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千岁

“你们这叫羊入虎口。”

昏暗的洞窟，唐济对身边的两个人说。

红叶虽然不太懂成语典故，但字面意思还是懂的，听到这个哥布林将她们比作弱小的羔羊，将哥布林比作凶恶的猛虎，不禁恼怒：“你为什么非来这里？”

如果不是唐济非要来这里，她们当然不会跟过来。

而她们之所以会对唐济形影不离，纯粹是因为他手上的圣物春蛇。

要知道，哥布林外出人人喊打，万一唐济被杀了，那她们的圣物岂不被埋没了？她们得时时跟在圣物身边，这是她们的职责，她们本就是守护者。

唐济总不能跟她们说金币的事，就用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哥布林必须死。

这句话果然让精灵女安静下来。

哥布林必须死。在这个世界上这是绝对正确的事。

不过说出这句话的正是一只哥布林，这给她们的感受就十分微妙了。

唐济知道好言难劝作死的鬼。

既然精灵姐妹愿意跟着，那就跟着好了。

他将之前搜罗到的断剑交给红叶，“如果遇到危险，我不会救你们。”

红叶握着来之不易的武器，咬着唇，说不出硬气的话。

“想要杀死哥布林，就趁其不备，刺它们的眼睛，或者砍它们的脖子。”唐济指了指他的眼睛与脖子，表示这是哥布林的致命部位。

红叶立刻将刀对准他：“你告诉我，就不怕我趁机杀了你吗？”

她拿刀的姿势很不熟练，但握着刀柄一动不动，看得出她此刻的决心。

无视近在咫尺的刀刃，唐济很轻松地耸肩，说了句暧昧的话。

“尽管来，如果你下得了手的话。”

可恶！红叶告诉自己得忍着，咬着牙收回断刀。

她不是下不了手，而是现在不是下手的时机。她没把握杀死唐济，杀死唐济后无非是落入新的哥布林手里，那还不如跟着面前这只，起码不用跪着。

唐济知道这一点，用手指推开刀刃，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他对红叶的印象不错，用石头砸哥布林首领的模样他很欣赏，纤弱的精灵杀死暴戾丑陋的怪物，配合晦暗阴森的洞壁，很有种暴力美学的感觉。

这才是他心目中的美女与野兽，棒极了。

“那我呢？”青叶怯生生地问。

“什么？”唐济的心思还停留在美女与野兽上面，有点愣。

“武器……”青叶指了指妹妹红叶的剑。

剑只有一把。没等唐济回答，红叶坚定地对姐姐说：“我会保护你！”

那没事了。有两个精灵当女仆也不错。

唐济问出了一个让他后悔的问题：“对了，你们几岁啊？”

“一千岁。”青叶很自然地回答。

唐济全程沉默，裹着袍子前往另一处哥布林基地。

他们翻过山林，走过山路，根据足迹气味找到这处蜿蜒曲折的洞穴。

路上，青叶解释说她们精灵的一千岁，相当于人类的十七岁，但唐济还是感觉怪怪的，一千岁，他们人类都十几代了，早知道就不问了。

唐济想让精灵姐妹找个地方躲起来，但红叶不同意，想要跟着他一起杀哥布林，而他也担心遇到哥杀，到时候没人质怎么脱身？于是三个人一起行动。

洞穴，阳光不到之处，青叶打着火把走在后面。

一阵腥臭的风呼啸而过，火光摇曳，她情不自禁打了个寒战。

“气流而已，不用怕。”唐济指指他狭长的耳朵，表示有异常他能听到。

“……是。”青叶小声应答，低下头去，心情十分微妙。

这个哥布林太像人了，说话风格像人，行为处事也像人，现在裹在黑袍里看不到外貌，更让人混淆。与他交流毫无阻碍，甚至他比她们精灵还了解人类。

如果她们不是亲眼所见，绝不会认为黑袍下藏着一只丑陋哥布林。

火光照亮了洞窟一角，岩石影子仿佛成了壁画上的怪物，

在青苔横生的墙壁上蠢蠢欲动，蓄势待发。

在这种宛如地狱般的洞穴里行走，让人越发体会到光明的重要。

然而这个时候，唐济却要青叶灭掉火把。

“为什么？在黑暗里走多危险！”红叶第一个不同意。

“那就不灭咯。”唐济行事向来从善如流，对待女仆也是一样。

他往前走，若无其事地说，“通道这么暗，就你打着火把，简直是在大喊‘我在这儿快来抓我’一样，反正我是个哥布林，受伤害的不是我，你随意。”

红叶看看前方与后方，一片朦胧的黑，知道他说的有道理。

她咬牙拿过火把，下定决心投进石缝里。

火光没了，黑暗立刻席卷而来。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红叶失去了视觉，心里立马慌了。

虽然火把太过引人注目，可是没了火怎么看路？

“没事，我们哥布林夜能视物。”唐济显然早就想好了一切。

红叶一步也不敢往前走，嘴唇有点抖：“可我们不能！”

太黑了，太可恶了，她又有种想哭的冲动，好在姐姐握住了她的手。

她小时候很怕黑，但性格使然，她从来都不会示弱，姐姐看出来后，就总是主动挨着她一起睡，睡觉的时候就这么握住她的手。

可现在不是在安全的迷雾森林，而是在危机四伏的哥布林巢穴，万一出什么事，她会连累姐姐一起死。握着那只温暖的手，她突然后悔了。

现在她很气，生自己的气，她气自己太蠢了，早知道就待在洞外好了，非得进来干什么，原本想着说不定能偷师，结果……什么都做不了。

为什么总是这样，明明计划好的，考虑过后果，可每每总是事与愿违。

好恨啊。望着无尽的黑暗，她的心里陡然涌起一股悲怆。

非得用事实证明她的无能为力吗？

一个平淡的声音响起来：“我不是说了吗，哥布林夜能视物。”

唐济将手往后伸：“抓着我的手，我带你们走。”

等了两三秒，一只柔荑才拂了上来。

唐济任由对方抓住自己的小指，自己持刀走在前面。

黑暗中，红叶的眼眶有些红，脸也有些红。

深入再深入，洞窟越来越黑暗，三个人的脚步也越来越慢。

偶尔有水滴从上面滴下来，滴答一下落入脖颈，惊得精灵女抱作一团。

继续往前走，空气潮湿闷热，通道似乎没有尽头。

又是滴答一下，红叶下意识往旁边抱去。

在她震惊于对方硬邦邦的肌肉时，一个慢悠悠的声音响起。

“抱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