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秦小π

吃过饭，方周拿起数学书开始复习公式，进行考前最后一次磨枪。

秦音则拎起菜刀，开始剁馅。

2004年11月7日，立冬。

本该吃饺子，但方周着实没掌握这门技术，只能秦音上阵。

方周劝她说吃过饭了就没必要再费劲，秦音却说别人家都吃，咱们也该吃。

“过节吃应景的东西，才像家。”

好有道理。

方周听后就不再劝了。

他觉得吃饺子之所以显得热闹，不只是吃的那一刹那。

听着duangduangduang的剁馅声，热水咕嘟咕嘟冒泡声，闻着调好味道的饺子馅…

吃之前的这一切工序都体现着热闹，体现着过节。

尤其是女娲造人般按出一个个精致的小元宝后，她露出的那欣喜的笑容，看在方周眼里更是熟悉且温暖。

水开十分钟后，试毒环节到了。

“尝一下。”

“我不，我吃饱了。”

“就吃一个，过节。”

“我不…”

看到秦音渐寒的脸色，方周妥协了一点。

“没放香菜对么？”

“嗯嗯。”

为了秦音，方周什么苦都可以吃，但香菜不行。

“你骗人！”

“库库库…”

秦音故意逗他，只放了那一个，单独煮的。

所以“只吃一个”的方周，最后造了一大盘子。

秦音也吃了很多，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边打嗝边消食。

方周看书到十二点，秦音困得不行，给他踹了出去。

“你也别看了，明天早起考试呢。”

“晚安。”

“晚安。”

……

“起来！要迟到了你！”

晨间微风轻送，秦音拉着半梦半醒的方周，好像拉着一条狗。

方周睁眼就看到一张嘟嘟脸，打了个哈欠挠了挠头。

“一大早就这么暴躁可不好，你该多笑笑，笑着好看。”

秦音看着他的手往裤裆处又挠了挠，脸色更差了，冷哼一声。

“你倒是看着好笑！能不能把秋裤穿上？不然我买来干什么，你不穿我就拿出去做鸡窝。”

“别，”方周无奈穿秋裤，“反正都是鸡窝，还是我穿吧，那只好鸟不配。”

“…”

秦音反应了一刹，登时气红了脸蛋。

“我呸！”

——

同样赶去五中分校区考试的学生挤在一辆公交车上。

女生大多在讨论《当代歌坛》上twins和祖儿的八卦，还有的在聊周杰伦和梁静如的新歌。

而男生们大多在往女生身边窜，摇摇晃晃，大量吸收青春的味道。

月考，是方周给自己钦定的重生第一个大转折。

是他积攒了十几天冷嘲热讽和白眼儿后的大爆发。

1320个学生，每个考场40人，方周稳稳霸占第33考场的最后一个座位。

但下次，兄弟们，告辞！

你们继续emo吧，我要去山顶意气风发了！

下了车，方周察觉到同学们自发与他保持了一些距离，他没太在意。

南魔已成往事，北丐独霸天下。

新校区的教学楼不仅新，而且大。

唯独因为地处居民区的夹缝中，操场小的可怜。

33考场在五楼的最里面，考生也不都是大榜的倒数四十名。

和分班一样，分考场也是蛇形走位。

每两个相邻的考生之间，成绩相差三十三名。

所以，上辈子哪怕他随便抄一抄，也能轻松超越倒数第二。

但他是个有尊严的差生，宁可考错，绝不抄袭。

板板正正坐在角落里，摆好了秦音给他新买的透明笔袋，方周总是时不时瞟一眼窗边空着的一号座位。

眼神里有心虚，有期待，有纠结，总之很复杂，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开考前十分钟，属于那个座位的主人，大榜的第三十三名同学，从教室门外走了进来。

方周忐忑的心情落了下去，但眼神更复杂了。

即便早就知道大榜排名，可亲眼看见，还是让他有种背透剧本，时间未改、事件既定的怪诞感觉。

不如秦音高挑，身高和韩笑差不多，但比韩笑要瘦弱，反正某一部分是要瘦弱些的。

校服里面是绒衣，内套青白格子衬衫，长发没有束成普遍的高马尾，而是被一根藕荷色的头绳简单勒住，垂在背后。

翘鼻头，红嫩嫩的嘴唇，杏眼桃腮柳叶眉，皮肤再降一个色号就是秦音那种冷白皮了。

侧颜堪称无敌。

盯着走神五秒钟，方周暗叹着收回了眼神。

不乱于心，不困于情。

过往不念。

这辈子，不要再有牵扯了，对你对我，都好。

考试铃响。

方周深深吸了口气，当下不杂，考试重要。

从前往后传试卷，第一科，数学。

连日对这科的攻势起到了作用，方周快速扫了一眼题目，发现自己都能看懂。

能看懂是最重要的，看懂之后就可以寻找解题思路。

他强行控制自己不往侧前方看，认真答题。

可答到一半还是没忍住抬了头，视线也沿着对角线径直滑了过去。

辣个女孩儿在埋头书写，浑不觉后方有人在偷窥。

偷窥的远不止方周一人，眼神返回的过程中，惊到了方周。

好家伙，好学生答数学也不都是从容有度啊。

有的挠头，有的跺脚，有的在做题和作弊之间选择了做法。

没有人提早交卷，铃响后，方周最后一道大题还没来得及做，就被老师抢走了卷子。

这个考场里，和他同一个班的只有一个女生，还不熟。

休息时没人来和他对答案，倒数第一，对答案？

一号考生出去了，方周不想偶遇，选择趴在桌子上放空自我。

他在想一个问题，如果明天还是如同上辈子那样，发生那种事情，自己到底是管还是不管？

想了十分钟，没解出来这道题，一号考生压着铃回到考场。

第二科，理综。

方周物理和生物答的很快，复习最少的化学有三道题不会。

不会就是不会，他随便蒙了答案就提前交卷，离开了学校。

一切，为了避免偶遇。

吃了六个包子，他掐着午休的时间点给秦音打了电话。

不出意料，秦音第一句就是问他答的怎么样，有没有提前交卷。

“额，当然没有！”

秦音让他中午不要吃太多，不然下午会犯困。

“嗝~好。”

“……”

往学校走时，赵暖打来电话。

“中午休息时间，没打扰你吧？”

接到她的电话，方周还是很开心的。

现在在他心里，赵暖两个字约等于钱。

“稿子过了？”

“过了，很有意思的短篇，诙谐又讽刺，很难想象你这个年纪能想出这种故事。

“但我觉得《疯狂的石头》要比《疯狂的翡翠》好听。”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还能连名字都抄？我也是要脸的好不好？

方周并不接受这个建议，只问：“稿费…”

“已经转过去了，你可以查。”

“那不用，我还信不过你？周三见啦，姐姐。”

“……”

——

下午只有一科，英语。

方周最有信心的一门，刷刷答完，照旧提前交卷以免产生交集。

出考场时，他瞟了一眼窗边，小姑娘没抬头。

学生考完可以直接回家，但老师要晚一些。

秦音回家时天已经黑了。

吃完饭，方周找了两套明天要考的文综卷子巩固知识点。

没成想秦音也搬了凳子坐在他旁边开始写写画画。

方周侧头看过去，见她正在一笔一划地写少儿英语的教案。

“你这是…打算从音标开始让我重新学？”

秦音白他一眼，低头继续写，写完一篇后才重新抬头。

支支吾吾的跟方周说了原因。

“学校给每个教研组加配了两台微机，今天夏老师跟我们说她在掏宝网上开了一个个人小店，正在卖初中教程，我想…我也想试试。”

方周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微机就是电脑，然后皱着眉头问她：

“你也想开网店？”

秦音摇头，说自己不太懂电脑，开网店什么的操作流程太复杂。

“但我问夏老师了，她说我可以试着写幼儿或高中的课程，她帮我代卖。”

方周问：“那你为什么不写高中的？这不现成的么。”

秦音说：“高中有别的老师抢走了，我自己写幼儿的就好。”

方周想掐掐她的脸。

“一篇卖多少钱？”

秦音眯起眼睛嘿嘿一笑，比划一个巴掌。

“五块钱，如果能卖出去的话。”

那卖不出去呢？不白写了？但方周没问。

看着她兴奋的样子，方周只有心酸。

烂笔头写一篇教案，卖五块钱？

“你喜欢就好，其实幼儿的更好卖。”

“嘻，是吧？我也这么想。”

两个人肩并肩，腿挨腿，继续闷头忙各自的事情。

偶尔，秦音会用脚趾头戳戳他，随便跟他聊两句有的没的。

“你觉得自己最喜欢学哪科？”

方周认真地想了想，“数学吧。”

秦音很高兴，说数学是百科之母，学好数学，对逻辑思维很有帮助。

“但你现在数学成绩还不行，其实男生学数学有优势。”

方周看着她，微笑说：“我喜欢数学，是因为它虽然逻辑严谨，却也最浪漫。”

秦音不懂数学和浪漫怎么能扯到一块去。

“音乐能激发或抚慰情怀，绘画使人赏心悦目，诗歌能动人心弦，哲学使人获得智慧，科技可以改善物质生活，但数学却能提供以上一切。别看我，这是德国数学家克莱因说的。”

秦音用笔帽戳戳下巴，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便点了点头。

又写了会儿，方周突然问她：“给你起个新外号，叫秦小π，怎么样？”

秦音的桃花眼萌萌地眨了眨，显然没懂，但坚决不同意。

“难听，我允许你每周叫我一次秦美丽。”

“呵…太直白，我拒绝。”

“秦小π有深意？”

方周不说话了，继续答题。

在“商鞅变法的五个深远影响”下，答道：

π，即“无限不循环”，代表着“永远继续，总有美好”。

数学再严肃，也有意味着“爱你、只是你”的“有且只有”与“求和”。

秦小π，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