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边进门悠悠然坐在了书房的沙发上,看着对面靠着墙壁半躺着的舒大勇。
舒大勇的腹部中了枪,动弹不得,肠子流出一段,被他左手一按,塞回肚子里去。
舒大勇朝渡边露出狰狞一笑,说道:“你个狗日的为什么不早点说你要来?不然我会把最后一颗子弹留给你。”
渡边一声冷笑,说道:“你的最后一颗子弹按照你们的规矩是留给你自己的,现在你一个大意把他浪费了,知道这么大意的后果吗?”
舒大勇点点头,说道:“我当然知道后果。可是我没有大意,和你们日本人打交道,我从来不敢大意。”
渡边笑着点点头,得到对手的抬举总是暖心的,说道:“在下大日本皇军梅机关驻诸暨联络官兼情报站站长渡边上尉,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舒大勇说道:“老子四明山抗日救国军锄奸队队长舒大勇,到时把我的头挂在城墙上的时候,旁边的木牌上别把我的名字写错,舒服的舒,伟大的大,勇敢的勇。好好记着。”
渡边撇了一眼脚下血肉模糊、早就咽气的王柯樵,说道:“如果你舒队长能交出藏炮图,或者帮助我们找到藏炮图,我可以对你格外开恩,不但不会把你的头挂到城墙上,还会马上给你疗伤。”
舒大勇笑起来,说道:“你还是别做美梦了,你们已经不可能得到藏炮图,现在的藏炮图就藏在我的脑子里,只有我知道炮藏在哪里。你有办法把它从我大脑里取出来吗?哈哈哈……”
站在渡边身边的便衣恼羞成怒,猛地冲上前一脚踩在舒大勇受伤的肚子上,喝道:“大日本皇军有一百种办法请你开口说话!”
舒大勇痛得大汗淋漓,他的咬肌微微动了一下,嘴里喷出一口鲜血,顿时双眼无神,气绝身亡。
便衣大惊,他只想折磨活人,还不想制造死人。俯身一探舒大勇的颈动脉,又急忙掰开舒大勇的嘴巴,发现嘴巴里有一个白色的胶泥。
便衣傻了眼,喃喃道:“是氰化物。他们游击队手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日本人哪里知道舒大勇的前身是上海滩上“杀猪猡”的小畜生,偷鸡摸狗乃家常便饭,氰化物俗名“三奈”,药狗神器,狗的牙齿只要咬破外面的胶泥,碰到里面的氰化物,马上倒地完蛋,偷狗贼跟捡一样容易,再不用东奔西忙去追。
舒大勇洗心革面,杀猪猡变成杀汉奸,几乎抹去了过去的所有痕迹,连名字也改了,却把“三奈”藏了起来,最后留给自己,省下一颗宝贵的子弹。
渡边现在知道为什么舒大勇没有把最后一颗子弹留给自己,为什么他渡边上尉能和一个活着的锄奸队员说上许多话,原来舒大勇胸有成竹,主动权握在他手里,随时可以选择死亡。
便衣气得上前猛踹舒大勇的遗体,被渡边喝住。
便衣低头道歉:“对不起,渡边君,给你添麻烦了。”
渡边微微一笑,说道:“没事。不过请你们一定要好好照看好这位舒壮士的遗体,我要把他带往诸暨去。”
便衣一脸疑惑。
渡边解释道:“刚才这位舒壮士已经告老实交代,他的大脑里装着藏炮图,虽然他已经死了,永远开不了口,但我有办法请他的行尸走肉来告诉我们那门可恶的大炮藏在哪里。”
此时外面传来了此起彼伏的警笛声。
便衣说道:“租界的巡警马上就要到了。租界警方一定会找我们的麻烦,不让我们把尸体搬走。”
渡边冷笑道:“别理他们,马上把尸体搬走。我们要缉拿的是抗日分子,根据两国协议,这是两国共同的罪犯,法国人必须配合我们的行动。现在他们的租界里竟窝藏着抗日分子,是他们有错在先,必须对此负责,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渡边气势汹汹,一脸蛮狠。
蒋芝堂侥幸逃出了法租界,但日本人攻下小饭馆后,战斗结束,渡边检查现场,发现并没有自己亲眼见过的那位交易者、也就是蒋芝堂的尸体,后来又在租界界河边,发现了被铁钳子剪开的一个大洞,才知道大事不妙,交易者已经趁乱逃走,而藏炮图很可能在他手上,急忙告知上海宪兵司令部,派出大批宪兵、特务追捕蒋芝堂。
所以蒋芝堂虽然逃出法租界,找到了黄浦江边的外围接应人员,但日本人在后面紧追不舍,这一路逃命实在是险象环生。
直到进入四明山区,金钱豹亲自带人来接应,才算安全落地,能松一口气。
金钱豹对这次行动非常不满意,游击队派去最得力的九大干将,回来只剩下两个人,而且他们已经成了残疾人。大冬天的下河,又没有及时救治,他们两人的十个脚趾已经冻坏,如果不及时截肢,会危及到生命,一旦截肢,行动已经不便,想爬山下水如履平地完全不可能。
而收获又微不足道,蒋芝堂在面临绝境时,已经把藏炮图销毁,现在只知道这门炮藏的大致方位,在紫阆山里丽江村进去十里路的一个坟场里。
金钱豹在紫阆山里打过游击,对那里的地理也非常熟悉,知道那个坟场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埋死人的地方。
金钱豹叹了一口气,说道:“准确说,那个地方不是坟场,而是一个古村落,在山谷的尽头,有方圆七八里大小。据当地人口口相传,很久以前,那里是整个山区最大的村落,人口上千,像个世外桃源一样,自耕自作,生活殷实。不知在哪个朝代,毁于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为了防止瘟疫外传,当时朝廷派出部队把整个村子包围起来,禁止里面的村民跑出来传播瘟疫。结果自然很惨,村里的人只能坐等待死,不是病死就是饿死,整个村子成了一个露大坟场。据说后来曾经有胆大的人摸进村子里,想捞点不义之财,壮着胆子进去,丢了魂魄出来。村里的人都成了骷髅,家里的桌子凳子看似完好无损,但只要轻轻用手一碰触,马上变成一堆灰尘。以后几百年就没人敢进去了,杂草重生,鬼物出没。也不知道当年可怕的瘟疫现在还能不能害人,连我们游击队员也没进去过那里,我也只在山顶上远远看到过。徐天宝把大炮藏到那里去,还真找了一个好地方……”
金钱豹说到这里时,已经痛苦不堪。
他的嗓子有伤,不能多说话,今天有点破例。
旁边的袁啸风见状急忙给他倒上一杯水递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