧,你说这恩情我怎么报啊?”

“用不着你报,你好好养病吧,你要真想报答我,以后不要乱跑,听指挥,别老乱跑。”,刘福平听了之后点了点头,继续吃着桂花糕。

刘福平为了不占病床,回到了军营养伤,在当天下午,营长吴憶白宣布,因本次作战三班全体官兵表现英勇,升赵友秋为副排长,少尉军衔,张安山升为班长,下士军衔,刘福平升副班长,中士军衔,沈十八中士军衔,牛大壮中士军衔,阎小海下士军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