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不相瞒,我有一旧友还在萍乡花楼受难,我出逃时她曾助过我,还麻烦君上派人帮我去打听一二,问问她愿不愿意还用我一处共渡。”我说的恳切,殊不知贺知朝本就是人精没有软肋的人他不敢用,因此我的这番行径无异于将软肋亲自递到他手中。
他很满意我的做法,而我也期待着他哪一天将此化为利刃刺向我。
可正犹如棋盘上的棋局在胜负未分乾坤未定之前一切还不可知,我也不知道让舒洁入局是好还是坏,可她既然能帮我一次就能帮我第二次。
在穿越过来之前,我修过一些心理学,因此我深谙人性,简单而言就是驭人之术。
烛火跳跃。
他摸着茶盏边缘看着我笑意不达眼底:“要我为你办事可得要有等价的东西来交换。除非……”
“除非什么?”
“你求我。”
“好,算我求你,帮我这位姐姐一把。”
我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男人不管几岁,果然还都是小孩。
“本君今天高兴,送你件华服穿穿。”
是以那个叫来风的小奴来量了我的身,说是要定制衣袍。
我略有些紧张,却也对来风表示了敬意,越是这样的人就越该尊敬。
毕竟想当初我看甄嬛传的时候,那个小夏子就是因为被余答应苛待最后勒死了余答应。
那会儿我就明白一个道理,不管什么样的人都该心存敬意。
天机阁果真什么都有,不过这地方应该不会是首饰铺这么简单,大裕那支精兵安龙卫的武器个个精良守护天子安危,他们的武器怕也是出自这天机阁之手。
学着使用暗器并不难,倒是为难他等我,在那看了几个时辰的《资治通鉴》。
出门时他看着我笑容似笑非笑道:“不诚于前而曰诚于后……”他停顿了一下狡黠的目光看向我:“我不会用一个身份来历不明,且没有软肋的人,所以在你告诉我之前你的一切早就已经尽在我的掌握,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因此她已经在来的路上,只是没想到舒洁竟是你的旧友。”
果真,聪明如他。
我看向他眼底神色晦暗不明:“君上既然早就知道又何必告诉我。”
“因为既然作为合作伙伴,你我之间的信任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我们之间需要坦荡。”他合上了书册。
待到我们出来时天已大亮,来风出来送我们。
清晨的雾气下我只见山门外的道旁影影绰绰的矗立着几棵柿子树。
那柿子红红橙橙的像一个个灯笼很是好看。
那一瞬间我好像回到了北京的那个冬,那年我正准备出国,要去北京首都国际机场飞12个小时去悉尼,出去前夕刚过完春节空气里还弥漫着烟火的气味,我和妈妈在北京景山公园逛就是在景山公园见过一大排这样的柿子树。
空气清新却有些稀薄的冷,我抽了抽鼻子向双掌哈了口气,我有点想妈妈了,思念的滋味竟是这般不好受,她会很难过吧,我就这样吃蘑菇嘎了,真可惜,本来明年就要跟林先生结婚了,我看向空置许久的无名指,轻叹了口气,生活不就是这样子吗?哪有事事如意,只是好奇的是,我在思念他的时候,他有思念我吗?
那时候我还不明白死是什么意味,现在却是明了了,死就是再也不见,也许我的死于林羡而言我便是他不愿提起的过往,于我而言我和林羡不会再见,我与他也不过就是茫茫人海中的沧海一粟也终将裹挟进历史的洪流。
我也不知道,我来人间太久了。
前尘往事,忽如一梦。
回眸一瞬,轮回千年。
我这样胡思乱想着,是以直到那件毫毛大氅搭在我肩头时方才有感。
“在想什么?”
我垂眸幽怨抬头只撞入他深邃的眉眼,清晨的薄雾和光晕笼罩着他风姿绰约的身形,他挺翘俊郎的眉目隐约皱了起来,是为我?我这样想。
“我想要那个柿子。”说着眼里也带了些恳切。
他一伸手便替我摘了个下来。
“怕是有些涩口,你要想吃,晚些我叫人去集市上买了送去你房里便好。”
我的眼泪一瞬间像是止不住的金豆豆那样掉了下来,异国他乡思念亲人的感觉竟然是这样的不好受。
我原以为他不会像哄小孩那样哄我给我摘柿子,但是我这么说他就这么摘给我了,偶尔想想他待我也其实挺好的,所以我一瞬间有点难崩。
他没问我为何伤心,也没安慰我,就这样陪我走着。
来风走在后面替我们牵着马
早就习惯了,没有人安慰其实也无所谓,似乎我也没有那么矫情
过了好一会,我情绪收拾好了,也走的有些累了,想上马,但我不会骑,便只好去摆他的袖。
果然见他脸上又露出了那种似笑非笑的嘲讽的眼神。
然后拉着我脚尖一点就直接上了马。
来风也告命回去了。
他将马策的飞快带着我绝尘而去,一路上马蹄踏过处尽花瓣碾落成泥的芬芳。
进了城,恰好赶上早市,他居然有心情带我在早市里闲逛吃早餐。
毕竟我俩都扮着平常人的打扮。
没有人知道我们两个一个是长公主,一个是摄政王,不仔细看的可能会以为我俩是一对恩爱的伴侣。
街上人来人往,大家都在讲着话,我的身上还披着他的大氅不曾觉得冷,只是人来人往的街头,不知为什么还是觉得孤独。
我看着这群安居乐业的人们想着他的抱负,不由愣神,自古以来皇权斗争都是尸横遍野,血流满地。
他带我吃了辣豆花和鸡蛋果子
南方吃豆花,一般都吃甜,辣的豆花,我还是第一次吃。
讲实话,不难吃,就是有些吃不惯。
鸡蛋果子我第一次吃,味道还可以,外头油边炸的酥脆,至少比我在爱丁堡吃的鹰嘴豆沙拉好吃。
“刚才为什么难过?”他先挑开了话题。
“因为感动。”我回答的滴水不漏。
“觉得我对你不错?”他挑眉。
我不敢说是因为思念在遥远异世界的母亲,毕竟对一个幼年丧母的人这样的话打击太大,我怕他一个不如意可能会砍了我的头。
原来思念也是一种罪过。
我正在思忖如何回应,话还未起,便来了一个算命的老伯。
“姑娘不是这里人吧?”那老者须发皆白,上来便是这么一句。
“?”我还未来得及震惊他怎么一眼就看出我是现代人的身份,他就继续说道:
“姑娘不必着急回答我,老夫观你面相,并非俗人。”
“从何说起?”
“姑娘你眉目含水,桃花兴盛,绝情且不专情,其次面颊饱满丰隆乃财权之息。”
我被噎了一口,然后我指着贺知朝道:“那他呢?”
只见那老者面色凝重道:“不知公子可否暂避。”
贺知朝盯着他脸色不善。
“有话不妨直说。”我说
“那老朽就直言了,我观这位姑娘面相虽有贪媚之相但日后定是极贵,权势滔天。”
听了他的话我不置可否。
“至于公子你……只听老朽一句劝人有时候处在权利的漩涡中最容易迷失方向,若是肯放手下场也许还稍微好过一些。执念太深,未必是好事。你与这位姑娘的相正好相反,她乃集权之贵的相,而你唉~”老者皱眉叹气。
他看着他不知为何皱眉情绪低落的喃喃道:“我喜欢一个人想给她一个好的结局,仅此而已,有错吗?”
我见他这样,便也知道那个道士算得不准,本来就是啊,我一个贱民他说我能得权,而贺知朝堂堂一个王爷,他说人家面相不好以后过的凄苦。
这谁都不能信吧?
“休得胡言。”我给了那老道一记眼刀。
却还是偷偷塞了银俩给他,江湖撞骗也罢,真有本事也好,我这一生的命那个星君早就断言了,吃喝不愁,玩乐有余,再怎么样也确实难不到哪去。
他想来是真有难处估计是看我和贺知朝衣料不俗因此来碰碰运气。
用了早点后我心情舒爽很多。
但是一夜没睡也是困得慌,我打了好多哈欠,坐在马上的时候就头昏昏沉沉的不停下点,以至于怎么在他怀中睡着的都不知道。
那日贺知朝是抱着常月回风雪楼的香兰阁搂着她睡的,他拿他的臂弯给她做枕,睡梦中的常月并不知道他搂着她梳理着她的发,眼带眷恋的细细的盯着她看。
那日浮浮沉沉间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过生日,闭眼对着生日蛋糕许愿要好多帅哥,算了,我要林羡岁岁平安,正要吹蜡烛,睁开眼后对面是一脸兴奋的林羡,他问我许了什么愿,我笑嘻嘻的说:“不告诉你。”
然后他说我帮你切蛋糕吧,画面一转,人生鼎沸宾客喧嚣的婚宴上他穿着西服和一个穿着婚纱的陌生女孩切下了那块蛋糕,台下叫好声一片,都在恭贺他的新婚快乐,但他眼底一片麻木,就连他的笑也是精心安排好的,我当然知道,他不爱这个女孩,我了解他的一切,因为我曾经被他爱过,所以我很清楚他爱一个人是什么样子,但绝对不会是这样,如果他是因为爱和这个女生结婚了,那我会认,我没有任何异议,我甚至会祝福他,可他……
我不想婚姻成为困住他一生的牢笼,我急的一直拉他,我叫他他也不应,可他好像是看不见我,也听不见我说话,他和那个女孩喝下了交杯香槟,我急的团团转,我爱他,心疼他受苦,他明明是我的爱人,怎么会娶了别人。
礼炮打响,棱彩的飘带飘了下来,像极了那年冬日我们在温哥华机场看的那场绵密的初雪。
我委屈的掉下了眼泪,我们还没去看冰岛的极光呢,原来都是骗我,你怎么能真的忘了我,茫然间直到我看向大幕上的日期,原来已经过去三年了,三年,是啊,人生又有几个三年呢?把我忘了也很正常。
舞台上他和她接吻中指搭在食指上,我就这样平静的看着,想到的却是那年香港赌场我们的初遇。
另一边,贺知朝想起那老道的话也想起前些日子那零离破碎的雨夜他做的梦来。
梦里,他对她从一开始便是利用,她是他的棋子,他教会她用弓,对弈,品茗,弹琴,以及心计。
他教她一切生计能力把她送进宫,也是他亲手扶她上位,他一直都知道她早已对他暗生情愫,可是对于他来讲爱并非他的唯一所求,只是能以情诱之让她为之卖命是成本最低的事了,这大概是他这些年来做过最合算的一次生意,毕竟他作为风雪阁阁主本就是个生意人。
他的心情总是阴晴不定,何况他对她本就是利用根本毫无爱意可言,她为他棋子步步为营,为助他拿下兵权不惜以她腹中子做局引的那中上将与皇帝反目转投于他,又让利用她去吹枕边风乖乖骗的他将三军玉玺交出。
可是她又何曾不知他对她的利用,于她而言每次短暂幸福过后总需要用超过幸福本身的痛苦来偿还。
一日,她于睡梦中惊醒,只听外面的雨下得倾盆越是这样的雨季她便越是怀念旧时的感觉,她哭的声嘶力竭直到哑声。
他抬手轻拂去她的泪珠只言言道:“亲爱的别再为我哭泣,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刻我们都会更好。”
然后他便打算了结了她,了结了这个风流一世艳名在外荒唐事做尽的长公主,对他而言事成之后她自然就是弃子,只有死人的嘴才最严。
可他一时心软,他在掐她的时候看到那双湿漉漉的双眸就没能忍心,最终只是亲吻了她的额头。
留了长公主一命大概是他这辈子做过最错的事情
他没想到那中上将吴子圣是当真爱着长公主,他一开始并不将他放在眼里,一个江湖剑客出身运气好混上了个武将当当罢了,念他是开国功臣才留在身边。
直到,他放笛绒入城,笛绒外翼昔日不过是大裕藩国,太子羊源昔日亦是入齐都为质,而如今却剑指他颈,更是放肆到当着他的面与长公主行房。
他被落草下狱,他没想过他的政权结束的这般快,最终,他在狱中含冤而亡。
然后他就带着累世的恨回到了初识那日。
两世姻缘交错,便是在那日扬州的巷道上他一眼便将她认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