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四季路

我早上起来,看到外面的天都是有颜色的,是那种淡淡的黄色,就像小学三年级的那场沙尘暴一样,那次,好几天过后,天空才恢复了本来的颜色。不知道这次要持续几天。

这次的天空,比那次好看一点。好像被人为染上了色彩一般,色彩很柔和很温暖,我没看到太阳在哪里,我好希望天空永远保持这个颜色。

今天是高中开学的日子,我却找不到爸爸妈妈在哪里,他们不知道我今天要开学吗,他们该送我去上学的。

我找到了一个破书包,好像是我小学时候用过的,不管了,先凑合用吧,不能迟到!我喝了一口水,提着书包去上学。

外面的人都很奇怪,他们手里都拿着一个像手机一样的东西,但是比手机大,没有按键,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时不时还看到有女人在对着那个东西扭来扭去,这个东西应该是个摄像机吧!但我记得摄像机是方形的,像块砖头一样的那种,什么时候出了这种饼干样式的了。

我看到了我的女同学,她身着一身夏装制服,这才过了几年,她就长得像她妈那个年纪了,好显老!

我不记得她有没有跟我一起考上高中,于是我凑过去跟她打招呼!

“陈曼丽,你考上高中了吗!”

陈曼丽扭头看了看我,没说话,她也掏出了一个饼干模样的摄像机,对着耳朵说起话来,她是在录音吗?

“陈曼丽!今天高中开学,你不去上学吗?”我追问道!

“你快去吧”她似乎是不好意思的冲我笑着!

我想她是不好意思吧,毕竟不是所有同学都能上高中,我考上了,她大概是没有考上,我对她没有不好的印象,我想我不应该刺激她的自尊心。

“那你现在要去哪里?”我想问问她有没有好的归宿。

“我要去上班了!”

“去哪里上班啊!”

“去移动公司,你快回家吧,外面挺危险的,赶紧回家吃药吧!”

我没明白她的意思,我为什么要回家,为什么还要吃药,我要开学了,我得去上学。对了我要迟到了!

我赶紧的去往学校的方向走!

我记得美国去打伊拉克了,新闻上说,美军已经攻占了巴格达,也不知道捉住萨达姆没有。中央四的主持人很漂亮,叫做梦桐,名字也很美,我将来一定要娶个这样的做老婆。

我忘记了学校的方向,这太糟糕了,天空的颜色有点遮挡我的视线,我对方向失去了感觉,我提着书包漫无目的的走着,我想能不能碰到一个同学。第一天开学,不能迟到,要给老师留个好印象。

这时候路口出现了一个人,他举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高中,我想这应该是接我们去上学的人吧,于是我提着书包就走到了那个人的跟前。

“我要去高中!”

“木有问题啊,带路五十”

“什么带路,你不是来接我们的吗?”

“不是,带路五十!”

“那修路呢?”

“你这个人有事儿没事儿,没事儿快走,别耽误我带路”

“那从我的学费里扣五十行不行?”

“你这个人有精神病吧,什么学费,我认识你是谁啊,赶紧滚,别捣乱!”

他手里也拿着一块“饼干”,他拿着这块饼干对我指指点点!

我一把夺下了他手里的“饼干”,我想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你给我,你想干什么?你这个人是有毛病吧!”他有很浓重的地方口音!

他一边骂我,一边来抢夺那片“饼干”,但这片饼干明明是我带出来要作为午餐的,他为什么来抢我的饼干呢?

我很气愤,正好旁边放着一块牌子,牌子连着一根不锈钢钢管,牌子上面有字,但我就是看不清那是什么字,算了,爱什么字什么字吧!我拿起那根钢管,用上面的牌子猛拍那个人的脑袋,我拍了一百多下,我看到那个人的身体里出来一阵白雾,那团白雾在空中飞行了一阵,就朝远方飘走了。

我拿起那块牌子,对了,牌子上写着车站两个字,对了,我是要去火车站接人的,是接一位非常重要的人,马上要迟到了,我得赶紧去火车站,我看到地上扔着一部手机,屏幕碎了。

BJ的奥运会开幕仪式刚刚举办完毕,我觉得不行,太乱了。

我拖着那块牌子在路上走着,找火车站的位置,对,今天我要去火车站接我的老婆,她今天要坐动车从温州回来。我得开车去接她,我的车就停在路边,我打开车门就上车了。

车缓缓的向前开着,很奇怪,我仿佛不是第一次坐上这辆车,但又不记得什么时候曾经上过这辆车;我看到司机座位上坐着一个人,他戴着一顶帽子,一顶黑色的帽子,帽檐压的很低,我很难看清他的脸;

“还是去火车站吗?”他眼睛直视着前方,但又像是在透过车内的后视镜观察我。

“是的,必须去!!!那里有很重要的人等着我!”

“没想过去别的地方转转?”

“没有,从来没有,请开快点,我赶时间!”

他露出无奈的表情,发动车子,向车站方向驶去!

“你跟你妻子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高中”

“那你为什么不去高中找你妻子,非要去车站呢?”

“我忘记高中的路怎么走了!”

“我见到陈曼丽之后就忘记高中该怎么走了!”

“陈曼丽是谁?”

“她在移动公司上班!”

“她今天上班了吗?”

“是的,路口有个疯子,不肯带我去高中,还抢我的饼干”

“那个疯子跟你说什么了没有”

“他说我有病,我看他才有病,都说了从我学费里扣,还不肯带我走”

“他没有告诉你意大利面要拌四十六号混凝土?”

“你在说什么?你有病吧!能快点吗?我要去高中,今天开学不能迟到!”

“嗯,好,我立刻带你去高中!”

“不,不是去高中,不是,我为什么要说去高中?我是要去火车站,是火车站,那里有非常重要的人等我去接!”

那人好像很无奈,摇了摇头!开着车继续载着我往前走!

路上的风景很美,很美,仿佛一路上我经历了无数的春夏秋冬,路两旁一会是绿树成荫,一会是皑皑白雪!一会是夏月季如火如荼的开着,一会是秋菊花在霜风中颤栗。色彩斑斓的变化速度很快,我仿佛置身于一个万花筒里。

我突然在路边看到一个人,是陈曼丽,她满身是雪的站在雪地里,她十七八岁的模样,像极了我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样子,这么多年了,她的模样为什么一点都没有变!

“我们能不能停下来把陈曼丽接上?她在雪地里好冷!”

“可以啊,不过她要去的是高中,而你要去的是车站!你要跟她一起去高中吗?”

我犹豫了,我看到她在朝我挥手,仿佛是在向我告别

“不,算了,我们还是去车站吧”

“你去车站干什么?”

“去接我老婆”

“你老婆在哪里上班?”

“在移动公司!”

“那我建议你还是去高中吧”

“不,去车站,她今天就回来了,她一定会回来的”

车子缓缓停在了车站门口,车站门前人流攒动,正值酷暑,个个汗流浃背。我下车,看到大厅里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人们都在往厅里挤,我回身一望,载我来的车子已经不见了!我随着人群进入大厅看到了大厅大屏幕上显示的新闻:

一组动车车厢被吊在半空中,缓缓放置在一座大桥下,

“现在播报现场传来的消息……死亡人数还在进一步统计当中”

所有感觉这时如潮水一般向我涌来,悲痛的分子又重新占据了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我一下就失去了知觉!

我早上起来,看到外面的天都是有颜色的,是那种淡淡的黄色,就像小学三年级的那场沙尘暴一样,那次,好几天过后,天空才恢复了本来的颜色。不知道这次要持续几天。

今天是高中开学的日子,我没看到爸爸妈妈在哪里,他们今天应该送我去上学的。

我急匆匆的找到一个书包,一个旧时的书包,上学第一天不能迟到,凑合用吧!

我下楼去,我碰到了我的同学陈曼丽,她身着一身工作制服,很疲惫的样子,好像我们分开之后已经好多年了!

“陈曼丽,你考上高中了吗!”

“陈曼丽,今天……”

我突然意识到,陈曼丽是我的同学,可陈曼丽是我的高中同学啊,我们一起上完了高中,一起考上了大学,她进了移动公司,我……

“可今天是高中开学的日子”我喃喃自语道!

“今天是高中开学的日子吧?你该去上学了!”

她拿出手机,给什么人打着电话,眼睛不时瞄着我。

“你怎么知道今天是高中开学的日子?”

“因为我们一起上的高中啊,你忘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样子啦?我当时梳着马尾辫,就坐在你的旁边,我们是同桌啊!”

“是,你梳着马尾辫,会给我一块我人生中最甜的棒棒糖!你现在要去干什么?”

“我要去上班,要迟到了!”

“对,要迟到了,我也要迟到了,马上开学了,我得去读高中了”

我路过小卖铺,里面正重播着春晚

“今年没有赵本山,不要看了,浪费时间”

小卖铺的老板端着一碗泡面,抬头看了我一眼。

“带路五十”,突然有个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带路五十,可以从学费里扣!”

“那我的学费就不够了”

“嗨,差个三十五十,老师发现不了”

“不行,学费不够我就上不了高中了,上不了高中,我怎么遇到她”

“那你知道去高中的路吗?”

“我可以问别人”

“别人,这里哪有别人”

我环顾四周,果然,这么炎热的天气,街上一个人都没有

我扭头望向刚才的小卖铺,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关门了,门上一层厚厚的灰尘。好像好久没有开张了。

我望了望那人手里握着的路牌,一根不锈钢连着一个破木板。

他紧张的握紧了

“算了”我觉得很无趣,转身离开了。

“俺娘来,吓俺这一身汗,一百多下,俺脸都肿了”

“神经病”

“你才神经病,有毛病”

我忍不住了,一下把他扑倒,用拳头照着他脑门砸了一百多下,我等着看他飘起来,不过今天他好像没有飘的意思。

“去哪里?”一辆车急停到了我跟前。

我有些迷惑,刚才那个人的路牌还扔在地上,路牌上写着两个字“高中”

司机看了看路牌,又看了看我,仿佛在等我把那两个字念出来。

“去车站”

“去车站?”

“对去车站”

“……”

“上车吧”

“怎么才来啊,你们都有毛病”带路那小子捂着脸,鼻血直流。司机不屑的笑了笑。

“你不去高中?”

“不去,去车站”

“今天可是开学的日子”

“从学费里扣是不行的,意大利面必须拌四十六号混凝土”

“这是我的词儿”

“开车”

车外面又飘起了雪花,车内升起一股暖气,暖烘烘的,让人想睡觉,车外面不一会就落满了雪花,我看到陈曼丽穿着校服在雪地里走着。

“我们不接上她?”

“不,她今天得开学,她要去,她今天要给我一块人生最甜的棒棒糖”

“可那块棒棒糖你已经吃了”

“意大利面必须拌四十六号混凝土,意大利面必须拌四十六号混凝土,意大利面必须拌四十六号混凝土,……”

司机不再说话,车子由慢转块!外面的景色又开始四季交替。

“我为什么会说又呢?”

车子缓缓停在了车站门口,车站门前人流攒动,正值酷暑,个个汗流浃背。我下车,看到大厅里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人们都在往厅里挤,我回身一望,载我来的车子又已经不见了!我随着人群进入大厅看到了大厅大屏幕上显示的新闻:

一组动车车厢被吊在半空中,缓缓放置在一座大桥下,

“现在播报现场传来的消息……死亡人数还在进一步统计当中”

我呆呆的望着大屏幕,我低下了头。我手里攥着那个书包,那个破旧的书包,我打开那个书包,里面是一块棒棒糖。

“还回去吗,车子这回正好空着,我可以免费把你载回去”

司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的身后。还有那个带路的,一脸鼻青脸肿,有新伤,也有旧疤,陈曼丽就在门外,门外此时已经积累了半人多高的大雪,她站在雪地里,身着一身单薄的制服。

我沉默了许久

“回不去了,路被大雪封住了”我望了望门外的陈曼丽,陈曼丽正在深情的注视着我,仿佛渴望着我的拥抱。

“能帮我个忙吗?”

“说说看”

“今天高中开学了”

“是吗!”

“帮我把这块棒棒糖带给她,告诉她,这是我吃过的最甜的棒棒糖”

“还有吗?”

“告诉她,不要把这块棒棒糖给我”

“你确定?”

“嗯,拜托啦”

“陈曼丽是谁?”

“意大利面必须拌四十六号混凝土,意大利面必须拌四十六号混凝土,意大利面必须拌四十六号混凝土,……”

“你这个人有毛病,你刺激他干啥,赶紧走吧,要不然又要挨顿揍,感情挨揍的不是你,回回花样翻新的揍我啊!”那小子已经把车站的门打开,一阵刺骨的寒风吹进来,我感觉一阵眩晕,身体内的所有毛孔仿佛都张开了,我晕了过去。

“带路五十”“醒醒”“带路五十”

“五十够干啥的?”我伸了个懒腰!

“五百也行啊”

“你想找挨揍是吧”

“也不是第一回咧,带路五十,你到底走不走啊”

大街上人来人往,不远处挺着一辆车,我扇了那小子一巴掌,快步走到那辆车的前面

“去哪?”

“去你奶奶个腿儿”

“你怎么骂人啊”

“这是我的车,滚下来”

“下来就下来,骂人干嘛”“我替你开开,车况不错,就是空调有点不灵敏”

“滚”

“好来”

“东西我送到了”

我坐在车上,有一丝犹豫

“她说什么了?”

“她说她从来没给过你棒棒糖,是你自己抢的”

我笑了笑,车子发动,车子的后排放着一根不锈钢路牌,上面什么也没写。有个倒霉蛋今天要开学,我得去问问他到底是去车站还是去高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