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瞧啊,这孩子长得可真白净水灵,一看就随了英子,苏老汉可没这么漂亮。”

“可是的,你看这男孩儿,长得眉清目秀的,这未来啊,肯定是个状元郎。”

苏家媳妇终于在羊水破了次日后诞下麟儿,村中众人闻讯,沾亲带故的,近邻好友纷纷赶来苏家探望,小小的家中便也被各种礼物堆满,什么鸡蛋啦,红糖啦,小米啦之类的,要知道在那种岁月,这些个东西可是比绫罗绸缎还要珍贵呢!

村中众人深知他们的艰难,茶余饭后免不了要替他们唉声叹气一番,苏老汉和王英成婚已有二十载,可一直无后,遍寻名医,连西医这种农户人家根本就不敢尝试的东西,都去看了,可查来查去,夫妻两个人谁都没有问题,常年的求医问药,就算在勤奋的农户人也积攒不下任何家底,为了给苏家传宗接代,婆婆有时也会偷偷带着王英去找算命先生卜卦,得到的也都是机缘未到之类的话,每次如此,便更加加深了王英的愧疚之心。不止一次找到公婆和丈夫,劝说纳妾之事,婆婆每次都是闭口不语,丈夫则扭身拂袖而去,时间一久,仿佛商量好了般谁都不提传宗接代之事,大夫也没再去看,“孩子”这两个字在这个家乃至这个村镇都快成了禁词一般,直到这个孩子悄然而至,对于整个苏家来说,这是个天大的喜事,对于整个村子来说,大家都为他们开心,我想善良的人总该会有更多的人亲近。

一阵寒暄过后,只见苏老汉抱着刚出生的小婴儿出了家门走到院子里,此时的天气虽处于寒冬,但太阳却照着大地,显得格外暖和。只见私塾李先生正蹲在墙角看着院中的孩子们你一眼我一语的谈笑,也跟着露出了微笑。

“苏大哥,恭喜恭喜,总归是这么年的辛苦没有白付啊!”李先生看到苏老汉便起身拱拱手。

苏老汉一向喜欢有学问的,自从李先生到村里开私塾教孩子念书起,他便闲了就去找李先生坐坐,聊聊天,一来二去,两个人便熟络了起来,去看西医就是李先生建议的。

苏老汉答道:“是啊,盼星星盼月亮的,终于盼来了这小子,李先生,我有个请求,希望您务必答应啊!”

“苏大哥,瞧你说的这些个见外话!”

苏老汉也便乐呵呵的用手捋了捋孩子的包被,“李先生,我啊是个没文化的,一直都没想好给我儿起个什么名字,你可是咱们村里最有文化的,今儿个还得麻烦你给起个名字。

我想着不能让我儿也跟我一样,做个没文化的白字儿先生!他得读书,识字,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也不枉人间走一回啊!”

“苏大哥,这可使不得,起名字可是大事儿,”还没等李先生的话音落下,苏母便从西厢房出来抱过孩子说道,“李先生莫要推辞,请先生赐名了!”

李先生一看推脱不过,便仰头抚摸着一小撮胡须,思忖片刻,道:“不如名易仁如何?易仁取自《孟子》:施仁政于民,省刑罚,薄赋税,深耕易耨。句,希望这孩子今后能多生仁义,如朝阳般前程似锦。”

“我们庄稼户人的孩子还从来没这么讲究过,可真是感谢李先生了,今儿我与你定要痛饮几杯,万不可推辞啊!”苏老汉说着便拉着李先生进了东厢房,苏母抱着孩子高高兴兴的走入西厢房,同房间里孩子的母亲和远亲近邻的女人们分享孩子得名的喜悦。

苏易仁,一个弱小的生命在这个风雨飘摇的乱世之中降生,仿佛每一个生命的来去都有它原本的意义和价值,就像泥土里长出来的芽,慢慢长大。

夜,来的如此快,黑漆漆的一片把整个王家村都吞没掉了。只见一辆马车不紧不慢的朝着村东头的王家阿奶家奔去。王家阿奶是村中的老人了,家中世世代代定居在这里,也是村中有名的富庶人家,为什么富有呢?全因有一双出息的儿女在京城达官显贵家当差,据说是个王爷,每月寄来的银钱,吃食可谓让村中人人羡慕,但阿奶毕竟年岁大了,丈夫早年因患痨病已经走了20多年,自己根本就用不了这么多的钱,儿女子孙也都在京城置办了房产田地商铺,也便用这些钱的一小部分建房屋,修院子,想着也能为子孙在老家留下点祖业。如此修葺之事,倒是意外给了村里的许多人找了些活计,其中苏家父子便是王家阿奶指名道姓要求去做活的,为啥呢?因为苏老汉的父亲早年来到王家村的营生就是修屋盖房,他们建造的房屋有多漂亮,看苏家宅院便可了然,苏宅虽然是个简单的四合院一进院落,但当时它的落成也早已惊艳了整个王家村,苏老汉虽不及父亲,但是勤劳的品质确实刻在骨子里面的。那时的苏老汉刚刚而立,一眨眼,这王家阿奶的宅院便也已经建了有十年之久了。

要是往前追溯,苏老汉弱冠之年可是十分英俊的,只是可惜了没有文化,王家阿奶便看上了这个后生踏实肯干,相貌又好,想要将自己的女儿王素素嫁给他,素素是阿奶的最小一个女儿,年方二八,生的漂亮极了,打小一直被别人夸好看,时间长了,眼界就高了,村里的农户人哪里能看得上,总梦想着有朝一日能被君王看上,大官也行,最次也是个富商啊!那时他的姐姐在郡王府当差,便求自己的姐姐把自己带进去,日后定会有所成。阿奶哪里能做的了孩子的主,便抛下一句:“心比天高。”便随他们去了。他们而婚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王家阿奶的宅院是一个北方典型的二进宅院,阿奶住西厢房,正房为二层中式构造,正房,东厢房,耳房,倒座房等全部都只有木式家具,其余生活用具等一律为空,这几间屋子常年落锁。庭院中有池塘,假山,以及石榴树下的竹藤躺椅和一把常年在椅子上的蒲扇,池塘中没有水,没有鱼,只成了这条小黄狗的上蹿下跳的娱乐之地。一个人一年到头守着这个空荡荡的院子,也就只有偶尔的日子这几间房子才会迎来他们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