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初二年九月初一,向曹丕上表称臣的二十多天后,已经迁都武昌的孙权,听到了他最不愿意听到的消息。
曹丕兴兵二十万,挥师南征。
上一次曹家人这么大规模的南征,还是在赤壁之战。
当时孙刘两家亲密无间,结为秦晋之好。且曹操刚刚解决掉北方,士卒多不习水战,再加上不服水土,一战而败。
如今孙刘交恶,孙权在内心问道:“这次还能挡住吗?”
随即坚定的回答道:“能,一定能挡住,挡不住也得挡。”
随即修书两封,命人火速送到南郡太守诸葛瑾手中。
一封是写给诸葛瑾本人的,让他出使秭归面见刘备,再次请和。
一封是写给刘备的,他打算以南郡作为请和的条件。只要刘备答应,随时可以派遣军队接收南郡城防。
诸葛瑾作为南郡太守,其实比孙权更早知道曹丕出兵的消息。
徐晃每天都会带着几个人,骑马到孙权控制的城池前,以射箭的方式,将魏国出兵的消息射到城中。
通过散播这样的消息,达到动摇孙权军队的军心的目的。一如曹仁被关羽围困樊城时,大肆散播孙权出兵的消息,以动摇关羽军的军心。
坐镇江陵的朱然最早得知此事,并迅速通知了位于孱陵的诸葛瑾。
二人得知此事后,都做了同样的安排,下令封锁消息。一连斩杀了十几个在军中、城中散播恐慌情绪之人,浮动的军心和民心才暂时稳定下来。
不过他依旧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以江东此时的实力,根本无力同时抵抗曹丕和刘备的两路大军。
南郡重镇江陵,只有朱然的五千兵马,这些兵马是准备用来对付刘备的。如果魏军出襄阳,江陵将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
因此诸葛瑾收到孙权的信后,立刻带着几十个随从,从孱陵出发,一路向西北方向的秭归赶去。
途径陆逊驻军的夷道时,诸葛瑾去和镇西将军陆逊见了一面。
因为消息封锁得当,陆逊暂时还不知道曹丕将率军南下的消息。听说诸葛瑾到来,带着诸将出营门迎接。
“子瑜将军,你今日怎么带人来了?”营帐内,陆逊如此问道。
其云淡风轻的模样,分明是没把东征的汉军放在眼里。
诸葛瑾看了眼四周,没有说话。
陆逊见状,心中一紧,随即挥了挥右手,对麾下众将说道:“你们都出去吧,我与子瑜兄许久不见,想单独叙叙旧。”
等人都出去以后,陆逊凑上前低声问道:“子瑜将军,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见四下无人,诸葛瑾这才点头道:“伯言将军所料不错,小贼曹丕下令出兵了,这是小贼的檄文。”
“小贼安能如此?主公都上表称臣了,为表示诚意还把于文则给他送了回去。”
赤壁之战时,孙权为了激励士气,称曹操为老贼。如今曹丕继位,作为曹操的儿子,自然而然成了小贼。
陆逊带着疑问,从诸葛瑾手中接过曹丕的檄文,认真看了起来。看完后双手用力往桌案上一放,怒道:“小贼欺人太甚,我主公岂会做出这等下作之事?”
“还演苦肉计,也亏他们想的出来,真是岂有此理!”
“伯言将军且勿动怒,不管小贼找的理由有多荒唐,魏军挥师南下的消息已成定局。”诸葛瑾接着道:“夷道和猇亭这边,主公可能给不到你想要的那么多兵马了,你得早些做准备。”
“逊明白。”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人意料,陆逊沉声道:“子瑜将军应该不是专程来跟我说此事的吧?”
“奉主公命令出使秭归,恰好路过伯言这里,便进来与伯言你通通气。前路之艰,你我还需舍身以报主公的殊遇。”
“诶!”陆逊叹了口气,接着道:“逊多谢子瑜将军的好意,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从夷道至秭归,山路难行,逊抽调几艘船出来,子瑜将军坐船去吧。”
诸葛瑾笑道:“如此,瑾就多谢伯言好意了。瑾还有公务在身,不便在伯言这里久坐,先行告辞。”
“逊送送子瑜将军。”
陆逊将诸葛瑾送上船,阴沉着脸回到了大营,又将几个亲信部下召集到大帐之中,准备提前通通气。同时更改下既定策略,以更好的面对突变的局势。
诸葛瑾乘船溯汉水而上,两侧都是崇山峻岭,正是水流湍急之处,船夫们使出浑身解数,也只能让船只缓慢前行。
诸葛瑾立于船头,看着汹涌的汉水,不免心烦气躁,高声唱了出来:“秋风萧萧愁杀人。出亦愁,入亦愁。”
“座中何人谁不怀忧?令我白头。”
这首名为《古歌》的汉代乐府诗,刚好契合诸葛瑾此时的心情。
那便是,愁!
第二天傍晚时分,诸葛瑾乘坐的船只被黄权部下擒获,他本人也被当做孙权细作带到了黄权营帐。
黄权是阆中人,没见过诸葛瑾,便对被绳索缚住的诸葛瑾说道:“你是何人,竟敢如此光明正大的来刺探我军虚实。”
“非也,将军猜错了,我来此并非为了刺探军情。我乃贵国丞相之兄诸葛瑾,带着我主的诚意来向贵主请和的。”
黄权听诸葛瑾说起丞相,又见他眉宇间确实和丞相有几分相像,便命人去了绳索。
“多谢将军。”
“你说你是丞相之兄,可有凭证?”黄权问道
诸葛瑾答道:“将军肯给我松绑,不正说明将军相信了我的身份了吗,还请将军送我去见贵主。”
诸葛瑾被黄权派人送到了秭归城内,被安排在偏厅就坐,等候刘备的召见。
刘备此时正坐在秭归城中的县公廨内,看着魏新城太守孟达给他写的亲笔信。
孟达在信中提到,魏主曹丕将亲帅二十万大军南征,约定与他共分孙权地盘。
“功成之日,使君独得荆、交二州,我主只得扬州。”
信上的内容,正是刘备所愿意看见的,他出兵时就设想过这个情况。在他看来,这是个绝佳的时机,只要曹丕不傻,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果不其然,曹丕出兵了。
这时刘备听说孙权使者诸葛瑾求见,立即道:“不见。”
随后又道:“带他进来吧,我倒要看看孙仲谋这小儿,还有什么话想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