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君利吓得直打哆嗦。他用手紧紧拉着李存信的衣襟,勉强的支撑着自己没软塌下去。
这阵法场面,他们俩个还是破天荒头一次见到。记得几年前听太保们说起李存孝曾破了葛从周一字长蛇阵,一路追杀至长安城下。好不威风。未曾亲眼所见,总觉得太保们对牧羊子言过其实。
葛从周何许人也!巢贼麾下五虎之首。山东一条葛,无事莫撩拨。那是响当当的人物。四十年前,其父葛青云更是神一般的存在,惯于刀法,难觅对手。
传言四十年前的药王谷血案后,便消声匿迹了。有人讲,他因习练上乘刀法—长虹贯日,走火入魔,经脉尽断而亡;也有人说,他在药王谷与人大战一场后,被人震断奇筋八脉,武功尽失。此后便再无消息。
至于当年的悬情,官方封锁得很,没有什么下文。江湖上也只是浅浅的流传一些表象而已。毕竟药王谷后来又重现繁荣,医治者难求一号。当年的那些事,当事人都无从考证,其他人随着时间流逝,也慢慢少了些谈论。
直到葛从周的横空出世,江湖好事者又把四十年前的事情拿出来磨磨嘴皮子,似乎要探出些门道来。但有一点,足可印证,那就是长虹贯日如此上乘的刀法确实存在。据传与葛从周交过手的人,非死即残。此刀法霸道得很,疾速凌厉,空前绝后。
如此人物竟也折在牧羊子手里,多少有点不真实。可据征战回来的兄弟们讲,那一阵,存孝杀了猛将五十余员,精兵四十余万,尽皆溃散,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破巢贼后,葛从周又投奔朱温老儿,自此便很少再听到有关他的消息。
康君利,李存信如今见到这场面,可想那区区长蛇阵实在是不值一提。这牧羊子阵法玩得可是一绝,腾挪变换之间让人目不瑕接,又让人不得不心生折服。
十三太保里,无人能望其项背。放眼天下,也难觅对手。葛从周输得心服口服,完全就不在一个段位。三太保李存勖虽精读兵法,擅长谋略,却从未出征过,也从未在军中任有要职。真刀实枪的杀伐场,可不是玩玩嘴皮子,翻看几本破旧的兵法就可以纵横疆场的。
在康君利,李存信眼里,李存勖纯粹一个闲人,游历于江湖,活得逍遥快活,一个好命的世子而矣!倘若他不是父王的亲生儿子,连基本的做做样子都是多余。但在十三太保里,三太保李存勖是没有人敢于叫板挑衅的,身份摆在那里,怎么说亲生的比起这些干儿子,还是有绝对的血脉压制。
这份权威,无人敢于挑战。对于三太保李存勖,大家秉承能避则避,能躲则躲,少给自己找不痛快。唯独这牧羊子是一大祸患,深得父王喜爱,现在还在沁州城呼风唤雨,羽冀渐丰。
飞虎铁甲更是攻必克,战必胜。这样的一支队伍握在李存孝手里,就连生吞其肉的死对头朱温老儿,都不敢轻易招惹。
康君利差点萌生了打道回宾州的念头。在这沁州城何以下手,压根是难于上青天。
李存信用眼神示意康君利再等等,便假装淡定的看着校场内的演练。
半炷香后,操练完毕。
各营校尉分别带队离开校场。
李存孝,李存勖一行八人向这边走来。
康君利扯开嗓子喊了起来:“十三弟,十三弟。”
李存孝走近了,大手一挥,值场校尉立马收刀入鞘。静立两旁,让出一条道来。
李存孝问:“四哥,十二哥不在宾州陪父王,不辞辛苦来小弟沁州城,想必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康君利道:“这阵子也没什么战事,我与四哥就这样从宾州走走停停,原本出来狩下猎,想着与十三弟多日未见,甚是想念,不知不觉便来到了沁州境内。想与众兄弟叙叙旧,聊聊这相思之苦。”
“那敢情好!正与众兄弟畅饮。”李存孝豪迈的回应道。
李存信静静的看着,听着,脸上一闪而过的阴冷。
李存勖放慢脚步,轻声嘱咐安休休要密切关注他们的一举一动。
十三太保里,数康君利,李存信与李存孝最是不和。说到底,还是他们眼红存孝屡建奇功,心生嫉妒,总是在父王面前煽阴火,打报告,总之,都是些扯不清乱淡的事情。要往深处追究,平白无故也是百口难辨。当下这俩人远从宾州赶来,可不仅仅是为了叙叙旧,怕是有要打些歪主意,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来。
在讲武厅里,摆起了宴席。
安休休席间一言未发,一手扶着腰间佩刀,一手按在桌沿,像张开的满弓,随时出弦。眼睛死死的盯着康君利,一旦风吹草动,必将直接扑杀过去。
薛铁山,贺黑虎与薛阿檀三人也在下首严阵以待,讲武厅的气氛瞬间变得局促,压抑,整个讲武厅如同一张大网,死死地兜住了康君利,李存信。
康君利,李存信正了正身子,大大方方的落座。
康君利坐下后,双腿不由自主的抖动,怎么也抑制不住。索性把双腿在宴桌下向前,向外完全的放松,脸上却是淡定得很。
李存勖细思:在沁州城,康君利,李存信若有歹心,必将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酒过三巡,李存勖问:“十二弟,这九月的天微风微凉的,怎么你满头大汗,是这沁州的酒太烈,还是十二弟满怀心事啊!”
康君利慌乱的回道:“三哥,见笑了,这沁州的天还真就不一样,未非十三弟英明神武,据守此地,朱温老儿早就率军掩杀过来了,当下枪未出林,刀未出鞘,战马未惊,得眼下这安定世界,这沁州的天可是十三弟的天。”
康君利牙尖嘴利在太保间均有所闻。李存勖听后一脸不悦。
康君利缓缓饮下一杯酒,平复了自己的慌乱。他心里明镜似的,李存勖可不是一般人,这分明就是拿话套他。再看现场形势,稍有闪失,性命难保。在沁州城哪里敢造次,看这架式,自己与李存信能全身而退已属不易。这下毒一事,亏这四哥怎么想得出来。原本是借机行事,倘无把握,现在倒好,都成了虎口脱险。
康君利道:“三哥,说到心事,十二弟这边还真有那么一桩事,压在心里面,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李存孝道:“多大点的事,大丈夫顶天立地,有什么说什么,婆婆妈妈的。”
康君利道:“还不是我们兄弟间的事情。”
康君利故意卖了个关子,稍停片刻又道:“我们兄弟十三太保中,三哥是父王亲生的,其他几个都是父王的义子,这些年我们跟随父王南征北讨,虽没有十三弟这盖世之功,却也是每逢战事,冲锋陷阵,不在话下。也不知道哪个造谣生事,说如今天下太平,十三太保,只有一个是亲儿子,其余都是义子,叫众人都出了姓,原姓赵今还姓赵。十三弟原名安景思,可竖起安景思的旗号,以别骨肉亲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