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柴房中,除了一些杂物便只有一张木板床。
小喜抱来被褥,迅速铺在木板床上。
两名小厮这才将沈煌抬上去。
“妙锦小姐,可还有其他吩咐?”徐伯恭敬看向徐妙锦。
“辛苦你们了。早些去歇息吧。”
徐伯闻言,对徐妙锦施礼,便领着小厮退去。
待徐伯和小厮除了院门,徐妙锦慌忙来到床边拉起沈煌衣袖,仔细打量那两排牙印伤痕。
位置一样,牙印大小一眼便能看出是孩童的。
天下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
小喜在一旁微胖的脸上满是吃惊,她家小姐平时和男子说话都会保持距离。
如今,怎么就上手了?
徐妙锦看过牙印,沉思一会儿眸光盯在沈煌脸上。
如果不看样貌,脸部轮廓也与他十分相似。
想到此处,徐妙锦伸手便在沈煌脸颊摸索一阵。
“小姐,你没事吧?”小喜见徐妙锦越来越过分,不由想起黄皮子附身的传言。
徐妙锦听到小喜呼唤,意识自己的举止失礼,这才悠悠起身。
“小喜,你留在这里照顾他。”说话间徐妙锦已经快步走出房门。
不管是不是他?但总归有了希望。
想到此处,徐妙锦脚步迈的更快。
良久,她抱着一个长锦盒回来。
“小喜,拿去分五次熬煮。如今他身子虚,需慢慢调理。”徐妙锦将锦盒递给小喜。
小喜皱眉打开,随即大惊,有些不太情愿。“小姐,这血参王可是老爷当年给夫人的。”
当年贾夫人难产大出血,徐达不知从何处求来这血参王,只是可惜药还没到徐府,人便去了。
后来便留给了徐妙锦,大抵也是想着女子都要生产,留着以备万一吧!
“快去!再耽搁一会儿人若没了,药再好也是无用的,”徐妙锦摇首苦笑,目光却是盯在沈煌身上。
“好吧。”小喜拿着血参王出了柴房。
夜色渐深,徐妙锦一直守在沈煌床边。“都说女子直觉是最准的,不知可是徒增烦恼?”
悠悠的声音回荡柴房,恰如梦中流淌的清泉。
山泉叮咚,涓涓细流。青山做伴,云白风轻,一架奢华马车停在远处。三五宫人站的远远的不敢接近。
少女云鬓轻挽,俯身捧起一把清澈泉水,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
身穿龙袍的少年帝王手中拿着一支现折的花,插在少女发髻。“小锦,这里怎么样?喜欢吗?”
“喜欢。”少女俏脸微红,便如娇艳的花儿。
十四岁的徐妙锦,出落的亭亭玉立,虽带有几分稚嫩却已显露美人之姿。
朱允炆跑到高处向下眺望,少年帝王双目泛光。“回头在这里建个行宫,你想住多久都可以。”
看着泉水不断从手掌流逝,徐妙锦也多了几分失落。“你莫不是忘了马小姐。”
声音很轻,却让少年帝王笑容凝固在脸上。
他几步跑到徐妙锦身边。“小锦,你应该知道的我喜欢的……不是她。”
徐妙锦耷拉着脑袋,轻声说道。“你皇爷爷与孝慈皇后伉俪情深,他让你立马小姐为皇后,便是不想马氏衰败。”
少年帝王想再说什么,徐妙锦已经抬起头,笑得很恬静,也有几分勉强。
十四岁的她已经懂得隐藏情绪,只是不那么熟练罢了。“不提徐家男儿,单说徐家四个女儿嫁了三个王爷,已经够风光了。”
少年帝王慌忙抓住少女白皙的手掌,脸上满是坚毅。“小锦相信我,等削番大举功成,我便当朝提出来立你做皇后,那时看他们谁还敢反对?”
少女双目含泪看向信誓旦旦的少年帝王,身影慢慢变得模糊。
“小锦,你怎么了?”他伸手去触碰,显得很慌乱。
模糊的身影像一阵风,逐渐飘散……
“小锦……”
青山依旧,泉水叮咚,只余下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
“小锦……”
柴房中沈煌口中喊出了梦中名字,却让坐在床边的徐妙锦泪流满面。
真的是他!
南京沦陷那日,她本想去见他,却被兄长徐辉祖锁在屋里。
任凭她如何呼喊,终是没能再见他一面。
她以为他死了,被大火烧死了。
虽然大家都那么说,但她相信他一定还活着。
“小姐,药好了。”小喜端着血红的汤药进来。
徐妙锦赶紧用衣袖抹去脸上的泪水,但泛红的双眼却是那么明显。
“小姐,你怎么哭了?”小喜放下托盘,忙拿出手帕。
徐妙锦摇头,从托盘端过瓷碗。“没事,你快扶起他。”
小喜本想说她一个人也能喂药,不用小姐亲自喂的,但看到徐妙锦认真的模样,终是没有说出口。
待小喜扶起沈煌,徐妙锦把勺子的汤药放在唇边试了温度,才送到沈煌泛白的唇边。
“小姐,自从见了他,你变得好奇怪啊。”小喜忍不住嘟囔。
看着沈煌还知道吞咽,徐妙锦脸上不觉露出笑意。“哪里奇怪了?”
“反正就是变得奇怪了。”小喜皱眉想了想也不知怎么说好。“就是感觉似乎你对这个人不太一样。”
“哪有不一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知道吗?”徐妙锦尽力掩饰着脸上的不自然。
“嘻嘻,知道了,小姐人美心善。”小喜吐了吐舌头。
两人说话间,瓷碗的血参汤已经见底。
徐妙锦取出手帕为沈煌擦去嘴边的药汁。
放下瓷碗,她见到沈煌胸口大片的血迹,不由伸出手要解去他的腰带。
“小姐,你不会要趁人之危吧?”小喜用一只手捂着眼睛,露出一点缝隙。
“你这丫头净胡说,小姐是怕他弄脏咱们的被褥。”
话虽如此说,但徐妙锦也不由面红耳赤。
小喜闻言忍不住笑出声,反倒让徐妙锦放松不少。
如此退去男子衣衫,她也是第一次。
良久,在主仆二人的共同努力下,沈煌只剩下纯白的里衣里裤,胸前虽然还有星点血迹,但也已经无伤大雅。
只不过苍白的脸色,似乎并没有因为喝下血参汤立刻好转。
盖上薄被褥,徐妙锦看着沈煌不由愁上眉头。
要不要请个郎中来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