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纹戟带着破空的风声劈下，凝血的锋刃轻而易举就撕裂了皮肉筋骨，一个终症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洛冬清的身边，被那半道转向的扭纹戟劈成了两半，鲜血溅了洛冬清半身。
“你现在太弱了，找回自己吧。”
女人起身调整姿势的时候离洛冬清很近，她的声音没有再从喇叭里传出，声音不大，但是足以洛冬清听清楚每一个字，还不等洛冬清震惊，女人一记势沉的回身旋踢正中了洛冬清的胸口。
洛冬清第一感受并不是疼痛，而是仿若被高速行驶的大卡车撞中的冲击力，胸口遭受重击之下让他的心跳短暂地跳停，他被直白又暴力的方式一脚踢飞，身体砸进了无光的商铺当中，砸倒一片用具，随后渐起的才是如同散架一般的钝痛。
不，怎么可能？
在这个世界，这个时代，怎么可能？！
她认识我？！
她是谁？！！
倒在地上的洛冬清无法动弹，身体因剧痛而抽搐着，心中的震撼更是无以复加，他迫切地想要起身，可那个女人的那一脚实在是超出了这个身体可承受的范畴，他能感觉得到身上的骨头应该是断了几根，四肢也没了知觉，只有体内那无法言说连一声惨呼都叫不出来的剧痛越发清晰，他的呼吸也越来越不顺畅，缺氧的昏厥前兆渐渐在他身上体现，可他现在无法挣扎，他努力地想保持清醒，可意识却渐渐沉了下去。
你......究竟是谁......
现场在女人的刺激下混乱再次加剧，不同的是，杂乱绕圈的人潮开始拼命地朝灯光射出的地方聚集，那些都是仅剩的残余理智的人，女人的动作不紧不慢，她踏着步子，手中挥舞扭纹戟，每一次挥动就会带走一条生命，她的目光中毫无波澜，就像是在自家后花园漫步般不经心，手底下却是每下都不手软。
“6009一号，回答你刚才的行为，那个男人是什么人？！”女人的耳内壁上，一个小小的闪着红点的装置正在发亮，一个男性的声音从这里面发出。
“我忘了。”女人回答道，她知道对方能听到她对那个男人说的话，她也没有隐瞒的意思。
“你对他说太弱，是什么意思？”红点中，男人的眼眉微蹙，落在监控银屏上的目光深了几分。
“他确实太弱了......我忘了他是谁，他好像是我认识的一个人，但是最终我确认他不是我认识的人，因为靠近了他之后，我发现他和我模糊记忆里的人对不上......”女人坦然道，说话间，手中的扭纹戟却是依旧不停。
“那你为什么要让他找回自己，他是谁？或者说，你之前以为，他是谁？”
“名字忘了，在我那边，他好像是一个军官，好像是......一个很特别的人？”女人歪着脑袋，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眉头渐渐锁起。
“不对，他应该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对我而言他很重要，对所有东西而言他都很重要......那个人不是他，他没有那么弱......不，不对，那个就是他，我不会认错的......他的名字是......他的名字是！！”
“6009一号，停止你的回忆！”红点中的男人打断道。
“不......我停止不了......我中止不了......我......我压不住她了......赶紧......不......你们......你们......这群玩弄灵魂的违逆者！你们都要付出代价！”
女人的声音越来越高昂，越来越尖锐，她一手痛苦地扶着额头，一手无章地挥动着武器，看上去即将整个人陷入混乱之中，那扭纹戟一下比一下的力气要重，带起的破空声也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大声，扭纹戟挥动之间，蹭刮到的无论是地面，还是周遭的建筑，就像是碰上热刀的油一样，都留下了彰显锋锐和威力的深深印痕。
很难想象这是人力所能造成的毁伤，那哪怕是现有的大型机械都无法造成这种破坏，指挥室里的所有人震惊于投影回来的画面，可并没有人停下手里的事情，而是加快了动作。
“6009一号，马上回话！6009一号！”红点之中，男人的声音有些变冷。
女人忽然停住动作，缓缓扭头看向了深紫色射灯的方向，身体逐渐挺直，眼神当中不再是方才的冷静无波，而是一种更为深邃的死寂，那本就扭曲残败的面容上，因愤怒而变得更显狰狞。
“不好！射灯位置附近工作人员全部散开！聚焦灯的工作人员立即离开！快走！快！”
红点里的指令并不是对她说的，女人很清楚，她已经不需要再管那些什么指令了，所谓的救赎，所谓的互助，不过是一场空话。
“358-237-299？呵......”女人口中喃喃着，手臂再次将扭纹戟举起，浑身的肌肉紧绷蓄力，“虽然我同样憎恶那些东西，但是打扰我的你们，利用我的你们，和那些东西一样该死！”
“监管室，打开安全装置！6009一号失控！申请毁灭。”指挥室里其他人已经乱作一团，男人掏出了手机，拨通了监管室的线路，也不管女人是否能听到。
反正她都要被毁灭了，没人会在意死人怎么想，何况，她早就是一个死人了。
“满城环星......”
女人奋力一跃，在周围射灯照明之下，她如一颗坠落人间的深紫色星辰，在半空中重新释放着自己的光芒，周围的光似乎都被她吸引了过去，扭纹戟在她手中跟随着身体和手臂在空中旋出一圈罡风，肉眼可见的波纹荡出，裹挟着尖厉的风声，朝四面八方散去，同一时间，所有的射灯齐齐爆裂，和女人齐平的四周楼墙上，轰地被带出了一道深深的巨印，将四周的建筑拦腰截断。
“月落！”
女人在空中摆出了投掷的姿势，方向赫然是那盏深紫聚焦灯所在的位置，她像是一位愤而降世的神袛，马上要对违逆之人进行审判，她的身周围绕着烈风，肉眼可见的风卷出现在了扭纹戟之上，接下来这一击的后果将会比刚才的那一下要严重得多。
“监管室已收到，申请通过，即时执行。”
红点里传来合成的机械声，冰冷地宣告着她的最终时刻，那小红点突然发出滴的一声，她的身体无力地瘫软了下去，从半空坠落，汇聚的烈风与风卷化作四逸的疾风散去，她手里的扭纹戟再也无法投掷出去。
“但愿你们......不得善终......”
女人最后的呢喃，回响在整个指挥室里，投影上传回来的画面，固定在她落地之后不明意义的弯起嘴角上。
“会的，但不是现在。”男人双指顶了顶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在口袋里摸出来一包香烟。
“禅尚，指挥室里不允许吸烟。”
从旁边伸出来一只纤细嫩白的手，香烟被整包拿走，随后随意往后一抛，落入了垃圾桶中，那人一身尖兵打扮，看上去，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了一包葱香饼干，放到了男人手上。
“若尖，我就拿出来闻一下，你也不至于把我整包烟都扔了。”禅尚看着手里那一包看上去就很地摊货的葱香饼干，有点无奈地苦笑一声。
“事情还没有完结。”
“不，已经完结了。”禅尚把饼干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走到垃圾桶前，把自己的那包烟又捞了出来，
“6009一号虽然失控，但是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大部分人的视线都被她吸引了过去，而在她死后，现场尚存理智的人明显有所恢复稳定，接下来只需要把能救的和没得救的分开就行了，倒是你，你的任务完成了吗？”
若尖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有回应他的问题，而是将目光落在了监控传回的画面上。
“区区只有60测算力的灵魂，爆发出来的威胁远比我们想象都要严重，要不是她仅有9的契合度，说不定我们的安全装置都无法生效，禅尚，就按这现场的损坏以及6009一号的报废，上面这次不会轻易放过你的，这次波及的人太多了，牺牲比往常任何一次都要严重，官方那边你要是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也会连带被你坑进去，你到底在想什么？”
“切，上面那些家伙懂个屁。”禅尚轻蔑一笑，他那看上去斯文书生气的镜片上反射着光芒，“宁若尖，外勤我可不管，那是你的职责范围，同样的，内部那些老家伙的压力，还轮不到你去扛，你要是足够聪明，那你现在就不应该在纠结这种小事。”
“小事？那可是6009！唯一一例可出任务的承载体！你该不会忘记这耗费了我们多少人力物力和承载体吧？”若尖气愤地指着大屏幕上的画面，“你看看这些楼房，被6009一下毁成这样，这可全都是人命！”
“再多的命，搭上去也没关系，哪怕是我的。”禅尚紧盯着画面，嘴角弧度愈发明显。
“我们古老研究院几百年的秘密研究，哪怕还只是初窥的进度，但仍然是全人类的唯一且巅峰的碑石，而现在，一个我们不认识的人，被6009认出来的人，被6009称为军官的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也许他只是承载体的记忆而已，这种事并不是没有发生过，我们有些承载体也会来自于军队，认出以前的下属或者上司，并不是仅此一例。”若尖不以为然。
“不，你还不知道。”禅尚从桌面上拿过一块平板，递给了若尖，“承载体不归我们管，本来我是没有这个承载体的资料的，就在刚才，我察觉6009不太对的时候，让人黑掉了上面那些老家伙的系统。”
若尖听到这里，双目一瞪，怒气冲冲地转过头，“宁志！”
“姐，我在，我在，嘿嘿嘿。”指挥室工作台边上一个人站了起来，邀功似地拍了拍胸脯。
“你让他干这种事？！万一被发现......”
“6009的承载体，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女人，没有过深的人际关系，也和军队无关，简单来说，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禅尚没有理会若尖的愤怒，而是自顾地说着。
“军官这种形容，在我们这里并不多见，一般我们称呼为警察，军人，当兵的，当官的，诸如此类，军官这个词，在很久以前的战争时期才会出现，至少要出现波及全世界的大规模战役里才有可能对敌方使用这样的称呼，但是6009对于那个人显然并不是敌对地认识，而是一种非敌对的关系，否则她那一下就不应该是劈掉旁边的感染者，而是那个人。”
“基于这个条件，很有可能6009所认识的那个人，是和她同一个世界的人，这个人不管他是野生的，还是有所属的，对于我们来说，都意义非凡，他的容貌资料已经在匹配库里排查了，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
“而你，宁若尖，现在最重要的事，不是管什么上面或者官方的人，你和那些警察部门的对接都可以放缓，过去另外那几座城市救援的人不用动，召集你所能召集的所有人手，现在的重中之重，目标点，他！”
禅尚的手指指着画面中的一家店面，监控里看不到店内的情况，只能看到一个老破残的店面门口。
“把人搞回来，尽量要活的，缺胳膊少腿无所谓，身体残片最好也带回来，实在不行，死的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