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某一座民居,4k高清电视同步转播闭幕式。
上千元的音响设备放出最后感言。
“……毕院长……感谢……您的功劳……”
“这个小畜生!”
毕院长一脚踹在枣红色的实木茶几边缘,被硬木的反弹力震得浑身麻酥,“哎呀”一声摔坐在实木沙发上,再被反弹震得尾椎骨发酥,脑子嗡嗡乱响,眼前直冒金星。
身体的疼痛比不过内心的咒骂,他恨不得冲过屏幕,当场掐死那个大放厥词的小畜生。
完了,这下全完了。
比起打压过观南的丑闻发酵,毕院长更担心观南本人。
观南竟然拿到了评审团大奖。
这是许多业内人士穷其一生也达不到的高度,可观南的职业生涯甚至说不上是开始,他仅是结束了学业。
之后的事业?他会站在哪里?又会在哪个领奖台上举起奖杯?
比起你的敌人现在翻盘,你更怕知道他的未来不可限量。
而你注定抵挡不住!
如果这是自己儿子,毕院长会狂喜到晕头;如果他是没有发生过利益纠葛的学生,毕院长会大肆庆祝;但观南……
人人都说会咬人的狗不叫,这不声不响的狗咬得他真疼。
毕院长咬牙切齿地咒骂,忽然想起同屋檐下的另外个人。
他噔噔噔冲进毕迩房间,进门的时候不慎带飞脚边的啤酒瓶,铝制易拉罐好似多米诺骨牌,叮叮当当地连番倒下。
毕院长被吓了一跳,然而毕迩却毫无反应,依旧直勾勾地看着电脑屏幕,上面还在播放颁奖仪式。
毕院长关掉视频,着急地转过儿子,对方已然失去灵魂,眼珠似两颗僵死的鱼眼。
“他……获奖了。”
那是什么样的声音,沙哑又干涩,像是干涸到极点的植物发出的狰狞之声。
多么可怕的声音,多么——
下一秒,眼泪迫不及待地涌出,留下两道在昏暗中闪光的泪痕。
毕迩哭得像个泪人,“他获奖了,我却……我却……”
毕院长还来不及安慰毕迩,手机已经响了,是上位部门的某位公务员。
“明天来一趟,关于这次戛纳……”
现在,毕院长顾不得担心儿子,更加担心自己的政治生涯。
最后的金棕榈大奖还是给了《生命之树》。
实至名归?说不上;合情合理?可以接受。
“啪啪啪……”
观南配合鼓掌,并同时对再度扫来的直播镜头露出笑容。
在镜头没有扫到的地方,其他参会成员兴致缺缺,掌声也稀稀拉拉。
比起到了年纪,拿得理所应当、甚至没太大争议的哈伦·博莱恩,观南的评审团大奖更能引发众人的关注跟讨论。
甚至于两人的奇妙差异也比哈伦拿奖更有话题。
最年迈的导演拿金棕榈,最年轻的导演拿评审团大奖。
这第一名跟第二名的设置属实有趣。
作为事件的中心人物,哈伦导演却并不在乎。
他的目的已经达成,接下来的天下让给年轻人,自己也该回老家搞搞梦寐以求的农场啦。
哈伦导演笑呵呵地朝台下示意,态度非常和蔼可亲。
最大奖项完成颁布,闭幕式即将结束。
本届主席瓦伦上台。
“本届电影节碰到了很多困难,不光在前期准备上,更在后期的奖项颁布上。本届拥有太多好电影,在生命、人性、种族各个议题上,导演们给予了深刻的挖掘,让委员会陷入甜蜜抉择。”
他掏出蓝色碎花小手绢,擦掉感动的眼泪,“好在最后的最后,我们选出这份名单。对于我这个主席来讲,最开心见到电影圈后继有人,既有老将上阵,年轻人也交出漂亮的答卷。”
“唯愿电影昌盛不衰,大家明年见。”
这回现场给予了热烈的反馈。
闭幕式结束,后续的庆祝才刚刚开始。
李如一无疑是最高兴的人。
出了电影宫的门,立刻控制不住心中的喜悦,一溜烟地跑向沙滩。
“我们拿奖了!啊啊啊啊——”
他边蹦边跳,恨不得从地面冲上云霄,然后抱着火箭、对每个路过的人说一遍,“我们拿奖了,拿奖了!”
庄晓梦看不得学生这么跳脱、不稳重,转头看向观南。
“不去阻止?小心他回头冲进海里。”
听着那些高声的呼唤,观南轻笑声,“这不算什么,我准备了更大的庆祝仪式。”
庄晓梦迷糊,“还有什么——”
“嘭嘭嘭——三道破空声响起,海边升起一排又一排的烟花,于夜空中绽放后迅速凋落。
戛纳最大的烟花盛宴是中国电影之夜。
巨大的花束连绵不绝地炸裂,叫天空被这些烂漫的花束占据。
观南拜托金秘书买烟花时,特意让他买了比中国电影之夜多一倍的烟花。
爷不差钱,放烟花自然越盛大越好。
李如一最为吃惊。
他站在原地,痴痴看了一段时间,转头火速冲向观南。
“臭小子,你什么时候安排的?!”他一直对没去电影之夜后悔,只是碍于观南执拗的态度不敢说出来,现在这一遗憾终于得到满足。
嘭嘭嘭——烟花在天空绽放,从电影宫走出来的人们、围在外面等待的粉丝,还有不远处路过的行人,所有人都看到这场刹那间的繁华。
观南没看太久的烟花,去赴电影频道的采访。
之前约定好的事情,现在得以兑现。
“你好,观导,我是阎良平,电影频道的负责人,很高兴采访您。”阎良平招呼着人将摄影机架起,“我们会以最快速度进行剪辑,争取让国内观众在睡醒后便知道这件事情。”他顿了下,“需要提前看一下台本吗?”
一般来说,这是只有重量级人物才有的待遇,鉴于观南现在也算是一位重量级人物,这待遇给他,不为过。
观南翻了下台本,都是正常问题,没有太多问难。
能上您央视对宣传电影总是好的,之后《狩猎》公映需要提前进行宣传。
这正是个好机会。
摄像机架好,一正一侧摆放,确定下取景构成,阎良平在套房沙发上坐下。
本次采访主持人不会出境,镜头会只对准观南一人。
“观导,先恭喜你获奖,”阎良平念出提前准备好的采访词,“《狩猎》的媒体场跟首映场反馈都非常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在国内跟大家见面?”
观南:“这得出院线方面的情况,我会尽量快的让《狩猎》跟大家见面。”
“观导,为什么想拍这样一部电影?这跟您之前遭遇的事情有关系吗?”
这个问题算是节目组给观南卖好。
细数观南的经历,那可真是“惨剧上摆满悲剧”,惨得让阎良平都为观南抹了把冷汗。
其中但凡有一个环节没有处理好,这事都落不到今日的圆满结局,观南得被强权跟舆论拍到地缝里,压得这辈子抬不起头。
好险的是,观南撑到现在,还打了个完美的翻身仗。
获奖后不卖一下惨,或者报复下始作俑者,都浪费这完美无缺的道德制高点。
现在说话,大众只会向着观南,去谴责那个险些让他落寞的坏人。
观南绷紧脸,良久后缓缓开口:“有关系,但关系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