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一劝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龙傲天还有三年之约,你别太着急。”
他紧急盘算手头资源,“郝良才导演正在准备一部去东京电影节的影片,咱们走关系把你塞进去,先锻炼下能力,之后再讲独立拍摄长片。”
这些话李如一只对自家兄弟说,换个人他一个字也不吐。
你真心为人家好,人家还以为你是见不得他好。
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
李如一劝得真心实意,观南倔得死心塌地。
他将剧本重新推回去,“把团队拉起来,我要拍这个剧本。”
这个犟驴!李如一抓起冰美式猛灌,被没加糖的咖啡苦得直呲牙,“剧组投资从哪儿找?剧组薪酬怎么发?都快毕业了,哪里还有小傻瓜给咱俩白嫖。”
“钱不是问题,2000万而已,我全款投资。”
“!!”
“兄弟,你搁哪儿傍上的富婆?”李如一嘴里不再发苦,开始不停犯酸水,“她居然愿意给你投两千万拍文艺片?!”
观南斜眼扫他,“除了富婆外,你脑子里还有别的玩意?我就不能是个亿万富翁。”
现在,轮到李如一表演“我活的岁数小,你可别糊弄我”。
观南复述遍这从天而降的巨大“馅饼”,以及那位不知名的好心姑婆。
“……所以,我成了亿万富翁。”他亮出存款,“数数后面有几个零,尽情造作,尽情舞,咱们不差钱。”
这边,“钱”的尾音,还没有落定;那边,李如一单膝跪地,朝观南抱拳。
“义父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滚!”
确定自家兄弟荷包充足,李如一褪去担忧。
剧组筹备是个复杂过程,涉及到的布景、灯光、化妆、服装、艺术指导还有摄影,都会影响到成片的最后效果。
越默契的剧组,成片效果越好。
从此角度来讲,用新团队不如用老团队。
“我来当总制片,还要找个生活制片和外联辅助。前者可以摆平麻烦,后者帮忙拍摄场地。如果这片子放在影棚里拍,我可以兼任这职位。”
“我要实景拍摄。”观南简单陈述思路,“不使用太多的摄影技巧,用扎实的镜头让观众们代入,并将其当成发生在身边的真实事件。”
听完解释,李如一脑中浮现出宣传词——
一部不使用任何技巧,由新人导演拍摄的,反映人性丑恶的文艺片。
是扑街的味道!李如一搔搔鼻头,幸亏这片自给自足,不用担心扑街后的投资。
顶多被外人嘲讽人傻钱多,自家兄弟已经是普罗大众眼中的精神病。
冤大头总比精神病好听。
两人低声交流细节,时不时在纸上划拉两笔,写些现在看得懂、明天看不得的鬼画符。
“笃笃笃……”包厢忽然被敲响,“老板,是我,金秘书。”
伴随这道轻柔的自我介绍,大门被推开,一位女性走进屋内。
她身穿灰色西装,收腿的铅笔裙包裹住凹凸有致的身材。
黑发被夹子盘在脑后,几簇零散的碎发荡在白皙的脸颊旁。
一双发红的琥珀色眼珠朝你看来,好似狄俄尼索斯盛在酒杯中的那一盏弧光。
在咖啡厅生硬的顶光照耀下,摇曳着近乎暧昧的危险阴影。
金秘书笑着打招呼,“小老板,又见面了~您这回看起来可比上回英俊。”
她将那个“小”字咬得极重,尾音摇着俏皮的弧度。
“是老板,”观南纠正,“再说错话,扣你工资。”
金秘书笑容一僵,深深看眼观南,恢复到面无表情。
“是,老板,绝不会再犯。”
不知是否产生了错觉,观南听出咬牙切齿的狠劲,他没有放在心上。
区区随行秘书,岂敢犯上?
金秘书是秘书室派来的人,在继承遗产后,观南拥有了一个秘书室,负责他的花销购物、一应杂事和安全问题。
《狩猎》将由玛菲亚公司全资投拍。
“这家公司曾隶属老板姑婆,遗产变更后,成为老板的产业。投资人没有改变,这是为了确保老板安全的不得已行径。”金秘书低声解释。
观南颔首:“请让我专心拍电影。”
没唾对方一脸,全靠多年情谊,李如一嘴角抽搐。
“怎么的?你丫有钱了,这片子还打算请影帝来拍?”
这话只是玩笑,人家影帝也要看剧本选片,他们的片子投资不小,但导演……
没名气,还有病!
只要不是疯到捞一笔就跑,或是无路可退,哪个影帝能接这活?
观南竖起大拇指:“还是你了解我,我已经让人准备明天的试镜会,剧本投递到影帝们的工作室,不管他们报价多少,只要能在试镜会场看到他们,我都能答应。”
这个影片必须有个影帝镇场,只有演技足够深刻细腻的演员,才能传达剧本精妙无比的情绪。
鉴于拍摄日程紧张,他没时间筛选有能力但不出名的演员,只能从出名且有演技的影帝们下手。
观南不求找到麦克斯·米科尔森,也要寻到类似的人物。
“2000万是影片的拍摄费,只要有影帝肯接活,投资还能继续往上加。”
“于老板遗产的庞大遗产而言,就算花一个亿请影帝,也是九牛一毛。”金秘书微笑解释。
“速、速效救心丸……”
李如一捂住胸口,颤颤巍巍地倒下去。
“!!”
暂定下剧组情况,观南徒步回家。
咖啡厅距离他家小区不远,15分钟后,他顺利抵达家门口。
与出门前相比,门口多个东西。
——躺在“出入平安”的红毯上,一个扎着粉色蝴蝶结的蓝色礼盒。
些许深褐色的不明污渍从缝隙中溢出,在红色地毯上晕开难看的花束。
“那些没脑子的混蛋,”观南面无表情地进屋,在厨房找个干净塑料袋,将这份“礼物”装进去,当成物证保留。
随后,他给秘书室打电话,“准备间房子,我要搬家。”
西山墅,燕京均价最贵的高档别墅区。
“俺叫乐元武,今天23岁,来自农村,不会唱歌,也不会跳舞,希望大家能喜欢我。”
保安亭内,一个大男孩正对着红色塑料镜子,模仿手机里的偶像竞演视频。
忽然放在一旁的对讲机响起,“乐元武,赶快去迎接尊贵的VIP。”
VIP是物业对本小区富豪住户们的称呼,他们认为这样更能彰显业主们的尊贵不凡。
乐元武傻乎乎地应了声,整理下保安服,挺直腰杆,站在小区大门口。
不多时,只见一个白色小电驴缓缓而来,骑行速度比他奶在村里骑三轮车还慢。
为了避免干扰到没来的VIP,他立刻出声阻止:
“哎,你等等,这里不允许进小电驴——”
“住口!”这话还没有说完,对讲机就炸开一道呵斥,“怎么对我们尊贵的楼王说话?!快去给大人开门!”
楼王——本小区最贵的一套别墅。
哪怕现在房产市场低迷,楼王最低也值5个亿。
拥有它的户主是本小区金字塔尖的人物。
VIP中的VIP!
富贵中的富贵!
不可得罪中的不可得罪!
然后,乐元武看眼那人身上穿得破烂的绿色军大衣,又看眼骑得某夕夕千元出头的团购电动车,默默捡起惊掉的眼珠。
他沉默地开门,沉默地鞠躬送别,沉默地注视小电驴蹭远。
大大的眼睛中装满大大的问号。
这年月,亿万富翁都如此低调?
我活得岁数小,你们可别糊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