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明宗，我想再炼一炉丹

“大韦，最近有什么趣事吗？”

年过四十的大夏皇帝大了个哈欠，此时已然入冬，殿中摆了三个炭炉，窗户都被封死了，他实在是太怕冷了。

他昨日一直待在炼丹房，故而今天起得晚了些，一直到下午才醒来。若是换个其他皇帝，只怕那些言官早就疯狂了。但是却没有，因为当朝的大夏皇帝并不是一个好皇帝，甚至是一个暴君，他真的会杀人。

不关你事言官还是忠臣或者是奸党，只要他不满意，你就真的会死。

最让人害怕的是，这位皇帝还喜怒无常。

好在，后来这位皇帝不知道怎么的迷上了炼丹，已经二十多年没上朝了。

可以说，这位皇帝除了登基那几年，后来的朝臣就再也没见过他了，毫不夸张的说，就算是这位皇帝突然死了，那些朝臣每个十天半个月都发现不了。

“奴才不清楚。”李天至身边，权倾朝野的司礼监大太监，被有心人之人暗地里称为二皇帝的司礼监大太监卫明宗躬身答道。

“小德子，你死了吗？”

“还不去给爷来。”

裁决司暗地里监控着京城一草一木，皇帝来了兴趣，自然很快就有卷宗承了上来。

李天至饶有兴趣的接过，以往他都懒得搭理这些的。

他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脸上带着笑意：“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遍夏安花？”

“好诗！”

李天至大笑道：“好！”

“沈长君是吧，长君长君君长寿，朕就让你春风得意！”

韦公公低眉含笑，陛下难得今儿个高兴。

这个沈长君这个状元之位怕是囊中之物了。

但是这个高兴还没多久，李天至的脸色就沉了下去。

“岂有此理！”

他猛的将手中的卷宗砸在了地上，吓得周围的小太监都跪在了地上。

只有韦公公，他轻轻走过去，捡起了那卷宗，仔细查看起来。渐渐地，他的脸色也变得难看。

“陛下息怒。”

李天至怒不可遏，正要大发雷霆。

但是他看到身边的韦明宗之后，顿时冷静下来。

我这二十年不上朝，朝中诸事都交由诸公，交由韦明宗。寻常奏折，事务他都会过一遍，断然不会让这封信贸然的出现在我的面前。他此次看似随意的让那小太监去取卷宗，或许也有故意让我知晓此事的缘故。

这些年，只有必须经过我的事情他才会插手，其他时候他都恪守本分，老老实实的做一只合格的皇帝忠犬。

这些年我不理俗世，想必他的压力也挺大的。

那些朝堂诸公，可不太喜欢他这个人。

诸公蒙蔽了我，韦明宗知道，但是他作为一个太监，不能多事。

或许，我该多给他一些权力。

他僭越了。

但我也不对。

这么多年，我不理俗世却手握权力的后果终究来了。

苦了天下百姓。

李天至的脑海中闪过许多念头。

“豫州，几年了？”

他开口问道。

韦明宗躬身：“陛下，三年了。”

“三年啊。”

“那会死很多人吧？”

没有人回答李天至的问题。

他又打起了哈欠，他早已经对一切事物没了兴趣。

“明宗，你去处理吧，给他们些粮食，撑到来年秋天。”

“是，陛下！”

韦明宗微微躬身，并没有因为获得巨大的全力而兴奋。

“你，代天子而行吧。”

“朕一会给你拟一道圣旨。”

韦明宗的眼神波动了一下，他缓缓开口：“陛下。”

李天至挥挥手，打断了他：“明宗，朕有些累了。”

“真的很累。”

这时候李天至抬起了头，那是一张枯瘦的脸。

苍白，没有生气。

韦明宗跪在地上：“奴才，遵命！”

李天至呵呵笑着。

“明宗，我想再炼一炉丹！”

“你起来吧，地上凉。”

李天至像是像孩子跟长辈商量想要什么玩具一样缓缓开口。

韦公公站了起来，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

“陛下想练，那就练呗。”

李天至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不再说话靠在椅子上不久就睡了过去。

“明宗？”

不知道多久，他迷迷糊糊的再次开口。

“陛下，奴才在。”

“你当年心中最优秀的皇帝其实并不是我对吧？”

“你应该更欣赏我的大哥。”李天至看着韦明宗，突然来了兴趣。

“陛下是先帝钦点的大统继承人。”

李天至笑了起来。

“也是。”

“这一生，你唯一忠诚的就是先帝。”

“先帝说谁是皇帝，你就支持谁。”

“明宗，先帝当年不过是给了你一顿饭，朕给了你三十年，你算算，三十年多少顿？”

“朕管了一个人三十年的饭，给了他三十年的恩宠，难道就比不上他当乞丐时的一顿饭吗？”

“陛下，奴才……”

李天至挥挥手，示意韦明宗别说话：“你和朕，不亲近啊。”

“明宗，你太冷了。”

“和这冬天一样。”

“你这样，以后是活不了的。”

“后面的皇帝，不会喜欢你的。”他笑了起来，看着手足无措的大太监。

“他们，会要你的命的。”

他一字一顿的说道。

“朕该立太子了，否者的话，他们一定会争得不可开交的。”

“明宗，你喜欢谁当皇帝？”

李天至堂而皇之的问出了这句话，此事的大殿上，还有四五个小太监陪侍。

这些小太监背后都站着不同的人。

他们是朝臣的眼睛，是裁决司的眼睛……

李天至知道。

但是他也需要他们的存在。

他不想某天莫名其妙的死在宫里。

那些朝臣也需要这些眼睛。

他们至少要知道，他们的皇帝还活着。

这时，李天至堂而皇之的问出了这句话。而韦明宗也听懂了，这个皇帝，在给他们谋一条生路，一条在他死了之后的生路。

“陛下觉得谁合适，奴才就觉得谁合适！”

李天至大笑起来。

随之又咳嗽起来。

宫殿中回荡着他咳嗽的声音，还有韦明宗轻轻拍打他后辈的声音。

当年。

李天至的母亲被人陷害，连带着他也被流放苦寒之地。

最后，在他的黑色世界中，一个不过中年的太监从天而降，将他带回了京城，成了皇帝。

他一生都没怎么见过那位先帝父亲。

反而，他几乎是这位太监带大的。

一个为他监国十年，最终还政于他的大太监！

这次还政，也让这个大太监走到了所有人的对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