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平浪静的日子又持续了一段时间。
这天,提尔斯在桌前思索着酿酒生意。
他打算引入酒曲和蒸馏技术,来改善罗马葡萄酒特有的酸涩口感。
虽然不知道效果如何,但也总好过直接往酒里加铅粉。
正想得起劲,阿莫斯找上了门。
“大人,外面来了两个人,要见您。”
“什么人啊?”
提尔斯心不在焉地问道,他现在的脑子里只有商业版图。
阿莫斯表情阴沉:“您……见了就知道了。”
看着他左顾右盼,精神萎靡的样子,提尔斯有种不好的预感。
“行吧。”
他放下芦苇笔,走向门口,阿莫斯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不一起?”提尔斯疑惑地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大人,这件事情,还是您亲自去处理吧。”
啧……
这忧心忡忡的神情,闪烁其词的话语,让提尔斯萌生出想揍他的冲动。
有什么事不能直说吗?
好好的人不做,偏要当谜语人?
“跟我一起过来。”提尔斯没好气地命令道。
就这样,两人来到了一楼的会客厅。
见提尔斯下楼,一个胖子迎了上去。他体型肥硕,步履蹒跚,嘴边还有两撮小胡子。
“这位就是洛尔维斯阁下吧。您好,我叫克莱特。”
接着,他指着身后一个文质彬彬的瘦高个介绍道:“这位是尤利西斯,加的斯城里的律师。”
提尔斯与他们握了握手:“两位找我,有何贵干?”
尤利西斯从长袍里取出一个蜡封的信件。
“洛尔维斯阁下,我们是来清算债务的。根据这份合同,如果您不能还清100万第纳尔的债务,那么您的所有财产将归克莱特所有。”
“哈?”
提尔斯一头雾水,他连忙拆开信封。
上面明确写道:洛尔维斯家抵押全部财产,要求在今年年末之前还清欠款,连本带息共计100万第纳尔。若届时未能偿清债务,则所有抵押物将归债权人克莱特所有。
“笑话,”提尔斯还没看完就觉得荒谬无比,“我什么时候借过你们的钱?就凭这样一张纸就想拿走我的全部身家?”
“请您看看最下面的签名。”
提尔斯将视线定格在合同的最下方,上面的签名是:
瑞尔斯·法比乌斯·洛尔维斯。
草!这个败家子!
提尔斯激动地捏紧了那张羊皮纸。
作为资深的放贷人,克莱特对这种情况也是见怪不怪。
“瑞尔斯·洛尔维斯,是阁下的弟弟吧?他年初从我们这借走了一大笔钱,看样子您并不知情。对此我深表同情,但合同已经签订,还请您理解。”
提尔斯深吸了几口,平静了下来:“即使如此,瑞尔斯也没有这些财产的所有权,所以这份合同是无效的。”
似乎是早就料到了提尔斯的说辞,尤利西斯又拿出另一份蜡封文件。
“很遗憾,根据市档案馆的记录,瑞尔斯在签订这份合同时,已经以合法继承人的身份继承了洛尔维斯家的全部遗产。显然,他有权处置这些东西。”
提尔斯接过档案,瞬间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事情很简单,瑞尔斯推哥哥入海,然后宣布继承遗产,接着签订合同,抵押了它们。
虽然瑞尔斯已经死了,但这份抵押合同一直保存在债权人手里,就等今天炸雷。
但这背后显然还有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那就是阿莫斯的忠诚。
身为管家,家中财产由他打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瑞尔斯擅自抵押的事。
为什么这半年来,他对这件事情只字不提,连点风都没透过?
而且债权人为什么能安静地等到今天?就不怕自己利用这个空档转移资产,让这单生意打水漂?
提尔斯心里浮现出八个字——
里应外合,合谋侵吞。
想通了一切的他转头看向这位老管家,后者羞愧地低着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你,收了多少?”提尔斯失望地问道。
阿莫斯脸上的皱纹抽搐起来,他好几次欲言又止,良久之后,他缓缓开口。
“对不起大人,我实在是迫不得已,我……”
事到如今,提尔斯根本不想听这个叛徒的托辞。
“我问你收了多少!”他怒吼着打断了阿莫斯的话。
“5万阿斯。”
提尔斯恍然大悟:“就为了公民权?”
根据《格拉斯法案》,家中有5岁以上的男孩,且财产超过3万阿斯的解放奴隶,可以取得罗马公民权。
阿莫斯早已成家,但按他现在的薪资水平,想攒够3万阿斯,有生之年机会渺茫。
见事情败露,克莱特索性摊牌:“阿莫斯管家的业务能力很出色,账面做得非常清晰。也多亏了他,我们才能知道阁下的实际财产有多少。”
“不管怎么样,这份合同都不是我签订的,谁签的名字你们就找谁要去。”
提尔斯像扔废纸一样将羊皮纸扔在地上,随后转身离去。
尤利西斯胸有成竹:“很遗憾,阁下。签订这份合同时,包括法务官在内有多名见证者,它的法律效力可不是您一两句话就能改变的。”
“少他妈和我扯淡,”提尔斯已经顾不得贵族的修养,“我告诉你们,这些钱你们一分也拿不走。”
“如果阁下还有异议,可以去打官司。但我劝您不要白费力气,您是不可能赢的。”
克莱特打着圆场:“都别激动,我们今天造访,主要是来通知阁下,毕竟合同的执行日期是明天,阁下还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当然,如果阁下今晚能变出100万第纳尔,我们不也两清了?”
说罢,两人大笑着走出了大门。
“大人……”一直缄默的阿莫斯还想解释些什么。
“滚。”
提尔斯头也不回地朝楼上走去,阿莫斯叹了口气,无奈地离开了。
深夜,提尔斯在案前忙碌,他悠哉悠哉地清点着自己的资产,没有丝毫慌乱的迹象。
因为他明白,急也没用,与其生气发疯,不如全力止损。
这时,伊薇儿提着油灯走了进来。
“主人,歇会儿吧。”
看着主人忙碌的身影,伊薇儿十分心疼。
“好,等我看完这些,你先去睡吧。”
“不,我要陪着您。”
听着少女笃定的语气,提尔斯不置可否,任由她去。
房间的窗户大开着,烛火在晚风中摇晃。
深思熟虑的伊薇儿打破了沉静:“主人,只要您下令,我一定能完成任务。”
这是她今晚第三次提出这个请求。
她的想法很简单,只要把他们都杀了,就没有人会来要债了。
提尔斯自然明白她的心意,但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出手。
“伊薇儿,我自有考虑,别再说了。”
这也是提尔斯今晚第三次制止。
沉默片刻,伊薇儿还是没忍住询问。
“主人,您怀疑我的能力吗?”
“当然没有,你的实力我最清楚了。”
提尔斯轻声安抚着她,但看着伊薇儿担忧又执着的眼神,他决定再解释得明白一点,免得她又胡思乱想。
“这件事情很蹊跷,我之所以留着他们的命,是想钓出背后的大鱼来。”
伊薇儿若有所思:“主人是怀疑他们背后有人撑腰?”
“当然,否则就凭这些货色,怎么敢明目张胆地来我家抢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