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十八在大堂内辟了一个干净的角落,找了张长椅坐下。对于戏楼内的众人,他要亲自询问。
韩捕快叫来了第一个发现尸体的那个小徒弟,将昨夜的情形大致问询一遍。
姜十八:“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尸体的?”
小徒弟:“约莫是,二更时分(晚上9点)。”
姜十八:“是刚打完二更吗?”
小徒弟:“是的。我们最后一场戏唱完,客人散场。散场的时候,刚好听见外面更夫在打二更。”
姜十八:“散场的时候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小徒弟:“我在二楼给客人掌灯引路,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我开始一间一间收拾包厢内的果壳酒水,直到看到了死人。”
姜十八:“你发现尸体的时候,尸体在什么地方?有挪动过尸体吗?”
小徒弟:“发现的时候就在二楼的中一包厢,哦,就是中间走廊的左数第一间。后来衙门里的人就来了,尸体一直就在那里,没有人动过。”
姜十八:“你是从哪里开始收拾的,收拾前面的包厢花了很长时间吗?”
小徒弟:“没有花很久,我是从左一包厢,就是左侧走廊尽头第一间开始收拾的,那时候我已经很困了,只想快些打扫完去休息,也就没有收拾得太仔细,很快就到了中间走廊。”
姜十八:“你刚才说,给客人掌灯引路,当时走廊里很暗吗?”
小徒弟:“是的,唱曲的时候掌柜的会命人把走廊和大堂中的烛火都熄灭,只留戏台边上的烛光。他说这样客人就会少走动,将注意全放在戏曲上。”
姜十八:“哦,烛火是具体什么时候熄灭的?你记得吗?”
小徒弟:“《紫钗记》是在一更开唱,二更结束的。烛火熄灭就是在开唱的时候。”
姜十八点头,这和徐捕头记录的案发时间吻合。
姜十八:“那你是怎么发现尸体的?”
小徒弟:“我打扫到中一包厢的时候,掀开帘子就闻到了一股子血腥味儿,发现那个女人脖子上插了一个什么东西,我被吓坏了,后来掌柜的和小二就来了。”
姜十八:“你认识死者吗?”
小徒弟:“不认识。不过……”
小徒弟转头看了一眼身后,发现戏楼大堂内空荡荡,戏班其余众人早被侍卫拦在后院之中。
姜十八:“不过什么?你尽管说,不用怕,我们不会把你说的告诉给别人的。”
小徒弟:“啊,不是。就是,后来掌柜的下来和大家说,楼上有个紫衣女人被杀了,叫大家不要上二楼。那时候林姐姐的表情有点奇怪。”
姜十八:“这个林姐姐是谁?”
小徒弟:“就是掌柜的从平江府重金请来的花旦,我们平时都叫她林姐姐。”
姜十八:“嗯,你平日在戏班子里,除了打扫还做些什么?”
小徒弟:“我在有演出的时候,会坐在舞台边上敲锣。我是掌柜的的徒弟,您别看掌柜的现在的破锣嗓子,以前也是唱小生的。后来嗓子倒了,就不唱了,开始做起生意,教起徒弟来了。”
姜十八笑道:“这你倒知道得清楚。”
小徒弟:“嘿嘿,这也是掌柜的自己告诉我的。”
姜十八:“掌柜的就你一个徒弟吗?”
小徒弟:“不是的,我是最小的一个徒弟,跟着掌柜的的时间不长,所以打扫和杂活才会落在我头上。我还有个郑师兄,名叫郑擂,跟着师傅很多年了,却不喜欢唱戏,只喜欢敲敲打打,就安排他打鼓了。演出时候就坐在我的边上。”
姜十八:“昨日你在舞台上敲锣的时候,可发现这间包厢里有什么异常吗?”
小徒弟:“没有,我的位置是在帘幕的内侧,和客人隔了两道帘,所以看不清外面的状况。因为我还不熟练,演奏的时候需要把谱子都摊开,帘幕内侧比较宽敞一点。”
姜十八命人请了小徒弟回后院,对着身后的捕快道:“小韩,去把打鼓的郑擂带来。”
郑擂身型高大,不似敲锣的小徒般瘦小。
他对于戏楼中发生的事件,一副事不关己的随意态度。
姜十八:“昨夜演出的时候,你在哪里,在干什么?”
郑擂:“打鼓。”
姜十八:“你一直在打鼓吗,有没有离开过。”
郑擂:“第三幕结束去了一下茅厕,很快就回来了。”
姜十八:“茅厕在什么地方,我怎么没有见到。”
郑擂朝着楼梯努了努嘴:“要从楼梯下的小门出去。”
姜十八起身,走到楼梯下方,他不曾想楼梯下方的布帘后面,还有一个空间,进去一扇小门,小门后就是半露天的茅厕。
他进入茅厕抬头向上看去,楼上是戏楼东南角的围墙,上有一扇小窗,小窗后应该就是走廊的位置。
如果从这个地方攀上墙垣,翻窗进入走廊,便可出入戏楼。难道凶徒会从这里出入戏楼吗?
姜十八从茅厕里出来的时候,被郑擂别了一记白眼。
郑擂:“大人,要是没什么事,我回屋里去了。”
姜十八:“别急,你认识死者吗?”
郑擂:“不认识,和我没关系,别问我。”
姜十八:“你似乎很不高兴啊。”
郑擂:“没有,我昨晚没怎么睡,困得很。”
姜十八:“哦,你昨夜干嘛去了?”
郑擂顿时激动起来:“我能干嘛,你们派人把我们都围住了,你说我能干嘛,害得我一夜都没睡好。我早上都和那个捕头讲过一遍了,现在你们不去抓凶手,又在这里问了我们一遍又一遍,搞得我们好像凶手一样。”
韩捕快一下按住了郑擂的肩膀:“你别激动,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下案发时候的经过和细节。为了尽早破案,请你配合一下。”
郑擂虽然身型高大,却挡不住韩捕快是从小练武的。他被韩捕快死死按在长椅上,动弹不得,很快便没了气焰。
姜十八:“那么,郑擂,昨日你可注意到,二楼这间事发的包厢有什么异常的响动没有?”
郑擂:“我只注意到了其他包厢的纱帘都是打开着的,只有这一间,从第一幕开始,纱帘便是放下来的,完全看不清里面的状况。”
姜十八:“你是说,纱帘从第一幕就放下了?”
郑擂:“也可能是开始之前就是放下的,因为我们敲锣打鼓配乐的,都是在烛光熄灭的时候才入场的,之前在后台,看不见客人的情况。”
将郑擂送回后院,姜十八便带着韩捕快来到了荀鉴楼东南墙角的外侧。
“小韩,你试试从这里,能不能翻进戏楼内部。”
韩捕快应一声是,轻轻一跃,双手扒住茅厕顶部的墙垣,猛一发力,将自己的半个身子撑起在了墙垣之上。
随着一阵巨响,一大滩的枯叶哗啦啦落了下来,似是经验累月的污垢被从肚脐中清除一般。
韩捕快反身坐在墙垣之上,便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他站在茅厕顶上,利用一旁高大的乔木作为支撑,很轻松就到了窗户的高度。
“大人。”韩捕快示意着姜十八,“我要进去吗?”
姜十八问:“里面是走廊吗?”
韩捕快探头望向建筑内部,道:“是的,是楼梯那里。”
姜十八道:“好了,你下来吧。”
韩捕快一个纵身,从树上跃下。他摆了个帅气的落地姿势,幻想着自己风随影动惊起满身落叶的样子,却只溅得满脸尘土。
韩捕快轻咳两声,想用手去擦脸,却发现手上的土灰更多。
此时姜十八却在一边庆幸,幸好提前远远躲了开去,不致于溅得一身。
韩捕快神色得意,似在向姜十八邀功道:“大人,凶手可以从这里进入到戏楼内部,或是从这逃走。踩着茅厕的墙,爬上去并不难。”
姜十八此时却摇头道:“爬上去并不难,可惜凶手并不是从这进入戏楼的。”
韩捕快道:“大人,您如何知晓?”
姜十八看着满身尘垢的韩捕快,给了他一个嫌弃的眼神,道:“看看你身上的尘土和墙边的落叶吧。身为捕快,你也该学点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