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历九七年,三界六合发生了一件欢呼雀跃的大事,这世上唯一神级人物段青崖陨落。
冠有罪神之名消失在世人眼中。
罪神受刑之时,天边霞光乍显,彩雀环云,莺歌燕舞,普天同庆,日月共呼。
世人都说他罪孽深重,恶贯满盈。
结局叫自己师长活剥神髓,压在七重碑上受尽雷鞭之刑是为赎罪。
至此,神级消落,仙人鼎盛,六界却陷入仙魔等级更迭的混乱,阴谋凌乱,纷争不休。
众生苦不堪言。
要说这神人后裔的悲苦生平,且听我细细道来。
时间回到百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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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战火绵延,道、魔、妖、鬼、灵,五界大战,正值战争胶着之时,孤魂遍野,死伤惨重。
最后道(仙)灵联盟以碾压之势战胜魔妖一众邪祟,后洪荒六合局势稳定,仙界独尊,其中神阁以下界神使之名独断专行。
在这场战争中,各界各派伤痕累累、元气大伤,洪荒陷入最漫长昏暗的萧条年岁。
而位居洪荒大陆最北端的北野阳武宗,当属这场仙魔大战中损失最为惨重的一宗。
不仅先后损失两大后世神尊,还折了一大半的英才子弟,自此从天门圣宗跌落至平常门宗。
再说两大后世唯一的两大神尊,乃是苍玄神尊和颜玦神尊。
神尊二人身为后世神人,势力非凡,有言出法随之能,一言便可动山海,一念可变乾坤。
他们行之为民,动则问天,香火绵延在整个洪荒六合。
除此,二人更是世人称赞的艳羡鸳鸯,琴瑟和鸣。
如今,神人陨落,世人无不惋惜哀悼。
而两位苦心经营的门宗,也就是前文提到的阳武宗,顺其自然地被其座下弟子白潭等人接手,到如今虽不再与神阁平起平坐,却也算仙门大宗。
另本书的主角之一,段青涯,是神尊夫妇留在洪荒上唯一至纯至尊的神族血脉。
他出生在最为激战、最尸横遍野的青涯山,所以取名段青涯,断人生魂,青涯祭天,千魂万鬼葬黄泉。
身为苍玄神尊和颜玦神尊的遗子,段青涯出生便身处高位、睥睨众生,最后却落了个低声做小、卑微过活的下场。
相传神阁圣器遇神预言:
神人后裔生于战火深渊,一生背负无尽罪恶,其神族父母屠杀万千生灵,沉重的血债铸画成最恶毒的诅咒,致使段青涯出生便怀神髓而无灵质空间,这意味着神之血脉无缘步入修炼之途,只当作凡人一般浑浑噩噩一生。
这是前人因果,后辈偿还的道理。
从此,世间再无真神,实属天下之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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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起,六界有一传言:“神髓可助修为登峰造极”。
于此,段青涯成了各界垂涎的香饽饽。
等这位神族遗孤十岁那年,还是调皮追逐蝴蝶的年纪里,他嬉笑着来到精雕细琢的玉门外,偶然听到屋里男女的交谈。
坐在龙腾紫椅上的正是他名义上的师尊和师叔,乃是苍玄神尊的座下亲传弟子,宗主白檀和戒律堂长老珺珣。
“如今师尊才仙逝十年,第一天门就这般急不可耐,变着法儿的朝我宗塞人,他这是要干什么?明摆着是要把咱们阳武宗养成他的一条狗!是欺负北野没人吗!?”珺珣语气激动。
“师妹,稍安勿躁,我们拒绝四仙合盟,神阁难免想要杀鸡儆猴。”
白檀面色温婉地落下一颗黑棋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哼,神阁这蛇吞象的吃相好生难看。”
珺寻恼得面色潮红,手里紧紧攥着几颗白棋:
“先不说第一天门如何对待我宗,就前些天神阁信使来说要接养小五,简直蹬鼻子上脸,那帮家伙到底安的什么心?怕是等小五神魂泯灭后,便是我宗丧门绝道之时。”
若是阳武宗迫于神阁压力将段青涯送出去,不出十年光阴,神族后裔必会陨落在茫茫尘烟中。
白檀气定神闲地捻出被黑色吃走的白棋,说:“师妹且宽心,这件事我自有应对之法。”
“什么办法?”
“神阁要接养阿青,不过是因为他身上那根神髓罢了,怕他日后成了阳武宗的又一个庇佑,若是阿青无能无德呢?”
听了这话珺寻沉吟片刻后点头赞同道:
“不错,有神髓在,第一天门不敢把神阶一级的人物如何,此计可以一试,只是可怜了阿五,没有灵质空间,身怀神髓又有何用?本就与仙途无缘,如今又被神阁逼迫至此。”
话落珺寻便忍不住心中怒火用力将手中黑棋砸入棋篓里,发出清脆的磕撞声。
对于珺寻而言,此时也许对段青涯,尚存师长对待晚辈的关怀,但更多的是在意神尊后人对宗门的门面。
白檀抿了口茶道:
“想来也仅此一计,方能保他一命,也可保我宗一时太平,只要我们好好作戏,两者相安无虞。”
窗外年幼的段青涯静静听着,长而细的睫毛投下阴影,遮住晦暗不明的双眸。
自此,他的人生便成了台下老爷千金一掷的大戏,而他,就是那个花脸戏服的提线木偶。
六界混战以前,苍玄神尊和颜玦神尊坐镇阳武宗,阳武宗乃是四大宗门最强,拥有天门圣宗称号。
与神阁各占山头,两者相互牵制,长久安稳,有条不紊。
两者仿佛峭壁上颤颤巍巍的天秤,势均力敌的冰与火但凡有一方熄灭,精心经营的平衡就会被打破。
自两位神尊陨落后,神阁便开始肆无忌惮地暴露勃勃野心。
颁布天律,编插天眼,安插监事堂到各宗门,同时打压异己,奴隶妖魔,多次操控四仙宗合盟,力图称霸洪荒六合。
而阳武宗次次阻扰四大仙宗合盟一事,搅浑了神阁制霸进程,便将阳武宗当作眼中钉肉中刺,一百多年来不断打压胁迫,垄断资源,裁决专制,直至将其蚕食成四大仙门的最末。
曾经盛极一时、威名赫赫的阳武宗,如今却门庭冷落,路野萧瑟,从繁盛到败落,在神阁的操作下,不过弹指百年间。
而段青涯,在宗门与神阁的对抗中扮演着丑旦角色,终将被夹在石碾之间变成万古功成的血肉卒。
他是阳武宗的吉祥物,也是心头刺,是神阁的出气筒、心头刺,也是导火线,他日夜辗转在随意的戏台上,悲苦又癫狂。
段青涯是何时认识到这一点的呢?
或许是在十一岁那年吧。
当时他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幼儿,对任何事都充满热情与好奇。
那天段青涯兴高采烈跟着同门一个小男孩参加练武场内的斗兽切磋。
所谓斗兽,是乃在缚灵结界里与组队与同级灵兽切磋相斗,一炷香之内,灵兽倒地即成功,积一分,奖灵石十,否则失败,不计分,奖灵石三。
段青涯此对当时对抗的是一头名为狰的上古凶兽,其身形似豹,全身红色,有五条尾巴,面部狰狞,中间长着一只角,吼声如击石般铿锵。
原本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岂料那头凶手突然狂爆起来,长着血盆大口胡乱嘶吼,毫无方向的撞击缚灵结界,无差别攻击结界里的所有人。
因为缚灵结界是为保护观者存在的,而缚灵结界一旦开启除非一炷香倒,否则不得解除。
所以,这场战斗就注定是个‘死’局。
场地里的凶兽原是被强力压制的幼兽狰,对于此阶修为的弟子毫无威胁可言,才敢放任一群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与其呆在一处。
可如今缚灵结界成了一张撑不烂的网,阻隔了一众弟子活命的生路。
网内的一众弟子就好像一群惊慌失措的小鸟,在猎食者的兽爪下胡乱逃窜,而场地外的人也都哗然聚积到一处,屏气凝神地看着这场压倒性的血腥虐杀。
只见那只狰随意地荡起尾巴就将几人抛上了半空,惹得一群人不住地兹哇乱叫。
突然,之间带段青涯参赛的小男孩正以极其怪异的姿势迅速往下坠,身下就是凶兽的血盆大口。
千钧一发之际,紧挨在小男孩身边的段青涯,及时伸手拉他。
却不想在手指触碰小男孩之际,身后突然被人用力推了一把。
刹那间,未满十岁的男童被顺势推入巨大可怖的兽口。
瞬息变幻,就在一息之间,时间仿佛停滞。
场内惊心动魄,落在旁人眼里就是段青涯亲手将同门推入死亡的锯齿。
谋杀!
恶毒!
各种愤怒、慌张的情绪瞬间弥漫在场所有人的胸腔。
指责!
谩骂!
诋毁!
一字一句不断传入幼小的少年的耳中。
明明、明明……
他是要救人的……
很快,洪荒大陆上到处流传神人后裔幼年残害同门的传言。
于此,段青涯便成了人人口中的天生恶童。
接着,神阁穿出问天石讯息:“神之因果,加之于子,后裔魔童,欺人霸世。”
同时传来的还有第一天门的神训:神曰,阳武宗怠慢懒散,养育神尊后人却不加教导,致其顽固恶劣,有污神族血脉,定不敬神者一罪,神令阳武一宗移至北野沉寂忏悔,永不入神域。
由此,打压厌弃段青涯就成了世人共识,也成了整个宗门的恶人。
而那个从始不加恻隐的师叔珺寻,开始厌恶了他,渐渐接受他无德无能的小人角色,因为他威胁到了宗门,玷污了神尊仁义清明的圣名。
元藤,身为阳武宗监事堂监员。
像其他宗门监员一样,是神阁第一天门的走狗,明里暗里控制监视着阳武宗的一举一动。
然元藤则是最忠诚奸恶的走狗,一个最会察言观色的墙头草,一个兢兢业业的“忠臣”。
神阁要他扼杀段青涯的修道之路,他必投其所好把诬陷迫害段青涯作为毕生事业,始终如一。
最后在元藤的推波助澜下,刚满十一岁的段青涯被押上了九重碑上,他成了灭神碑前年龄最小的罪人。
十八条灭神便,让他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幸有神髓加持,让他没有一命呜呼。
经此一遭,他便放下一切傲气和志气,安稳的当一个木偶。
神阁想让他演废物,他便演。
神阁想让他演绎蛇蝎心肠、嗜血如命的恶魔,他便是。
神阁要让他成为人人喊打、世人唾弃的小人,他便成。
多少年来,他带上一张张面具,做了许多自己不愿沾染的因果,早就忘记幼时追蝶畅舞的幼子是何模样。
他可能习惯了麻木的、冷漠的、阴暗的自己。
但有时站在顶峰高木中,望着远方熙攘和欢愉,却总还是妄想要逃离。
如何逃离?
如何摆脱?
他认真思索过,推演过无数路线和方案。
其结果唯有一死。
但是死亡对他这个神族后裔来说,又何谈简单。
身怀神髓的段青涯,无数次寻死结果都是再生。
不说那些自杀寻思的手段,就说神阁每次妄加罪名的神罚都是普通人走上地府百来遍的份儿。
每次身处濒死的边缘,神髓总是蓬勃出霸道的治愈之灵,将其从阎王殿前拽回阳间。
没有灵质空间他,即使身怀神髓也无法修炼入道,这点他自小便清楚。
他并无惋惜和怨恨。
可偏偏这根神髓却阻挡他的寻死路,渐渐地,他愈加厌恨这根没用又多余的骨头。
多少次折磨,都让他一点点崩溃抓狂。
他的身体,他的灵魂,他的一切,都仿佛处在无尽蔓延的黑暗里。
可是那年夕阳娇艳似火,他的救赎踩着余晖来。
他百岁那年,发生了一件改变他一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