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事情的发展总是会与所希望的那样背道而驰。
就算下定了决心要保持清醒，但在机舱舒适的空调加成下，午饭后的困意还是淹没了金宪坤的意志。
他的半张脸贴在舱壁上，挤出了一个滑稽的形状。林历犹豫着要不要叫他起来换个姿势，但最后只是给他盖了一张毯子。
转过头，那边的田小娟也已经垂着头呼呼大睡，好在安全带拉住了她的腹部，让她不至于撞在前面的墙壁上。
狭小而静谧的空间里，无需冥想便能听到轻轻的呼吸。
林历突然感觉有些憋闷，他的手指按住了衬衫最上面的扣子，但最后也没有解开。
而另一边，恢复了活力的赵美延正兴致勃勃地浏览着INS，似乎完全没有注意林历那边的情况。
不能再犹豫了，要果断地行动。
林历整理着几小时之前刚刚下定的决心，思索着该做些什么来表明自己的存在感。
如果是结交高位者，要端正自己的姿态，做到有理有节不卑不亢……
不对不对，这样不对。林历回想着自己脑海里的知识，悲哀地发现居然完全没有可以用在这种情况的经验。
他所会的，只有如何让人感觉亲切或畏惧，至于如何让人感到亲近甚至亲密，这是他的知识盲区。
实际上，他甚至连太过亲密的关系都没有经历过，永远与其他人隔着一层名叫信任与分寸的薄膜。
哪怕他有时会做出些看似不计后果的举动，但内心里也必然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
要不然就把她当成许秀？不对，他们的性格相差太多，甚至连性别都不同。
在脑海里再度搜索了一下，林历发现自己有过相处经验的所有女性里，除了林姨和女娃们之外居然是楼下干洗店的阿姨。
要不然就当成那位姨母来试试？可问题是赵美延既不做生意也没有孩子，总不能跟她聊一聊天气。
想要抓住宝贵独处时光的林历疯狂地进行着头脑风暴，但却迟迟没能得出一个合适的方案。
看了眼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林历知道已经不能再犹豫了。
他拿出了破釜沉舟的决心，转过头去：
“你……冷不冷？”
话一出口，林历内心就已经久违地升起了一抹名为后悔的情绪。
他是个实用主义者，不会去读不必要的书，看不必要的电影，了解不必要的事情。
尤其是那些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向来为他所不喜。
但早知道自己有这一天的话，应该抽出些时间看一看，至少要了解一下的。
尽管内心活动无比剧烈，但在表面上，林历的表情还是云淡风轻。
但接下来，他发现了作茧自缚的一件事：
女孩戴着那副隔音很好的耳机，专注地看着手机上的电影，似乎完全没听到林历的话语。
不知道该是庆幸还是失落，林历呼出一口气，转回头思索着该如何继续尝试和对方交流。
也许该找个更合适的理由？比如问问她有什么需要的东西，或者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或者想吃的食物，无论如何，投其所好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温热的耳机被轻轻塞到了他的耳朵里，林历转过头，看到的是一张略带绯红的俏脸。
女孩装作很专注的样子把手机举到了过道中间的位置，只是用余光偷偷注视着有些发愣的林历。
林历下意识地伸手，轻轻地接过手机举起，两个人就这样用着一副耳机，安静地看着手机上正在播放的今年最热门电视剧《经常请吃饭的漂亮姐姐》。
扑通，扑通。
大抵是我的心脏出了些问题，应该回去问问赵楷，家族里有没有心脏病的遗传史——不对，那位前任董事长正是因为心脏病才急着要我回去。
明明想到了很煞风景的事情，但林历却情不自禁地咧开了嘴，笑得像个傻子。
隔着过道的赵美延看了一眼屏幕上哭得稀里哗啦的女主角，又看了一眼满脸笑意的林历，嘴角也同样控制不住地微微扬起。
刚开始的时候，赵美延还紧张地关注着经纪人和小娟的动向。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逐渐沉浸到了精彩的剧情里。
就连没有什么欣赏能力的林历也同样被剧情的发展所吸引，开始认真地学习起男女主角的相处方式。
如果我经常请她吃饭的话，会不会……
好像也不太对。他猛然想起，上次李相赫直播时还称自己为“经常请吃饭的帅气哥哥”，甚至还因此在Kakao上被某人问了一句。
或许是心有灵犀，当他想到这件事之后下意识地看向旁边时，迎接他的并非是那张专注的侧脸，而是目光的对视。
四目相对，这次，谁都没有移开眼睛。
……
用力伸了个懒腰，金宪坤提起一个巨大的箱子，递给了站在一旁的林历。
接过黑色的行李箱，林历看了一眼上面的标签之后，不着声色地用手擦了擦外壳上的灰尘。
走出机场大厅，一行人沿着熟悉的通道向外走去，准备去位于不远处的租车行先办理一下租车手续。
“林历，一会儿还要麻烦你。”金宪坤略显歉意地解释着，“我的英文都是死记硬背的，所以看不太懂那些专业术语。”
“放心吧，我很有经验。”林历笑着回答道，“不过这边租车需要额外购买保险，所以对应的信用卡也需要能提供保险服务。一会儿用我的信用卡租车就可以。”
“这怎么好意思，明明该是公司出钱……”
林历给他科普着租车的注意事项，忽地，他的语气微微一顿，然后又自然地继续说了下去。
在他空着的那只手里，突然出现了一张带着香气的湿巾。
跟在经纪人身后的田小娟咬着嘴唇，表情复杂难言。
刚刚她清楚地目睹了一切：
短暂触碰的两只手，佯装无事发生的林历和脸上红扑扑的欧尼。
但她最终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只觉得九月份的洛杉矶似乎比十二月的首尔还要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