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4巽物坎离水中还

四人沿着石阶继续向下,每一步都严格按照引路图所示,小心绕过机关暗括,走的是步步惊心。

区区三里路,要搁在往日里眨眼便可走完。可这三千级的三里路,却似要走上百里才是个头。

二哥甚至有点后悔当初接下了这档子差事。

“早知如此难缠,还不如当初跟大哥做个对调,他来闯关,我去杀那叶淮生,三下五除二便可了事,省得麻烦!”

这时,一人在旁小心翼翼劝道:“二哥切莫心急,大哥如此安排,自然有其用意,这观云山庄虽弱如蝇虫,可这密室机关防护,却号称天下第二,想进去自然不是件容易事儿。可既然大哥事先早已做好万全准备,就相当于拿到了成功之门的钥匙,咱们只管去开门便可。事成以后,二哥您可是江湖上第一个潜入这天下第二密室之人,小到帮里,大到整个江湖,那可都是能把牛皮吹上天,大大抬高二哥您声望的大事儿!比杀个叶淮生,可是要惊天动地的多……属下没猜错的话,大哥这是在给您铺路!”

二哥听了,心里一阵暖,鼻子也犯酸。大哥对自己的好,那是没得说!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这些年,没有大哥的帮衬和照拂,怕是早就陈尸江湖了罢。

二哥心知此人说的在理,嘴上却不饶人:“要你说,我怎会不知大哥是一片苦心,我这是……”

二哥说不上来了。

那人赶紧接上:“自我勉励……”

二哥琢磨了下,装作明白:“啊对,是自我勉励,自我勉励……都打起精神,赶紧跟上,此行务必功成!”

三人附和:“是。”

沿途上,一行四人虽万般小心,仍敌不过机关重重,星罗密布,难免不出现失误,触动一些机关。

旧伤之上添新伤,一条路走下来,几人各个已是身心俱疲。二哥尚有余力,勉强支撑,一人在前,心中却冷颤连连,先前过宫门,险些把小鸟儿给弄丢了,虽然这小东西儿一直都长睡不醒,也不听使唤,但有和没有毕竟是两码事儿。

现在想想,二哥都还有些心有余悸,又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其他三人伤势更重,过剕刑阵,汹涌而来的螺旋飞刃,上下齐攻,一重接着一重,四人眼花缭乱难以招架,最后一人脚筋受伤,险被割断,无法用正常脚力继续赶路。

最后是过大辟之刑阵,一人被利斧斩下右臂,顿时血柱喷涌,惨痛哀号,昏厥当场。好在还有一人部件尚且齐全,却也差点被带风而过的巨斧劈成两半,幸运的是二哥及时霸气出手,令那巨斧偏了方向,与人擦身而过,最后只是膀子上被削了块肉下来。

三人相互搀扶,踉跄而行,这下是想快都快不起来。

费了一番周折,四人终于来到密室之外。

二哥让三人留在外面稍作休整,上药包扎,随后便跟进来,自己则一人先行一步入室取宝。

来到密室门前,二哥自怀中取出事先拓印好的钥匙,插入不起眼的石门锁孔,轻轻转动,石门内部即刻传出机括移动的哒哒声,不多时,门便开了。

进入密室,眼前豁然开朗。这里由一个天然形成的钟乳石洞改造而成,内部面积足有千余见方,四周是形态各异的钟乳石,地面距离顶部至高处约五丈余。

空旷之处,数十排置物架依序整齐排列,每个置物架有九层,每层又分成规格大小不同的方格子,格子内放着形色各异的盒子,但盒子内放的是些什么宝物,二哥现在可没工夫理会,只在心中唏嘘:“这观云山庄家底可是不薄”!

二哥径直穿过置物架,行至洞内深处,终于看到此行的目标所在之地。

洞内尽头,是经人工开凿而成的八个小洞,每个洞的入口上头,分别刻有乾、坤、震、艮、离、坎、巽、兑八个大字。

依图明示:巽中取物坎中离。

二哥迫不及待直奔巽洞而去。按照口诀转动机关模块,洞门开。

洞内空间不大,不足二十见方。正中有一置物台,台上置一长条木匣,环视四周,再无旁物。

看来欲取之物,必然就在这匣中了!木匣由卯榫工艺打造,用的是上等黄花梨,花纹细腻,纹路清新,质地也是极为均匀,经细致的加工打磨抛光处理,表面摸起来光滑如玉,隐隐透着一丝凉意。

二哥定了定心神,砸吧砸吧嘴,忍不住去揭开那匣盖,一睹内藏乾坤。

匣内由金丝绸缎包裹,内外尽显奢华,再看那所藏之物,二哥顿时大惊:一根乌黑透亮的长棍!

“一个棒槌!怕不是搞错了吧?”

这是二哥的第一个反应!

一年多以来扰动江湖,由叶淮生所得,正被无数人觊觎纷纷打算下手的那件至宝,竟然……

毕竟,无人真正见过那件至宝到底是何样子。

“难道说内有乾坤?”二哥百般疑惑,他怎么都想不到,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就为了这么根破棍子!

执棍在手,倒有些重量,轻敲两下,并无金属铿锵之音,肉眼仔细观察,表面隐隐透着细细的纹路,触感温润丝滑,质地极为坚硬,想必是某种少见的木头!

木棍造型也有几分独特,一头大一头小,活脱脱就是个棒槌的形状!

棍长只有三尺三,非刀亦非剑,当武器的话,似乎短了点,当做手杖,显然又重了些,至于其中是否暗藏着什么门道,着实看不出来。

不管怎么看,这玩意儿都不像件至宝武器,哪有江湖传言的那般邪乎!

“哼……”二哥忍不住冷笑,笑中尽显嘲讽之意:“兴许就是个寻常的信物摆件,江湖人歪曲事实,以讹传讹,唬人罢了。不管咋样,还是先带回去给大哥鉴赏一番再做定夺!”说罢,二哥便将乌棍放回匣子盖好,系于背上,转身出洞。

回到密室正厅大殿,三个手下也已在此等候,三个高手成了三个小丑:“走,赶紧离开这个天杀的鬼地方!”

三人彼此搀扶,尽力加快脚步,随二哥一同进入那坎洞。

《象辞》中有云:坎为永,水长流不滞。

坎,卦象凶险,但险中尚存一线生机,生机为水。

水可陷人于险地,亦可救人于危难。

四人入洞,洞内空间格局与巽洞无异,一眼扫尽,并不见另有出路。

二哥缓步来到正中的置物台,台上也置一宝盒,盒内是何宝物,二哥没心思理会,随手便取下丢向其余三人。然后转身回到石门,对着机关模块一通乱拨。

即刻,墙壁内传来机括转动之声,紧接着,自洞顶正中和四角微微探出的石槽之内,有近胳膊粗的水柱喷出。

依照预先安排好的计划,事成撤离,不走回头路,于坎洞触动机关,机关启,则大水灌入,可择一处水槽打开通路,于水道逃出。

也就是说,需要用事先准备好的炸药将一处水道炸开,然后逆流而上,通向外面,当然,药量和威力,须精细计算推演。机会只有一次,一但稍有闪失,便会让此处成为四人陈尸埋骨之地。

然而,原路返回的话,一则机关多如牛毛,危险重重,匆忙之下难免会有闪失,哪怕再触到一个机关,不说四人全灭,就是二哥也难保有命活着出去!

况且,时间已然来不及。算算时辰,子时应该差不多就要到了,须尽快赶往正殿,原路返回显然行不通,唯有走水路。

二哥忍不住用手摸了摸裤裆,先前的经历依然触目惊心。

非常事,行非常之手段!大哥早已将一切谋划周祥。

二哥一咬牙,厉声喝道:“都听好了,每个人选择一个储物箱子蜷好身体躲进去,然后运行真气,一听到爆炸声,马上屏气凝息,直至箱子浮出水面再出来。”

三人抱拳屈身:“是!”

二哥掏出炸药,连续几次轻功飞跃而上,在洞顶正中出水口的两侧一尺半位置,用剑各刺出一深孔,然后将雷管插入,再用明火点燃,自己也赶紧找个事先腾空的箱子钻入,盖好盖子。

“砰砰……”两声巨响并一声,洞内山体突然剧烈颤抖,洞顶之处出现一偌大的窟窿,大水狂泻不止,顷刻就将洞内灌满,四只载人的箱子,也跟着涨水上浮。

伴着爆炸巨响,洞外也是如此,庄内各处已执行完任务的一众人等,此时正集中赶往正殿集合之处。

突然,地面开始剧烈摇晃,众人纷纷停下脚步,努力稳住身形,四处张望。待一切恢复平静,方才继续赶路。

“得手了……”

一只信鸽冲天而去,眨眼便隐没在茫茫黑暗之中。

正殿屋顶,观云山庄至高之处,站一人,是大哥。

大哥在等其他人。

他负手而立,头微扬,目视着信鸽消失的方向,深深吸一口气。

淅沥沥的雨水,冲洗着他那溅满鲜血的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