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在客厅里,此刻又陷入了一会儿沉默。
孙思想着方晓明的事情恐怕最是着急,于是建议道:“小明现在的情况,也不知道会不会再发生意外情况。”他这话是朝着自家老爸说的,因为上周和林常也相互沟通了不少,他知道,林常那里已经没有更好的方法。
孙宏力不是医生。头疼脑热的,他其实还没个普通人擅长。但越是常人或者医学不能解释的,他越有兴趣,把握也更大些。
他刚才就一直在看木木,不能太明显的表现出来。木木一直在方晓明和何从之间来回穿梭,孙宏力能听到的声音,是如同他在北门山背崖上才能听到的风鸣与山崖相遇后的空明声,只是要细微一些,更加清澈一些。
“这位小朋友,自己可有觉得那里不舒服?”孙宏力看向方晓明,心里却想着,既是和师傅的心石有渊源的,必是和师祖有关。
方晓明认真的想了想,又认真的回答:“现在没有什么。就是之前总感觉控制不住自己似的。想做什么,好像脑子和身体都不听我的指挥。”
这就是明显的魂魄和身体在脱离的症状。孙思忍不住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倒是觉得巧得很,也妙得很。”他顿一下,虽然觉得本不应该明说,但碍于这也是解决事情的重要方法,“小从刚好就是极阴体。是不是可以按照老办法,阴阳合和。”他没说得太具体,但但凡成年的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但问题就在于,何从和方晓明都还没到合法的成人年龄。
方大同本来这两天就觉得两个孩子不太对劲儿,被这么一提,猛的脑神经都一抽,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早两天还以为自己想歪了,也试想过。但都被“那怎么能行?”“他俩是兄妹”“但也不是亲生的”“自己胡思乱想啥呢”之类的搅成一锅粥。
两个小当事人却没事人一样,听的好奇又兴奋。
“什么是阴阳合和?像电视里演的那样么?”方晓明脑子里立马腾献出无数仙气飘飘的场景。
在孙宏力看来,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他摇摇头,站起身,站在两个孩子面前,又问:
“那你呢?有什么不舒服么?”他问的是何从。
何从笑笑,简洁的回答:“从来没有。”
孙宏力顺手携住木木,将其两端拢在一起,仿佛形成了一个球体。但木木和另一半这是什么界限明晰的组合在一起,又被孙宏力单手做劈开姿势,整整齐齐的切开,成了两个阴阳相合的半球体。
他一连串的动作,在看不见木木的人眼里,就是在虚空中做着动作的样子,林常忍不住站起身轻轻的站到一侧,他想看到那里有什么。
当然什么都没有。
两个少年见到木木的新样子,还听见它在意见频出的絮絮叨叨:“这个样子,我只能滚啊滚的。不好。”“我能弄回原来的样子么?”“这人谁啊,我为什么还得听他的?”“能问问他给这是什么改个名字吧?”
何从忍笑,木木这性格很像方晓明。平白无故也能说上几千句,句句都没什么用。
孙宏力把一个半球体又分成两份,然后他左右手同时分别捻住四份之一的木木,沉声道:“各自左手,手掌朝上。”
方晓明和何从对视一眼后,没有犹豫,将各自的左手伸出,手掌朝上伸向孙宏力。
孙宏力双手食指点在他俩掌心上,随后中指与食指并拢,沿着掌心一路推至肩胛,又上行至风池、百会、承灵穴,最终在神庭处以自己掌心将其融进两人体内。
方晓明瞬时感到冰冰凉凉又暖融如春的交汇感,在额前,之后是胸腔,再是全身,通体舒畅又清爽。更神奇的是,足下暖意像是催生了自己像植物一样向地下扎根的能力,他感觉从未有过的踏实。他脑中忽然就出现一个念头:这就是健康的人才有的感觉么?
何从身体一向都很健康,从小到大几乎连感冒都不曾有过。只不过,前几天在山上的时候,那种腿沉的感觉非常明显。即便回家这几天缓解了很多,也没有向现在这样,她反而觉得,可能之前也有过腿沉的感觉,只不过自己分辨不出,此刻的轻盈才是真正的“没问题”。
孙宏力待将两份木木的躯体彻底融进两人体内之后,退回手,自己又定定的放空了很久,仿佛像是在刚才的几瞬间,能看到什么,又摸不清的东西。他终于遗憾的叹了口气。
这一叹,让方大同何启发两人心都狠狠地被重击了一下,不约而同的站起身,稍微探过身子小心翼翼的询问:“是很麻烦么?很难么?”方大同几乎声音都有些颤抖。
哪知孙宏力一扭头,正对上两人紧张又期待的眼神,方才发觉自己的情绪让别人误会了。
“哪里哪里,两个孩子都没事。我已经替他们平衡好了阴阳,不会再有问题了。”
“这么简单?”何启发一直没说话,他是带着要打长期战的准备来的,原本想着如果林大师没了办法,这位孙老也没办法的话,他就要发动所有可能有用的资源,甚至用癌症的方法,都想去挖挖方晓明的亲生父母,为了预防万一。
谁知,孙老这一句“都没事了”如此简单。两人不禁对了个眼神,不可思议地不知该怎么表示感谢。
“这......”方大同不敢相信得一时组织不好语言,“您说的没事了,就是,就是,”他还是有点儿不敢相信,甚至都觉得是不是自己异想天开,“小明他,他,以后都不会有这种,我的意思,他总是会有些奇怪的,反正平常人不太有的问题,”方大同还想继续解释清自己的话,但发现越说越乱。
孙宏力微微弯了眼睛,他虽然不能体会这种为人家长操碎心的感觉,但但是看方大同,人很不错。于是耐心的解释道:
“就是从此就是个正常的孩子啦。放心吧。小病小灾总是还会有,那就跟普通人一样对待就好。”
这几乎像是最好的结果。方大同从来没有奢望过两个孩子无病无灾、长命百岁之类的绝对美好的事。他多年,偶尔做梦才会梦到,方晓明身体好些了,可以带着出去走个不算远的旅游,可以参加个他喜欢的运动。虽然梦里都是纷繁杂乱的,但那个美好的心情,此刻却得到了真实的体会。他激动几乎哭出来,声音颤抖。
“谢谢您!谢谢您!真的是我们的大恩人。”他几乎想下跪。
孙宏力赶紧托住他,阻止道:“这对我不是难事。但也多亏了林兄,他多年的医治,把这孩子体内的气滋养的很好。不然我也难有所施为。”
林常也才从震惊中缓过神。缓声道:“孙老,您这......我受之有愧。”他这些年当真没少为方晓明的病殚精竭虑,不过,与其说是为了这个孩子,对于他来讲,可能更多的是面对特殊体质的人这种病的执着。而且,他其实也藏着一份别的心思。
不管大人们怎么相互客气、感谢。方晓明和何从是最终的受益者。他俩能看出孙宏力对木木的好奇和喜欢。刚才眼见着孙宏力揉捏木木时的眼光,热切得像看分别多年的儿子。方晓明瞅一眼何从,何从心领神会,点头,还顺手推了一下他,把他推到孙宏力跟前。
“孙伯伯,这个,谢谢您!”他没法说出木木的存在,只能两手把半个木木捧住,然后握住孙宏力的手,同时把木木塞进他掌中。看起来就是他太感谢了,双手握住对方的手,“我们还小,没有别的,只能这样感谢您了。”
孙宏力万万没想到这两个孩子是知晓这层灵气的存在。他原本只以为他俩在一边,就是纯粹的相熟,抖着胳膊自娱自乐而已。谁承想,他们不仅早就知道,而且似乎比自己还能得心应手的控制这股气。
他不禁有些纳闷。难道,因为尚还年少,不懂得如何调理?这倒是很有可能。可即便这样合理,如此年纪,竟然仿佛是承袭了造化之能,当真是前所未见。况且,他还很肯定,何从身上一定是留存了师傅的心石之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宏力从来没有这么强烈的想要一探究竟。不单单是因为等师傅的这些年,期待太厚重,而是,他隐隐的有种久违之感,熟悉又亲切,像是找到同道中人的畅快,又像是回到故乡那般的温暖。
方晓明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扭头看何从,想说:你帮我呀。
何从就站在方晓明身后,恭恭敬敬的给孙宏力鞠躬。虽然她本身并没有什么“病症”,但冷不丁被说什么极阴体什么的,还是给方大同造成了不小的心理负担,这个躬,她得鞠。顺带,她还抛出个难题给孙宏力:“谢谢孙伯伯,您能给我们说说怎么回事,我们以后该怎么注意照顾他么?”
“(⊙o⊙)…这个嘛,”孙宏力一向给谁瞧病瞧灾,都不是医学那么清晰明了,而且,这不都好了吗?还要怎么照顾?他可不会像医生那样嘱咐“清淡饮食”“保证睡眠”之类的。他不会呀。
孙思机灵的替他爸接话:“这还不简单,根基修正了,你这就能茁壮成长了呀。好吃好喝好睡。保你身体倍儿棒!”
林常在一边替方晓明开心,如果真像孙宏力说的,这孩子就此大病已除,那当真是老天恩赐了。不枉他这么些年给他续这点儿命数。然后,他又暗戳戳地寻思:我怎么才能在这里多打扰几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