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致衣谷的梅钟深

秦丹桂醒来已经是在一天后的医院里。她微微长开眼睛,只见紫白相间的天花板映入眼帘。她转头向右边望去,看见了角落里用绳子串起来的花花绿绿的纸质康乃馨。致衣谷的人们还没有从空山节的氛围里走出来,医院过道传来人们嬉笑打闹的声音,还有医生家属的沟通声,,餐车在地上咕噜噜转的摩擦声,以及各种各样的仪器声。她向窗户边看去,发现梅家大哥坐在椅子上翻看《衣谷街日报》。

“我怎么会在这里?”丹桂张开嘴,疑惑地问道,准备坐起身来,却感觉全身都痛。

“你终于醒了。”梅钟深的脸上闪过一丝欣喜,却转变为带有阴沉氛围的怒视。

丹桂看着他红着的眼眶,不解地问,“你怎么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丹丹!丹丹你终于醒了!”姐姐秦银桂放下一袋水果,冲到她面前,激动地抱着她,“我们可担心了!”

“姐,到底怎么了?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为什么我会在医院?”丹桂从姐姐的怀抱挣脱开来,坚持问道。

梅岩青从门口进来,披着深色外套,摘下银框眼镜,露出疲惫的眼神,“小丹,还好是大哥撞了你,第一时间把你送到致空山最好的医院。这要换做别人,还指不定怎么耍赖呢!”

“什么?”小丹默默回想着当初发生的一切,原来自己是出了车祸,而这个撞自己的罪魁祸首便是梅钟深。她仰头对梅钟深喊道:“大哥,我没事,已经恢复了。你去忙吧!公司需要你。”

梅钟深来到丹桂面前,魁梧的身材挡住了阳光,深邃的眼眸里没了平时的霸道狂妄,嘴角微微动了一下,露出沧桑的细纹,“秦丹桂,你好好休息,改天来看你。”紧接着,他右手握紧丹桂的手指,低头用左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棕色的木手链,“这是请大师开了光的,以后就让它陪着你吧!”他将手链套在秦丹桂的四根手指上,起身离开了房间。

“大哥!”二弟梅岩青抓住了梅钟深的胳膊,皱眉道,“你不可以就这么离开!也许你平时轻狂惯了,觉得什么事情都可以用金钱摆平。但这次,你撞的是小丹,是自家人!难道连一句最基本的对不起都不打算说吗?”

“哎呀,没事的!是我自己骑车不小心,二哥你别怪他。咱们一家人,和和睦睦的,不要吵架嘛。”秦丹桂眼见大哥二哥要打架,赶紧劝阻道,急急忙忙想跳下床,却被二姐一把拦回病床上。

梅钟深回头看了秦丹桂一眼,从梅岩青的胳膊里挣脱开来,消失在人来人往的银白色走廊里。一直以来,他忙于工作,既要应付董事会里的所有成员,又要负责公司里的各种琐事。年轻时的他英俊潇洒,是个瘦高个,粗黑的剑眉,脸上棱角分明,酷爱做各种时髦的发型,还有百万化妆师在身边帮他补妆,高端娱乐场所去了一个又一个,身边的女友也换了一个又一个,一直没能安定下来;如今辞掉了化妆师的他即将步入中年,下颌骨变宽,眼睛仿佛没睡醒一样全靠高高的鼻梁和眼眶撑着,脸上早已经没了曾经的胶原蛋白,甚至在眼角出现了细纹,曾经对女友们的海誓山盟因为迟迟不进入婚姻的拖延而各个击破。虽然平时在旁人看来他扑向工作的心十分火热,但这十年来的无聊生活快要将他的内心耗为一潭死水。他机械地按经验处理着公司的各种事务,却感觉自己的心里空荡荡的,灵魂孤独地游荡在干冷的雪原。在节日里家人聚在一起的时候,梅钟深看着二弟和二弟媳的恩爱样子,心理极为不悦。两口子嬉笑打闹的画面如一颗颗石头重重砸向他内心的水潭。梅钟深坐进车里,默默地将车开回他那座黑暗阴冷又孤寂的别墅。

时间已是傍晚。远方的天空从上到下由红色逐渐变成深蓝色,云彩像溪流一般浮在空中。“丹丹!看看这是什么?”秦金桂从背后拿出一双拐杖,“有了它,你就可以早点下床走路啦!”

“哇!姐你真懂我!总待在这床上,我都要发霉了!”秦丹桂见状遍要下床来试试。

“哎哎哎,别呀!你现在还不能下床呢!当心摔着。”秦银桂拦住了她,“姐姐你真是的!干嘛诱惑小丹?咱们还得听医嘱,老老实实在床上修养。”

秦丹桂托着脑袋,无奈地对秦金桂喊道:“姐我饿了。”

“我们知道,前天做的嫩牛肉饼还有一块,给你留着呢,还有你最喜欢的奶油蘑菇鸡丁也给你留了一份。”秦银桂从护工送来的袋子里取出汤碗,掀开盖子,“但是现在,你得喝粥。”

“啊啊啊——二姐你真坏!”丹桂轻轻推了她一把,“可我不想吃这个。”

秦银桂起身离开,“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喽,那你就饿着吧!”

“等等!二姐!”丹桂拉住银桂不让她走,悄声问道,“梅大哥什么时候再来看我?”

“什么?你还想着他来看你?人家就是客套客套罢了!大名鼎鼎的梅总裁怎么会把你一个无所事事的混子放眼里?”秦金桂双手环抱在胸前,挑了挑眉,“顶多看一眼二妹,可惜呀,咱二妹嫁给了不那么有钱的那位。”

“大姐你小声点!我们家穷光蛋待会儿还要过来呢!这个世界每个人的时间都是有限的,虽然青哥儿穷,但跑前跑后你也是看在眼里的。钱可买不了一个人发自内心的关心。”秦银桂维护起丈夫来,十足一个要吃人的老虎,眼神里写满“开战吧”的标语。

说时迟那时快,梅岩青出现在眼前,手里捧着一束花,“来看咱小妹妹康复得怎么样啦!”梅岩青将红红的康乃馨插在花瓶里,拍拍小妹妹的肩膀,“早点好起来,我们一起爬山比赛。”

“好热闹!我来晚了!”梅逸墨手提了两个大袋子,把它们放在桌上。“你们也都饿了吧?白色的那个袋子里面是飘花餐厅的晚饭,我们赶紧趁热吃吧。”

“还有一个袋子呢?给我瞧瞧!”秦丹桂兴奋地往黄袋子看去。梅逸墨赶紧递给了她。“薯片!哇,我最爱的零食!鱿鱼味,还有什么味,嗯……牛肉味,玫瑰味……哇!这么多味道!”秦丹桂乐得合不拢嘴,张开双臂就要拥抱梅逸墨,“大滑雪冠军!你太懂我了。”紧接着,她又拍了他一下,眼里泪光闪闪仿佛充满委屈,撅起樱桃小嘴,“看看,人家为了赶去见你,才把车开那么快,结果开进了医院。你说!是不是非要我病倒了你才愿意主动来看我?那我情愿一辈子不起来!”

“怎么会?我实在是比赛太忙了呀!”梅逸墨解释道,“而且,我也不能总跟你见面,不然……”

“不然什么?”

“不然某人会吃醋的!”秦金桂的声音响了起来。

“阿墨,你爱上别人了?”秦丹桂只觉得耳边响起了滚滚雷声,心中的神柱轰然倒塌。

“什么爱上别人了?一直爱的就是别人,哦,不对,一直爱的就是大姐,是家人。”梅逸墨哈哈一笑,“丹桂,对不起咯,你现在已经不是我的头号粉丝了!”

秦丹桂眼神涣散,眼泪从眼眶奔腾而出,“为什么?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我怎么不知道?”

“丹丹,我们有共同的爱好,难道你没发现吗?一直想早点告诉你的。可惜你左一个阿墨右一个阿墨,天天念叨,我们也是怕你伤心,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我们也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青春,有自己的事业,不可能一辈子瞒着你。反正你的身体已经受伤了,哪里也不能去,那索性就让心理一起受伤好啦!等你疗伤归来,又是一个活蹦乱跳全新的小丹桂!”大姐秦金桂劝解道,脸上露出狡黠的表情,眼里满是如释重负的欣喜。

“好啦,你们就别哄我啦!既然你们都在一起这么久,那我就好好祝福你们,永结同心,幸福永远。”秦丹桂嫌弃地望了她一眼,“还有,我身体受伤还不够惨吗?还要给我心上刺一箭?心理身体一齐受伤,这什么逻辑嘛!我才没有受伤。你们两对赶紧回家给我造小侄子吧!就别在我这么可怜的孤家寡人面前秀恩爱了。”

“丹桂,你照顾好自己。有什么需要跟护工说。那我们这就回家啦。”秦金桂挥手对小妹妹告别道。

“拜拜!快走啦!我也正好静一静。”秦丹桂倒头躺在被子里,内心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脑袋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张冷峻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