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亲情是种什么声音

我才刚四五岁的时候,倒学了好些奇奇怪怪的儿歌,只要两个人配合着拍手的节奏就能玩起来,现在唱起来还琅琅上口。例如《放屁歌》:星期天的早晨路茫茫/拾垃圾的老头进长城/不小心/摔了一跤/放了一个屁/屁味儿传到了意大利/意大利的国王正在看戏/闻到这个屁/心里很满意/下令全国都要放屁/谁放的响/当局长/谁放的臭/当教授/谁放的不响不臭把他揍。还有《猪八戒》内容也好笑:今年猪八戒十八岁/参加美国游击队/娶了个老婆叫ok/生了个儿子叫宝贝/宝贝宝贝不要哭/妈咪教你学英语/故的密西故的密西快吃饭/八格牙路八格牙路滚出去。上述内容也不晓得谁编出来的,还搞中英日文混合。现在我还时常拿这些奇奇怪怪的歌谣给我的孩子哄睡。

除了这类念唱型儿歌,一些内容混杂的改编歌曲一度风行学校,我还记得的有改编流行歌手火风的《大花轿》:太阳出来爬电杆/爬上电杆爬电线/不小心碰到了高压线啊/一脚闯进了鬼门关/神仙看我不顺眼/一脚把我踢下凡/我给阎王爷送条烟啊/阎王给我赐个官儿!另外不知哪个更有才,还改编了少儿不宜版的《新鸳鸯蝴蝶梦》:我从天涯海角来/看到你娃在跳海/你娃对我说/goodbye/幸亏本人跑得快/抓住你的裤腰带/你娃才没有/掉下海/后来妈妈告诉我/长大要你嫁给我/不知你是否考虑过/如果你没考虑过/我也不必太难过/因为我已有小老婆/看那些漂亮堂妹长得像朵玫瑰/我何时才能亲到你的樱桃小嘴/花花公子/卑鄙无耻/身穿件烂毛衣/坐上了拖拉机/嘴里还唱着哆啦咪……

与现在小朋友早早开始接触电子产品不同,我们的童年还有跳房子啦踢毽子啦等等各色游戏,一双巧手巧得可以折纸鹤折星星或是叠纸飞机,课间的十分钟都够玩几次“东南西北中”了。同龄的男孩一般喜欢弹弹珠或者比赛拍纸片,而我们女生更钟情于跳皮筋。一级高度的皮筋只到脚踝,二级就到膝盖处,三级需放置到屁股处,四级高度便升高到腰那里,五级六级非常人无法跨越,皮筋被拉到手臂或脖子那里远看挺惊悚的。我自小柔韧性及弹跳力就很差,往往跳到四级就无法继续了,总是对那些能翻身跳到七八级的同伴心生敬佩。跳皮筋时一定也要念念有词,譬如《周扒皮》等儿歌都不知如今的孩子们是否懂得其中深意(内容是:周扒皮/爱偷鸡/半夜三更来偷鸡/我们正在做游戏/一把抓住了周扒皮/谁,是,周!扒!皮……)。有一个内容超长的儿歌叫《哆唻咪》,全是由音符组成,重复四个回合跳完,人也要累出一身大汗——索索嗦咪嗦啦啦嗦/咪咪来咪来哆哆哆哆嗦/来咪来哆嗦嗦嗦嗦咪/嗦咪咪来咪来哆/哆哆哆。

还记得在西山的时候,父亲母亲爱我,看到新鲜玩意儿就会买给我,那时小霸王学习机还并未问世之时,我就拥有一本能说话的图书绘本。那本书的每一页都是硬壳一般同时内里嵌着一张小型光盘,拿书本配套的一个特制小鼠标一样的机器放上面,书本就能自动发出人声来朗读当前页的内容,如同一个大型点读笔,在当时的少儿玩具中算很高端了。后来讲到这里的时候我朋友听得羡慕不已,而后我转折得不太委婉,叹了一句“而后我家道中落……”后她竟扑哧笑了出来,可能现实生活中已经很少有人喜欢用四字成语来总结家境了吧。

我家里还有一个小小的录音机,父母专门给我买来许多故事磁带,我留存到现在的还有一张叫《鞠萍姐姐讲故事》的磁带,每晚睡前播放一两个故事,伴随鞠萍姐姐柔和的声音入睡,是我一天中很美妙的时光。除了各类玩具,父母在装修房子的时候曾经询问过我对于自己小房间里家具造型相关意见,我也没有概念便胡乱在纸上涂鸦一通,或许是向往动画片里面的公主城堡,父母竟真的按照我的愿望让家具厂给我打造了高低床式样的城堡家具。

后来外公外婆搬过来住在我家的时候,一大早外公或外婆准是悄悄摸进我的房间突然大呵一声:“怎么还不起床?要迟到啦!”声音太大,一惊一乍间,常常把还在睡梦中的我吓个半死。后来给他们老两口抱怨说心脏病都要被吓出来了,他们便让我调试闹钟把自己叫醒。每每冬日里我更是起不来,闹钟响了一次又一次,我干脆按下停止又钻被窝里睡回笼觉,于是过了不一会儿就听见一里地外的钟楼开始播放《东方红》了,此时我惊坐起来赶紧洗漱,只有十五分钟的时间留给我穿衣并骑车赶到学校,所以有一次我蒙头垢面踩铃进到教室的瞬间才发现脖子上围着的竟是一条火红色的秋裤。

如果不上学的时候,我便要懒懒地躺家里赖床,大概六七点钟万一醒了听见外面有电视播放的声音,准是外婆早起就在看中央六台的电影频道或是十一台的戏曲频道,说起来也是奇怪,中央六台早上播放的几乎是不知名的枪战片,滴滴答答打枪打架的,弄的一早上都咋咋呼呼。而外公呢,也是睡得早起得早,大概五点过就要起来练习太极剑法,或者打一些奇奇怪怪强生健体的组合拳,一会儿来个白鹤亮翅,一会儿又整个黑虎掏心的,十几年来风雨无阻。到了八九点,外婆就要扯着嗓子吼外公,也不知道为啥几个女儿都不特别大嗓门,有的还早早得了慢性咽炎这样一辈子都不能根治的喉咙疾病,老太太的声音却一辈子都保持分外洪亮。

外婆常说自己五行属火,且还是三味真火,所以脾气暴躁,年轻时候尤甚,老来脾气倒改得好多了。说起五行,虽说是封建迷信一套,但总也藏着些易经八卦的意思,或者也留存着先祖们的智慧结晶。我是五行属木,母亲是五行属水,所以母亲常说水能浇灌树木,我俩的五行就很合。但若是依照这个逻辑,我属木,外婆属火,岂不是火要烧木,然而查了网络后才知道五行的相生相克说的是水生木,而木生火,怪不得我和外婆也如此要好。

外公心慈,从来见不得杀鸡宰鸭的血腥场面,我曾记得有一段时间,我突然很喜欢吃炸得酥脆的香喷喷小黄鱼,等家里人炸好还要带到学校和同学分享,突然有一次外公说看买来的小鱼觉得太可怜啦,我就拜托外公帮我放生小鱼。外公到了晚年,除了练习必不可少的晨练,晚间一定要到广场上去跟那些大爷大妈一同跳广场舞,他经常骄傲地说他是广场上年纪最大的舞者了,那时他大约快九十岁了,跳舞还灵活得很,偶尔跟不上节奏,但基本跳一两个小时都轻轻松松。

他八十岁时,都还进入老年大学学习书法,一度在他窄小的房间里挂满了各种书法作品,他最欣赏的是一幅写着“虎”字的草书,虎字形态可像是一只猛虎矗立山林,尤其是最后一笔尤见功底,停顿成一节一节的骨节书法好似老虎那一摇一晃的尾巴。他的书法很是不错,曾经刊登到一本由启功等大师组织全国某某书法大赛的什么书上,这书由我一直珍藏,待姨父开始醉心书法后,我拿那本书给他看,姨父忍不住赞叹外公的书法,便要了那书回去研究。

如今我外公的墓地在道观里,在今年过年前有几年未曾去扫墓过,不知道外公会不会怪我。可当我与父亲任性时,又要跑到他坟头去狠狠哭一场,哭得整个墓园的英灵都不得安宁,也真真罪过不已。但我一直相信我的外公选择在圣诞节那天挥别人世,一定是安详离去的,他逝后的头七那天,天上正挂着耀眼无比的太阳,想是庆贺我外公这样善良了一辈子的得道高僧回归西方极乐世界。

等我离开家去外地读大学的时候,暑假回来一般家庭的孩子还是回顾着看电视里必播的《还珠格格》、《新白娘子传奇》或者是永远经典的《西游记》,而我就只能陪着外婆看闽南语的巨巨巨长篇电视剧《意难忘》、《再见意难忘》,据说有五百多集都不止,讲述了三四代人之间的豪门恩怨,往往我这学期暑假回来看的人物戏份拖到下学期假期回来都还没杀青。

论起看电视连续剧,我也是一看起来就不管不顾,也因为大学前第一年留恋观看《大长今》耽误了高考,导致第二年复读母亲一定要我住校。地震那年刚好是我复读的关键一年,心里压力太大,宿管为了保证大家的休息,常常要我们下了自习就入睡,而我非要用功,就偷偷打电筒在被窝里看书,也一定程度熬坏了眼睛。我们后来考上了大学,突然卸下高考压力才感受到这世界竟有如此辽阔的天地,美好的日子总是短暂的,以至于工作后,我仍然怀念在那些象牙塔里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