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余波

对于朝堂上的诸位王公大臣,甚至包括高高在上的皇帝沈琅,此刻脑子里高速盘算的是如何瓜分定国公薛远留下来的政治遗产,如何最大程度地把这些权利揽到自己手中!

定国公被刺杀的消息如同一场狂风暴雨,也席卷了整个民间。

原本平静的街市突然变得人心惶惶,百姓们议论纷纷,脸上充满了惊恐和不安。街头巷尾,人们聚集在一起,交换着各种猜测和传言。有人对逆党义愤填膺,誓要为定国公讨回公道;当然这种人极少,而且很快就闭嘴了。因为定国公在民间的风评并不怎么好,现在他都死了,再献这种殷勤就未免太傻了!

大部分人都是心存疑虑,担心这场风波会带来更大的动荡。昨日才刚刚全城搜捕,今日又开始了全城戒严,到处都在查抄逆党!

一时间,街头巷尾弥漫着一种不安和紧张的气氛。

商人们也受到了影响。市集上的货物销量明显下滑,不少店铺提前关门,人们都害怕在街头走动,生怕被卷入这场风波。商人们担心局势恶化会影响到他们的生意,纷纷寻求安稳之策。人们都担忧这场风波会影响到他们的生计,甚至会波及到他们的生命安全。

宫中的公主伴读自然都回家了!

姜雪宁也在其中,她经历了昨晚的生死考验,现在精疲力尽,一路上在轿子里默然无言。

一路上,到处都是兵士列队,把守在街头街尾,个个身披重甲,手持刀戟,面容严肃,一双又一双鹰隼似的眼眸扫视着。就连姜雪宁的轿子也被拦了查验好几回。

棠儿见她神情,小心翼翼地放轻了声音,道:“我听说今日忽然来了重兵将定国公府围了,我们姜府收到消息都吓了一跳,老爷更是夜里就起了身着人去打听情况。然而都说此次事情甚大,且京城里最近有许多游民宵小流窜,夜里悄悄在城门和各处商铺的门口张贴告示,上面都写着大逆不道之言。顺天府衙和新武卫都出动了,到处抓人,牢里面都关满了,据传都是逆党。他们都说昨晚新武卫哗变,几百人冲进定国公府把国公爷杀了……”

“闭嘴!”姜雪宁呵斥道:“不要乱传这些闲话,给自己甚至给姜家惹来麻烦!此时暴风骤雨,姜府上下更要谨言慎行,万万不可惹事!”

棠儿这个小丫鬟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多说了!

然而即使定国公生前权利再大,再不可一世,现在死了就什么都不是了!在朝堂上,在谢危的不动声色引导下,此次定国公被刺案件的调查转向到了另一个轨道,那就是对定国公进行清算!

起因就是刑部以勘察案件为名义,封锁查抄了定国公书房的所有文件。说是要查明校尉扶余刚刺杀的缘由,但很快就从这些文件中找到了定国公贪污军饷豢养私兵的线索。这些自然都是谢危暗中谋划的。

当他第一时间听说定国公在书房被刺,立即就想到了这一点。人虽然死了,犯下的罪恶还是要揭露的,不能让他享受尊名驾鹤西去!而是要遗臭万年,被人唾弃!

刑部办事人员把这些东西呈交给了陈瀛,他一看就觉得麻烦至极!有心不管,但又不敢,想着定国公都死了,还怕他做什么。于是,陈瀛把这些东西塞给张遮,让他去上达天听!

张遮自然是不怕麻烦的,他整理资料,形成奏折,据实上报!

皇帝沈琅看了一眼,立即勃然大怒!

定国公薛远他原本是信任的,贪污些银两也在他意料之中!算起来,他虽贵为皇帝,可也该叫萧远一声“舅舅”。这个舅舅办事不利,怀有私心,这他都能忍!

但唯独对薛远豢养私兵的事,沈琅是万万没想到!他总以为燕家掌握兵权,危险得很,没想到自己这个舅舅居然已经抱着举兵谋反的打算,更将一只精锐部队就埋伏在京城外不远的山林之中!

沈琅后怕不已,自己还能稳坐在这个位置,实在是侥幸呀!

他现在甚至开始感谢那个刺杀定国公的校尉了,这家伙真的是以自己的生命为朝廷为皇帝铲除一个大祸害呀!

沈琅看了立刻发作,气得差点儿话都说不出来,经太医急救这才勉强恢复正常。他现在也不顾及太后那边了,冷着脸直接叫了王新义:“传旨立即查抄定国公府,府中乱臣贼子不可轻饶,一律先给朕投下大狱违令皆杀。另外传旨给谢爱卿,让他负责缉拿逆党,刑部协助!”

张遮平静地躬身行礼,道:“是,微臣领命!”

没多久,谢危匆匆赶到!

年轻的皇帝,将近而立,看背影还有些英姿勃发,但若转过来看正脸,两只眼窝却是微微凹陷,稍显纵欲阴鹜了些。

他对面坐着的乃是一名面阔口方的和尚。

只是这和尚也没有和尚的样子,眉目间没有多少慈和之色,身材也十分魁梧,一双倒吊三角眼,看人时竟有些草莽枭雄气的凶神恶煞。

这便是当朝国师,圆机和尚。

谢危知道,四年前沈琅能顺利登基,这和尚似乎也有功劳,虽则没有谢危功劳大,可却极得皇帝信任,加上太后娘娘青睐佛家,所以封了一座寺庙给他不说,还将他封为本朝国师。

相比起来,谢危年纪虽轻,可一个太子少师比起来则显得有些寒酸。

朝野上下也有不少人把这和尚同谢危对比。

谢危如何不知道,但这和尚能成事,本事必然极大。

谢危不敢马虎,进到这大殿内后,躬身行礼。

一见面,沈琅就怒气未消。一双狭长的眼眸阴沉了下来,在这光线本就昏暗的大殿之中,更显得可怖极了,目光落在了谢危身上,怒喝道:“谢爱卿来得正好,快快去把这些乱臣贼子给朕统统一网打尽!”说罢,沈琅就把张遮呈报的奏章扔给谢危。

谢危捡起来一看,躬身行礼道:“微臣接旨!”

谢危这边领了圣旨便走,大殿之中沈琅却是骤然掀翻了棋盘,咬着牙道:“朕本打算对勇毅侯府下手,没想到薛远这个畜生居然暗中也对朕藏着狼子野心!”

皇帝自然是没有错的。错的是薛家和燕家!

圆机和尚坐在他对面,见着棋盘上摔在地上,棋子洒落满地,也未有半分惊慌,单手立在胸前,只笑了一声:“难道圣上确无扳倒薛家的意思吗?”

沈琅便转眸望着他,竟慢慢消减下去。

他起身,踱步,站到了宫门口,望着白玉阶下一重又一重的宫门,冷冷地笑道:“倒也是,不怪他们警觉。定国公府已除,下一个便是燕家。这天下唯一个皇族卓立于世,什么两大世家,哼!”

谢危领了圣旨出门,本来得偿所愿,心里却有些警觉!

满朝文武大约都有这样的感觉,皇帝对他这位少师言听计从。可事实上却不然,那不过是因为他每一次说的话都能切中沈琅的心意,而不切心意的那些话他都没有说罢了。如此才使人有此错觉。

有了这个错觉之后,满朝文武便不会有人想要得罪他。但他却可凭借对皇帝的了解,算计旁人。

可也正因他所处的位置太特殊,少师之位并无实权。相比起来那不显山不露水的国师圆机和尚,显然略逊一筹,可一旦有了实权就会引来忌惮。没有实权,有些事终究力不能及。更何况本能调动的力量还要受到背后平南王的掣肘。

想到这里,谢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当然,在谢危心里,也在迷惑这个刺杀定国公的凶手到底是谁?他可不是傻子,更不会相信校尉扶余刚那种心腹会悍然行刺,凶手必然另有其人!

可是谢危也不相信公义丞能做成这种事情,那家伙的手段自己还是了解的!这种就连张遮都找不出头绪的完美设计,别说公义丞那个志大才疏的蠢货,就连自己也做不到呀!

难不成真有鬼怪邪魔之事?谢危一时间也有些茫然了!

外面风起云涌,波澜莫测,燕临却在勇毅侯府里该吃吃该喝喝,舒坦得不得了!对于自己掀起的这场轩然大波毫无内疚之意!

定国公薛远被刺的第二天,勇毅侯燕牧一觉醒来没多久,就从下人的窃窃私语中听出来了不对劲。他连忙追问,这才知道了这样一个震惊朝野的消息。

得知此消息后,燕牧几乎立即就把自己的宝贝儿子叫到了房间密谈!

“父亲,什么事这么着急?”燕临一进门就开始埋怨起来,“我昨天累得半死,还没睡够呢!”

“臭小子,就知道睡觉!外面发生多大的事你不知道吗?”燕牧看着燕临那副懒洋洋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当然知道了!不过这关我们什么事呀!”燕临随便行了一礼,没好气地说,就直接斜靠着椅子上,捏起一个葡萄往嘴里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