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外媒体的反应相当热烈。
东瀛的某一派媒体也给予影评。
东瀛共同社:【我们本国对此段历史只有简单介绍,使得年轻一代不慎了解,这正是个加强较交流的好机会。也许,此类电影文化可以成为东瀛青年了解历史的新渠道。】
每日新闻:【这是一部东瀛人必须看的电影。观南导演没有将日军丑角化,作为东瀛人,影片中的东瀛人形象无可挑剔。这也正解释某些极端主义失败的原因。
这是一部东瀛本土绝对拍不出的电影。东瀛人比起棒子国、华国人或者是任何东亚国家,历史认识都更加薄弱,或者说我们只是不敢负责。
唯有一味地放纵自尊,好像自己才是上帝的选民,然而却忘记真正的神明——天照。】
朝日新闻:【影片无疑以自身的强大叩击每个人的心灵深处,观南导演刻画出一位命运无比跌宕起伏的男主角,我们应该以此再次完成对战争的反思。】
只有国内一言不发,除了开幕式发回的报道外,竭力压低《鬼子来了》的影响。
等第一手资料的国人满头雾水。
像个毫无头绪的猹儿到处乱窜。
一贯乱哄哄的互联网竟出奇得安静。
酒店顶楼套房。
观南低头翻阅近期报道。
金秘书站在一旁汇报:
“有人压下了国内多家媒体的报道,不等我们的人调查,官老爷子发来消息,让您静候静音,不要着急。王主任那边也是类似的意见,应该在等最终结果。”
所谓的“最终结果”是奖项颁布。
静候佳音……官老爷子这句话倒是很有趣,什么样的消息才算是佳音?
得奖吗?得什么层次的奖?
观南敲了下桌面,换个方向追问:
“组委会内部情况怎么样?墨菲主席还撑得住吗?”
“墨菲主席一如既往的强硬,但其他人……毕竟是对方的主场,委员会其他人多少抱有顾虑。”金秘书语气迟疑。
“那就别让他们有顾虑。”观南轻描淡写,“听说那群人还要继续静坐?呵呵,让他们闹吧,闹得越大,此事越难以收场。”
……
吉永恵理,一位新入坑的观南粉丝,花了十五万福泽谕吉,才能二手贩子手中搞到一张门票,赶在电影开场前,跟粉丝团的姐姐会面。
对方是团内唯一搞到首映票的人选。
首映放在晚上,日暮缓慢坠落,勾起翩翩涟漪。
在走向电影厅大门的途中,惠理又一次看见静坐团体。
今日他们并没有身着西服,换成素白色的传统武道服,双腿膝跪于地面,上半身挺得很直,双手高捧惨白的横幅。
【【抗议!拒绝无礼导演参赛!请组委会重新考虑!】
【拒绝历史扭曲!】
表情肃穆又郑重,好像在做一件非常具有意义的大事。
咔嚓咔嚓——不少记者围着他们拍照,拍完照后又扬长而去。
倒是警卫科成员虎视眈眈,他们身着防爆服,警惕地瞪着那静坐团体。
惠理上回见到此类画面还是在大河剧中,这些人有下一秒就会切腹自尽的武家感觉。
她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口,随即后悔地捂住嘴,这话显得太刻薄了。
“噗,切腹自尽?你太高看他们啦。”粉丝团的前辈很不屑,她斜着觑眼那伙人,喷出一声冷哼,“他们是一群只敢将威胁放在口头的窝囊废。”
惠理不明所以,前辈也不解释。
两人在检票口兑换,在她们前面的是一位老人,裹得很严实,还戴了个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似乎很害怕别人瞧见他的真面目。
惠理好奇地瞧了眼,又被前辈推着进场。
也是巧了,三人的位置正在相邻,惠理就坐在老人身旁,在开始前,她又好奇地瞧眼身旁的老人。
那老人压住鸭舌帽,将脸庞遮得更加严实。
郝良才揣揣难安,这小姑娘为什么总看他,难不成是认出他的身份?
他是要面子的人,影厅里媒体这么多,要是被人发现,他偷着来看观南的新片,别人还以为他输不起。
在忐忑中,剧组登场。
观南走在最前面,一出场便照亮整座放映厅。
说句不违心的话,观南的那张脸实在很符合郝良才的审美,如果观南是演员,他无论如何也要跟对方合作,只可惜对方是个导演,更无意演戏。
“观殿——啪啪啪——”
身旁响起惊天骇地的欢呼,郝良才赫然侧头,只见身旁两个小姑娘啪啪鼓掌。
脸颊红扑扑,眼睛亮得出奇,一副特别上头的模样。
郝良才心中发酸,他年轻的时候也是容颜倾城,只是老了……岁月不留情啊。
他抹了把脸。
观南对放映内的欢呼声习以为常,他朝四方鞠躬,等到媒体拍摄完成,跟主创团队一起坐下。
灯光“啪”地暗下,放映即将开始。
与正常影片的黑屏不同,这部影片一开始便是喜气洋洋的《军舰进行曲》。
放映内很多观众对此歌曲过于熟悉,一经放出便引来小范围的议论。
惠理不在讨论范围内,她陷入另外一种程度的麻烦。
没人告诉她这是部黑白电影啊。
作为颜控中颜控,三观跟着五官跑的典型代表,她没看过太多黑白电影,更对这类乡土到爆炸的电影毫无乐趣。
这个星追得草率了。
惠理开始坐不住。
她看看右边,那位老人家认真地注视屏幕,几乎是全身心地投入;她看看右边,前辈已经在刷刷记笔记,准备狂热地安利词。
惠理没办法,只能强迫自己看下去。
好的电影有一种魅力,哪怕抱着厌恶,看不下去的态度去观看,依旧能被故事吸引。
就跟很多优秀网文一样,哪怕从中间开始看,仍然会觉得好好看,并忍不住一路追读。
惠理逐渐被幽默的故事情节弄笑,也开始对影片中的朴素又各有特色的村民们抱有好感。
此时此刻的她完全忘记简介——淳朴村民照顾俘虏,惨遭大屠杀。
所以,等军队开始发难,那群活蹦乱跳、各有特色的人物一个接一个死去,她立刻惊呆在原地。
“这、怎么可以——”她呢喃般地抱怨还没有说完,影厅内部忽然传来一声厉喝,“うそ(谎言)!”
一位身着剑道服的男士冲到大银幕前,手中举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武士刀,对着荧幕疯狂砍,口中还伴随着极为难听的辱骂。
“これらはすべて偽物だ(这些都是假的)!帝国に対する嘘(是针对帝国的阴谋)!残してはいけない(不能让其留下)!”
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跟大荧幕中的演员别无二致。
都是那么可怕,都是那么的渗人。
哪怕他前一秒还安静地坐在观众席,下一秒便可以化身残暴无比的袭击犯。
这跟那场在宴会中忽然而来的屠杀多么相似!!
惠理冷汗嗖嗖往下,双腿软得站不直。
砍坏了屏幕还不够,他甚至转身砍向坐在第一排正中央的观南。
“小心!”放映厅内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叫,“观殿——”
只见观南闪身,躲过这直愣愣的一刀,抬脚踹在袭击者的右腹。
对方吃痛一声,连连后退。
来不及做下一步动作,守在两侧的安保队一拥而上,七八人个人将他摁在地上。
袭击者依旧癫狂地大吼:
“殺してやる(杀了他们)!帝国万歳!万歳!”
嘶哑的尾音回荡在放映厅内,却只换来媒体一声比一声急促快门声。
这是自东京电影节创立以来最严重的事故。
没有之一。
为此,电影节组委会,负责本次电影节的安保人员,以及一大批涉事议员纷纷落马……毕竟是在全世界面前丢脸,就算是装模作样,也得装出无比愧疚的姿态。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目光还请继续放在首映会上。
首映被迫中断,荧幕被砍坏,所有人员不得不转移场地,继续后半场放映。
显然,比起上半场的全神贯注,后半场的人们浮躁得多。
一旁的媒体更是拿起手机狂敲,估摸在影片没结束之前,东京电影节放映中忽遭袭击的消息便能传遍全世界。
除了少有的几位电影人,其他人的情绪还沉浸在之前的事故中。
郝良才便是那几位罕见的电影人之一。
他的眼珠一动不动,死死地盯紧屏幕,连影片的分毫细节都不肯错过。
在影片结束的瞬间,他也终于明白一件事情——自己那漫长无比的职业生涯是该结束了。
有了这般天赋异禀的后辈,他这个注定死得不能再死的前浪又何苦挣扎?不过是给给舆论添加笑柄。
同时,狂热的浪潮褪去,他也意识到犯下的错误。
“我不该拍那部影片啊,真是老了,居然做了这么个蠢事。”
人们无比迅速地走出影院。
惠理和前辈混迹在人群中,她魂不守舍,始终无法忘记刚才那恐怖一幕。
太吓人。
那是什么披着羊皮的野兽!
前辈却忽然对她,“快看,那群静坐的人要被赶走了。”
惠理顺势看去,保安队拎着防暴叉,紧张地驱散这群人。那群静坐的人不肯屈从,两方推搡起来。
一直被他们举在头顶的横幅落在地上,被夜风卷起,飘到惠理的脚边。
她低头看去。
【抗议!拒绝无礼导演参赛!请组委会重新考虑!】
【拒绝历史扭曲!】
然后,她一脚踩在上面,将这横幅狠狠弄脏。
再也不会信他们的话,她要自己去调查!
郝良才紧随两位小姑娘出来。
看到她这毫不留情的一脚,不免得长长叹口气。
这一手玩得真是妙极了。
惹到这位对手,他算是踢到铁板。
该退出最终角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