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上六点,天刚蒙蒙亮,李博文穿着运动服跑过零丁人影的街道。
朝霞与薄雾在两侧教学楼飘散,碧绿青苔覆盖石板路的尽头,透亮的湖水闪烁着阳光荡起涟漪,不知名的飞鸟从上空掠过。
沿着蜿蜒的青石板路一路向前,路过水吧,摇曳的风铃飘荡作响。
网状栅栏内,红白色的塑胶场地上,短跑部飞速掠过,他们旁边绿荫之上足球队已经开始了清晨训练。
停下脚步,李博文在旁边看了一会。
韩沐沐代替教练,带着足球部的大家正在围着足球场慢跑。
“一,二,一。”
“一,二,一。”
“科大,必胜!”
“科大,必胜!”
距离决赛仅剩下半周的时间,在凛冽的秋风中,操场的呐喊声一直传到门口的有轨电车站,最后被轰隆的声音所掩盖。
舞蹈教室,学生会挑选的啦啦队换上整齐的服装挥舞着花球和充气球棒。
“加油,足球部。”
“交给我们吧。”
一头靓丽的红色长发,束成单马尾,她和旁边短跑队的队长挥手。
足球队的大家从旁边跑过,身上洋溢年轻生命的勃勃朝气。
“真是用功呀。”扶着绿色的栅栏网注视着眼前李博文喃喃自语。
“你要不要参与其中?”
苍老的声音在背后忽然出现在身后。
猛地回过头靠在围栏上,李博文看到一个满脸皱纹白发的老头正佝偻着腰站在那。
“你谁呀?”李博文问。
“足球队的教练,我们见过,在昨天的比赛上。”教练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忘了自己。
“是么?咱们球队还有教练呢。”李博文嘴里没大没小。
回忆着那天是有个老头拿着一块板子对着队员们念东念西,他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笑呵呵的看着他,教练并没有说教他,而是无比的心平气和:“下场比赛,我会给你首发,你一定要来呀。”
“最好别这么做。”
李博文踩过松软的泥地,站在了满是青苔的石板路上:“我一定不会去的。”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教练问。
“跑步?”
“你为什么跑步?”
“锻炼身体呗。”
“锻炼身体呀。”
轻轻的点头,教练慈祥的脸看不出心情:“锻炼身体好,现在的大学生每天不是吃就是睡,有你这种锻炼意识的确不错。”
“谢谢。”
不想和他继续寒暄,朝着来时的方向,李博文迈开步子:“总之,我是不会参加的,做战术准备的时候大可不必带上我。”
“我们的对手是航大。”望着他跑开的背影,教练突然提起。
脚步一步,两步渐渐变缓,回忆着这个名字,李博文扭过头:“然后呢?”
“滨海初中的郭旭就在航大。”
“郭旭?”
回忆起这个名字,李博文思绪拉回到三年前。
当时正是郭旭和唐鑫为滨海初中加冕全国第一。
也正是郭旭,一手缔造了那场对山大的翻盘。
在李博文下场后,他顶着伤痛出场,并在十三分钟内送出两球一助的成绩,帮助滨海在全场的谩骂声中,让山大成为了那永久的笑话。
【主力伤退三人都赢不了么?】
【不愧是只会使用下三滥办法的学校。】
【倒不如说,他们能走到这里也都是靠着这些下三滥方法一路赢过来的吧。】
那场比赛后,山大足球队遭受了外界,以及全校师生所有的质疑。
带着这些质疑,主教练遗憾离职,至此山大足球队的光也终究伴随着解散而永远的熄灭。
“郭旭呀。”
不知为何,听到这个名字,李博文前所未有的愉悦。
嘴角的笑愈发灿烂,他扭过头看着那个皱皱巴巴的老头:“他还能考到航大?”
“特长保送。”
“不愧是他。”
想到U15时,他是李博文同位置唯一的对手。
无奈的摇了摇头,李博文提醒着眼前的老头:“在他进禁区前给他放倒,别怕吃牌,他一场会摔倒很多次,摔倒多了,裁判也不想管他。”
“我暂且记住了。”教练轻轻点头。
思绪飘到三年以前,他想到了自己师弟对自己说的话:
【李博文他真的很聪明,是我没有用好他。】
“是呀,的确很聪明。”
满意的点了点头,教练苍老的脸颊笑吟吟的注视着眼前男孩,缓缓开口:“三年前,他在你离开后击败了你的学校,三年后,你还要再次看着他继续击败你的学校么?”
“你们会输?”李博文问。
“不知道但航大很强。”
“不过的确,以你们的踢法一辈子赢不了郭旭的。”李博文转过身,望着球场上慢跑的诸位。
“他很强?”
“他非常强。”李博文回过头望着教练:“和我一样强。”
“你很强?”
没有回答他,李博文只是静静的望向那片球场,然后回过头:“不重要了。”
语气带着一丝落寞,他低着头迈着沉重的步子向着寝室的方向走去。
深邃的眼死死的盯着他的背影,教练年迈的声音低沉回荡:
“你们教练跟我说过,你是最不想输的那个。”
脚步停下,李博文没有回头只是径直的望向前方。
他不想回头,他也没必要再次回头。
继续向着前方走去,落叶纷纷扬扬落在他的肩膀上,初晨的光渐渐变得明亮。
“如果不是二比零他是绝对不会换下你的。”
再次停下脚步,李博文定在原地。
“有的时候,离场也是种保护不是么?”沉重的脚步从背后走过,教练缓慢的走过他的身前。
“他自始至终都不觉得你做了。”老教练的声音慢条斯理。
“他只是将所有的一切判断为自己的决策失误。”
“仅此而已。”
清晨街边的商铺们陆续开门营业,迎接新一天的到来,球场旁的一整条石板路,弥漫着露水和草木的气息。
阳光透过凌乱的树枝落在了李博文的脸上,将整条青石板路照亮。
他抬起头,看到老教练佝偻的背影,想到了三年前的夏天,蝉鸣如雨。
炽热的光照在他满是涂抹的课本上,他侧过头看到,排成队的足球队站在主席台前,对着全校师生弯腰鞠躬。
“对不起,我们没能做到。”
那震耳欲聋的道歉声犹在耳边。
而李博文就在那望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