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迁《史记·大宛列传》

司马迁《史记·大宛列传》

《史记》是西汉史学家司马迁撰写的纪传体史书,是我国历史上第一部纪传体通史,被列为“二十四史”之首。其中的《大宛列传》,所记地区以大宛为中心,包括乌孙、康居、奄蔡、大月氏、安息、条枝和大夏等广阔的区域,内容涉及这些地区和国家的地理方位、道路里程、人口、物产、习俗、城市、政治、军事等诸多方面。书中的不少信息源于张骞,具有较高的准确性。张骞于公元前138年至公元前126年、公元前119年至公元前115年两次出使西域,史称张骞“凿空”。张骞“凿空”,不但打通了东西方交往的连接点,而且大大开阔了中国人的世界视野,开创了中西交流的新纪元。包含张骞所带回的丰富信息的《大宛列传》,成为我们研究和认识当时“西方”的重要依据。

大宛 [1]之迹,[2]见自张骞。张骞,汉中人。[3]建元中为郎。是时天子问匈奴降者,皆言匈奴破月氏王,[4]以其头为饮器,[5]月氏遁逃而常怨仇匈奴,无与共击之。汉方欲事灭胡,闻此言,因欲通使。道必更匈奴中,[6]乃募能使者。骞以郎应募,使月氏,与堂邑氏(故)胡奴甘父 [7]俱出陇西。经匈奴,[8]匈奴得之,传诣单于。单于留之,曰:“月氏在吾北,汉何以得往使?吾欲使越,汉肯听我乎?”留骞十余岁,与妻,有子,然骞持汉节不失。

居匈奴中,益宽,骞因与其属亡乡月氏,西走数十日至大宛。大宛闻汉之饶财,欲通不得,见骞,喜,问曰:“若欲何之?”骞曰:“为汉使月氏,而为匈奴所闭道。今亡,唯王使人导送我。诚得至,反汉,汉之赂遗王财物不可胜言。”大宛以为然,遣骞,[9]为发导绎,抵康居,[10]康居传致大月氏。[11]大月氏王已为胡所杀,立其太子为王。[12]既臣大夏而居,[13]地肥饶,少寇,志安乐,又自以远汉,殊无报胡之心。骞从月氏至大夏,竟不能得月氏要领。[14]

留岁余,还,并南山,[15]欲从羌中归,[16]复为匈奴所得。留岁余,单于死,[17]左谷蠡王攻其太子自立,国内乱,骞与胡妻及堂邑父俱亡归汉。汉拜骞为太中大夫,堂邑父为奉使君。[18]

骞为人强力,宽大信人,蛮夷爱之。堂邑父故胡人,善射,穷急射禽兽给食。初,骞行时百余人,去十三岁,唯二人得还。

骞身所至者大宛﹑大月氏﹑大夏﹑康居,而传闻其旁大国五六,具为天子言之。曰:

大宛在匈奴西南,在汉正西,去汉可万里。其俗土著,耕田,田稻麦。有蒲陶酒。多善马,[19]马汗血,其先天马子也。[20]有城郭屋室。其属邑大小七十余城,众可数十万。其兵弓矛骑射。其北则康居,西则大月氏,西南则大夏,东北则乌孙,东则扜罙﹑[21]于窴。[22]于窴之西,则水皆西流,注西海;其东水东流,注盐泽。[23]盐泽潜行地下,其南则河源出焉。[24]多玉石,河注中国。而楼兰﹑姑师 [25]邑有城郭,临盐泽。盐泽去长安可五千里。匈奴右方居盐泽以东,至陇西长城,南接羌,鬲汉道焉。

乌孙在大宛东北可二千里,行国,[26]随畜,与匈奴同俗。控弦者数万,敢战。故服匈奴,及盛,取其羁属,不肯往朝会焉。

康居在大宛西北可二千里,行国,与月氏大同俗。控弦者八九万人。与大宛邻国。国小,南羁事月氏,东羁事匈奴。

奄蔡 [27]在康居西北可二千里,行国,与康居大同俗。控弦者十余万。临大泽,无崖,盖乃北海云。

大月氏 [28]在大宛西可二三千里,居妫水北。其南则大夏,西则安息,北则康居。行国也,随畜移徙,与匈奴同俗。控弦者可一二十万。故时强,轻匈奴,及冒顿立,攻破月氏,至匈奴老上单于,杀月氏王,以其头为饮器。始月氏居敦煌、祁连间,[29]及为匈奴所败,乃远去,过宛,西击大夏而臣之,遂都妫水北,为王庭。其余小众不能去者,保南山羌,号小月氏。

安息 [30]在大月氏西可数千里。其俗土著,耕田,田稻麦,蒲陶酒。城邑如大宛。其属小大数百城,地方数千里,最为大国。临妫水,有市,民商贾用车及船,行旁国或数千里。以银为钱,钱如其王面,[31]王死辄更钱,效王面焉。画革旁行以为书记。[32]其西则条枝,北有奄蔡、黎轩。[33]

条枝在安息西数千里,临西海。暑湿。耕田,田稻。有大鸟,卵如瓮。[34]人众甚多,往往有小君长,而安息役属之,以为外国。国善眩。[35]安息长老传闻条枝有弱水、西王母,而未尝见。[36]

女国在于阗国南二千七百里。于窴去京凡九千六百七十里。计大秦与大昆仑山相去几四五万里,非所论及,而前贤误矣。此皆据汉括地论之,犹恐未审,然弱水二所说皆有也。

大夏在大宛西南二千余里妫水南。其俗土著,有城屋,与大宛同俗。无大(王)[君]长,往往城邑置小长。其兵弱,畏战。善贾市。及大月氏西徙,攻败之,皆臣畜大夏。大夏民多,可百余万。其都曰蓝市城,有市贩贾诸物。其东南有身毒国。[37]

骞曰:“臣在大夏时,见邛竹杖、蜀布。[38]问曰:‘安得此?’大夏国人曰:‘吾贾人往市之身毒。身毒在大夏东南可数千里。其俗土著,大与大夏同,而卑湿暑热云。其人民乘象以战。其国临大水焉。’[39]以骞度之,大夏去汉万二千里,居汉西南。今身毒国又居大夏东南数千里,有蜀物,此其去蜀不远矣。今使大夏,从羌中,险,羌人恶之;少北,则为匈奴所得;从蜀宜径,[40]又无寇。”天子既闻大宛及大夏、安息之属皆大国,多奇物,土著,颇与中国同业,而兵弱,贵汉财物;其北有大月氏、康居之属,兵强,可以赂遗设利朝也。且诚得而以义属之,则广地万里,重九译,[41]致殊俗,威德遍于四海。天子欣然,以骞言为然,乃令骞因蜀犍为 [42]发间使,四道并出:出,出冄,[43]出徙,[44]出邛、僰,[45]皆各行一二千里。其北方闭氐、筰,[46]南方闭巂、昆明。[47]昆明之属无君长,善寇盗,辄杀略汉使,终莫得通。然闻其西可千余里有乘象国,名曰滇越,[48]而蜀贾奸出物者或至焉,于是汉以求大夏道始通滇国。初,汉欲通西南夷,费多,道不通,罢之。及张骞言可以通大夏,乃复事西南夷。

骞以校尉从大将军击匈奴,知水草处,军得以不乏,乃封骞为博望侯。[49]是岁元朔六年也。其明年,骞为卫尉,与李将军俱出右北平击匈奴。匈奴围李将军,军失亡多;而骞后期当斩,赎为庶人。是岁汉遣骠骑破匈奴西(城)[域]数万人,至祁连山。其明年,浑邪王率其民降汉,而金城、河西西并南山至盐泽空无匈奴。匈奴时有候者到,而希矣。其后二年,汉击走单于于幕北。

是后天子数问骞大夏之属。骞既失侯,因言曰:“臣居匈奴中,闻乌孙王号昆莫,昆莫之父,匈奴西边小国也。匈奴攻杀其父,[50]而昆莫生,弃于野。鸟嗛肉蜚其上,[51]狼往乳之。单于怪以为神,而收长之。及壮,使将兵,数有功,单于复以其父之民予昆莫,令长守于西(城)[域]。昆莫收养其民,攻旁小邑,控弦数万,习攻战。单于死,昆莫乃率其众远徙,中立,不肯朝会匈奴。匈奴遣奇兵击,不胜,以为神而远之,因羁属之,不大攻。今单于新困于汉,而故浑邪地空无人。蛮夷俗贪汉财物,今诚以此时而厚币赂乌孙,招以益东,居故浑邪之地,与汉结昆弟,其势宜听,听则是断匈奴右臂也。既连乌孙,自其西大夏之属皆可招来而为外臣。”天子以为然,拜骞为中郎将,将三百人,马各二匹,牛羊以万数,赍金币帛直数千巨万,多持节副使,道可使,使遗之他旁国。

骞既至乌孙,乌孙王昆莫见汉使如单于礼,骞大惭,知蛮夷贪,乃曰:“天子致赐,王不拜则还赐。”昆莫起拜赐,其他如故。骞谕使指曰:“乌孙能东居浑邪地,则汉遣翁主为昆莫夫人。”乌孙国分,王老,而远汉,未知其大小,素服属匈奴日久矣,且又近之,其大臣皆畏胡,不欲移徙,王不能专制。骞不得其要领。昆莫有十余子,其中子曰大禄,强,善将众,将众别居万余骑。大禄兄为太子,太子有子曰岑娶,而太子蚤死。临死谓其父昆莫曰:“必以岑娶为太子,无令他人代之。”昆莫哀而许之,卒以岑娶为太子。大禄怒其不得代太子也,乃收其诸昆弟,将其众畔,谋攻岑娶及昆莫。昆莫老,常恐大禄杀岑娶,予岑娶万余骑别居,而昆莫有万余骑自备,国众分为三,而其大总取羁属昆莫,昆莫亦以此不敢专约于骞。

骞因分遣副使使大宛、康居、大月氏、大夏、安息、身毒、于窴、扜罙及诸旁国。乌孙发导译送骞还,骞与乌孙遣使数十人,马数十匹报谢,因令窥汉,知其广大。

骞还到,拜为大行,列于九卿。岁余,卒。

乌孙使既见汉人众富厚,归报其国,其国乃益重汉。其后岁余,骞所遣使通大夏之属者皆颇与其人俱来,[52]于是西北国始通于汉矣。然张骞凿空,[53]其后使往者皆称博望侯,以为质于外国,[54]外国由此信之。

自博望侯骞死后,匈奴闻汉通乌孙,怒,欲击之。及汉使乌孙,若[55]出其南,抵大宛、大月氏相属,乌孙乃恐,使使献马,愿得尚汉女翁主为昆弟。天子问群臣议计,皆曰“必先纳聘,然后乃遣女”。初,天子发书《易》,[56]云“神马当从西北来”。得乌孙马好,名曰“天马”。及得大宛汗血马,益壮,更名乌孙马曰“西极”,名大宛马曰“天马”云。而汉始筑令居以西,[57]初置酒泉郡以通西北国。因益发使抵安息、奄蔡、黎轩、条枝、身毒国。而天子好宛马,使者相望于道。诸使外国一辈大者数百,少者百余人,人所赍操大放博望侯时。其后益习而衰少焉。汉率一岁中使多者十余,少者五六辈,远者八九岁,近者数岁而反。

是时汉既灭越,而蜀、西南夷皆震,请吏入朝。于是置益州、越巂、牂柯、沈黎、汶山郡,欲地接以前通大夏。[58]乃遣使柏始昌、吕越人等岁十余辈,出此初郡 [59]抵大夏,皆复闭昆明,为所杀,夺币财,终莫能通至大夏焉。于是汉发三辅罪人,因巴蜀士数万人,遣两将军郭昌、卫广等往击昆明之遮汉使者,[60]斩首虏数万人而去。其后遣使,昆明复为寇,竟莫能得通。而北道酒泉抵大夏,使者既多,而外国益厌汉币,不贵其物。

自博望侯开外国道以尊贵,其后从吏卒皆争上书言外国奇怪利害,求使。天子为其绝远,非人所乐往,听其言,予节,募吏民毋问所从来,为具备人众遣之,以广其道。来还不能毋侵盗币物,及使失指,天子为其习之,辄覆案致重罪,以激怒令赎,复求使。使端无穷,而轻犯法。其吏卒亦辄复盛推外国所有,言大者予节,言小者为副,故妄言无行之徒皆争效之。其使皆贫人子,私县官赍物,欲贱市以私其利外国。外国亦厌汉使人人有言轻重,[61]度汉兵远不能至,而禁其食物以苦汉使。汉使乏绝积怨,至相攻击。而楼兰、姑师小国耳,[62]当空道,攻劫汉使王恢等尤甚。[63]而匈奴奇兵时时遮击使西国者。使者争遍言外国灾害,皆有城邑,兵弱易击。于是天子以故遣从骠侯破奴将属国骑及郡兵数万,至匈河水,欲以击胡,胡皆去。其明年,击姑师,破奴与轻骑七百余先至,虏楼兰王,遂破姑师。因举兵威以困乌孙﹑大宛之属。还,封破奴为浞野侯。[64]王恢[65]数使,为楼兰所苦,言天子,天子发兵令恢佐破奴击破之,封恢为浩侯。[66]于是酒泉列亭鄣至玉门矣。[67]

乌孙以千匹马聘汉女,汉遣宗室女江都翁主 [68]往妻乌孙,乌孙王昆莫以为右夫人。匈奴亦遣女妻昆莫,昆莫以为左夫人。昆莫曰“我老”,乃令其孙岑娶妻翁主。乌孙多马,其富人至有四五千匹马。

初,汉使至安息,安息王令将二万骑迎于东界。东界去王都数千里。行比至,过数十城,人民相属甚多。汉使还,而后发使随汉使来观汉广大,以大鸟卵及黎轩善眩人 [69]献于汉。及宛西小国潜﹑大益,宛东姑师﹑扜罙﹑苏薤之属,皆随汉使献见天子。天子大悦。

而汉使穷河源,河源出于窴,其山多玉石,采来,[70]天子案古图书,名河所出山曰昆仑云。

是时上方数巡狩海上,乃悉从外国客,大都多人则过之,散财帛以赏赐,厚具以饶给之,以览示汉富厚焉。于是大觳抵,出奇戏诸怪物,多聚观者,行赏赐,酒池肉林,令外国客遍观(名)[各]仓库府藏之积,见汉之广大,倾骇之。及加其眩者之工,而觳抵奇戏岁增变,甚盛益兴,自此始。

西北外国使,更来更去。宛以西,皆自以远,尚骄恣晏然,未可诎以礼羁縻而使也。自乌孙以西至安息,以近匈奴,匈奴困月氏也,匈奴使持单于一信,则国国传送食,不敢留苦;及至汉使,非出币帛不得食,不市畜不得骑用。所以然者,远汉,而汉多财物,故必市乃得所欲,然以畏匈奴于汉使焉。宛左右以蒲陶为酒,富人藏酒至万余石,久者数十岁不败。俗嗜酒,马嗜苜蓿。汉使取其实来,于是天子始种苜蓿﹑蒲陶肥饶地。及天马多,外国使来众,则离宫别观旁尽种蒲萄﹑苜蓿极望。自大宛以西至安息,国虽颇异言,然大同俗,相知言。其人皆深眼,多须髯,善市贾,争分铢。俗贵女子,女子所言而丈夫乃决正。其地皆无丝漆,不知铸钱器。[71]及汉使亡卒降,教铸作他兵器。得汉黄白金,辄以为器,不用为币。

而汉使者往既多,其少从率多进熟于天子,[72]言曰:“宛有善马在贰师城,匿不肯与汉使。”天子既好宛马,闻之甘心,使壮士车令等持千金及金马以请宛王贰师城善马。宛国饶汉物,相与谋曰:“汉去我远,而盐水中数败,c出其北有胡寇,出其南乏水草。又且往往而绝邑,乏食者多。汉使数百人为辈来,而常乏食,死者过半,是安能致大军乎?无奈我何。且贰师马,宛宝马也。”遂不肯予汉使。汉使怒,妄言,[73]椎金马而去。宛贵人怒曰:“汉使至轻我!”遣汉使去,令其东边郁成遮攻杀汉使,取其财物。于是天子大怒。诸尝使宛姚定汉等言宛兵弱,诚以汉兵不过三千人,强弩射之,即尽虏破宛矣。天子已尝使浞野侯攻楼兰,以七百骑先至,虏其王,以定汉等言为然,而欲侯宠姬李氏,拜李广利为贰师将军,发属国六千骑,及郡国恶少年数万人,以往伐宛。期至贰师城取善马,故号“贰师将军”。赵始成为军正,故浩侯王恢使导军,[74]而李哆 [75]为校尉,制军事。是岁太初元年也。而关东蝗大起,蜚西至敦煌。

贰师将军军既西过盐水,当道小国恐,各坚城守,不肯给食。攻之不能下。下者得食,不下者数日则去。比至郁成,士至者不过数千,皆饥罢。攻郁成,郁成大破之,所杀伤甚众。贰师将军与哆﹑始成等计:“至郁成尚不能举,况至其王都乎?”引兵而还。往来二岁。还至敦煌,士不过什一二。使使上书言:“道远多乏食;且士卒不患战,患饥。人少,不足以拔宛。愿且罢兵,益发而复往。”天子闻之,大怒,而使使遮玉门,曰军有敢入者辄斩之!贰师恐,因留敦煌。

其夏,汉亡浞野之兵二万余于匈奴。[76]公卿及议者皆愿罢击宛军,专力攻胡。天子已业诛宛,宛小国而不能下,则大夏之属轻汉,而宛善马绝不来,乌孙﹑仑头易苦汉使矣,[77]为外国笑。乃案言伐宛尤不便者邓光等,赦囚徒材官,益发恶少年及边骑,岁余而出敦煌者六万人,负私从者不与。牛十万,马三万余匹,驴骡橐它以万数。多赍粮,兵弩甚设,天下骚动,传相奉伐宛,凡五十余校尉。宛王城中无井,皆汲城外流水,于是乃遣水工徙其城下水空以空其城。[78]益发戍甲卒十八万,酒泉﹑张掖北,置居延﹑休屠以卫酒泉,[79]而发天下七科適,[80]及载糒给贰师。转车人徒相连属至敦煌。而拜习马者二人为执驱校尉,备破宛择取其善马云。

于是贰师后复行,兵多,而所至小国莫不迎,出食给军。至仑头,仑头不下,攻数日,屠之。自此而西,平行至宛城,汉兵到者三万人。宛兵迎击汉兵,汉兵射败之,宛走入葆乘其城。贰师兵欲行攻郁成,恐留行而令宛益生诈,乃先至宛,决其水源,移之,则宛固已忧困。围其城,攻之四十余日,其外城坏,虏宛贵人勇将煎靡。宛大恐,走入中城。宛贵人相与谋曰:“汉所为攻宛,以王毋寡匿善马而杀汉使。今杀王毋寡而出善马,汉兵宜解;即不解,乃力战而死,未晚也。”宛贵人皆以为然,共杀其王毋寡,持其头遣贵人使贰师,约曰:“汉毋攻我。我尽出善马,恣所取,而给汉军食。即不听,我尽杀善马,而康居之救且至。至,我居内,康居居外,与汉军战。汉军熟计之,何从?”是时康居候视汉兵,汉兵尚盛,不敢进。贰师与赵始成﹑李哆等计:“闻宛城中新得秦人,知穿井,而其内食尚多。所为来,诛首恶者毋寡。毋寡头已至,如此而不许解兵,则坚守,而康居候汉罢而来救宛,破汉军必矣。”军吏皆以为然,许宛之约。宛乃出其善马,令汉自择之,而多出食食给汉军。汉军取其善马数十匹。中马以下牡牝三千余匹,而立宛贵人之故待遇汉使善者名昧蔡 [81]以为宛王,与盟而罢兵。终不得入中城。乃罢而引归。

初,贰师起敦煌西,以为人多,道上国不能食,乃分为数军,从南北道。校尉王申生﹑故鸿胪壶充国等千余人,别到郁成。郁成城守,不肯给食其军。王申生去大军二百里,(侦)[]而轻之,责郁成。郁成食不肯出,窥知申生军日少,晨用三千人攻,戮杀申生等,军破,数人脱亡,走贰师。贰师令搜粟都尉上官桀往攻破郁成。郁成王亡走康居,桀追至康居。康居闻汉已破宛,乃出郁成王予桀,桀令四骑士缚守诣大将军。[82]四人相谓曰:“郁成王汉国所毒,今生将去,卒失大事。”欲杀,莫敢先击。上邽骑士赵弟最少,拔剑击之,斩郁成王,赍头。弟﹑桀等逐及大将军。

初,贰师后行,天子使使告乌孙,大发兵并力击宛。乌孙发二千骑往,持两端,不肯前。贰师将军之东,诸所过小国闻宛破,皆使其子弟从军入献,见天子,因以为质焉。贰师之伐宛也,而军正赵始成力战,功最多;及上官桀敢深入,李哆为谋计,军入玉门者万余人,军马千余匹。贰师后行,军非乏食,战死不能多,而将吏贪,多不爱士卒,侵牟之,以此物故众。天子为万里而伐宛,不录过,封广利为海西侯。又封身斩郁成王者骑士赵弟为新畤侯。军正赵始成为光禄大夫,上官桀为少府,李哆为上党太守。军官吏为九卿者三人,诸侯相﹑郡守﹑二千石者百余人,千石以下千余人。奋行者官过其望,[83]以適过行者皆绌其劳。[84]士卒赐直四万金。伐宛再反,凡四岁而得罢焉。

汉已伐宛,立昧蔡为宛王而去。岁余,宛贵人以为昧蔡善谀,使我国遇屠,乃相与杀昧蔡,立毋寡昆弟曰蝉封为宛王,而遣其子入质于汉。汉因使使赂赐以镇抚之。

而汉发使十余辈至宛西诸外国,求奇物,因风览以伐宛之威德。而敦煌置[85]酒泉都尉;[86]西至盐水,往往有亭。而仑头有田卒数百人,因置使者护田积粟,以给使外国者。

太史公曰:《禹本纪》言“河出昆仑。昆仑其高二千五百余里,日月所相避隐为光明也。其上有醴泉﹑瑶池”。今自张骞使大夏之后也,穷河源,恶睹本纪所谓昆仑者乎? [87]故言九州山川,尚书近之矣。至《禹本纪》《山海经》所有怪物,余不敢言之也。[88]

文献源自[汉]司马迁撰:《史记》,[宋]裴骃《集解》,[唐]司马贞《索隐》,[唐]张守节《正义》,中华书局,1982年第2版


[1].《史记索隐》音菀,又于袁反。

[2].《史记正义》《汉书》云:“大宛国去长安万二千五百五十里,东至都护治,西南至大月氏,南亦至大月氏,北至康居。”《括地志》云:“率都沙国亦名苏对沙国,本汉大宛国。”

[3].《史记索隐》陈寿《益部耆旧传》云:“骞,汉中成固人。”

[4].《史记正义》氏音支。凉﹑甘﹑肃﹑瓜﹑沙等州,本月氏国之地。《汉书》云“本居敦煌﹑祈连间”是也。

[5].《史记集解》韦昭曰:“饮器,椑榼也。单于以月氏王头为饮器。”晋灼曰:“饮器,虎子之属也。或曰饮酒器也。”《史记索隐》椑音白迷反。榼音苦盍反。案:谓今之偏榼也。《史记正义》《汉书匈奴传》云:“元帝遣车骑都尉韩昌﹑光禄大夫张猛与匈奴盟,以老上单于所破月氏王头为饮器者,共饮血盟。”

[6].《史记索隐》更,经也。音羹。

[7].《史记集解》《汉书音义》曰:“堂邑氏,姓;胡奴甘父,字。”《史记索隐》案:谓堂邑县人家胡奴名甘父也。下云“堂邑父”者,盖后史家从省,唯称“堂邑父”而略“甘”字。甘,或其姓号。

[8].《史记索隐》谓道经匈奴也。

[9].《史记索隐》谓大宛发遣骞西也。

[10].《史记索隐》为发道驿抵康居。发道,谓发驿令人导引而至康居也。导音道。抵,至也。居音渠也。《史记正义》抵,至也。居,其居反。《括地志》云:“康居国在京西一万六百里。其西北可二千里有奄蔡,酒国也。”

[11].《史记正义》此大月氏在大宛西南,于妫水北为王庭。《汉书》云去长安万一千六百里。

[12].《史记集解》徐广曰:“一云‘夫人为王’,夷狄亦或女主。”《史记索隐》案:《汉书张骞传》云“立其夫人为王”也。

[13].《史记索隐》既臣大夏而君之。谓月氏以大夏为臣,而为之作君也。《史记正义》既,尽也。大夏国在妫水南。

[14].《史记集解》《汉书音义》曰:“要领,要契。”《史记索隐》李奇云“要领,要契也”。小颜以为衣有要领。刘氏云“不得其要害”,然颇是其意,于文字为疏者也。

[15].《史记正义》并,白浪反。南山即连终南山,从京南东至华山过河,东北连延至海,即中条山也。从京南连接至葱岭万余里,故云“并南山”也。《西域传》云“其南山东出金城,与汉南山属焉”。

[16].《史记正义》《说文》云:“羌,西方牧羊人也。南方蛮闽从虫,北方狄从犬,东方貊从豸,西方羌从羊。”

[17].《史记集解》徐广曰:“元朔三年。”

[18].《史记索隐》堂邑父之官号。

[19].《史记索隐》案:《外国传》云“外国称天下有三众:中国人众,大秦宝众,月氏马众”。

[20].《史记集解》《汉书音义》曰:“大宛国有高山,其上有马,不可得,因取五色母马置其下,与交,生驹汗血,因号曰天马子。”

[21].《史记集解》徐广曰:“《汉纪》曰拘弥国去于窴三百里。”《史记索隐》扜冞,国名也,音汙弥二音。《汉纪》谓荀悦所撰《汉纪》。拘音俱,弥即冞也,则拘弥与扜冞是一也。

[22].《史记索隐》音殿。

[23].《史记索隐》盐水也。《太康地记》云“河北得水为河,塞外得水为海”也。《史记正义》《汉书》云:“盐泽去玉门﹑阳关三百余里,广袤三四百里。其水皆潜行地下,南出于积石山为中国河。”《括地志》云:“蒲昌海一名泑泽,一名盐泽,亦名辅日海,亦名穿兰,亦名临海,在沙州西南。玉门关在沙州寿昌县西六里。”

[24].《史记索隐》案:《汉书西域传》云“河有两源,一出葱岭,一出于窴”。《山海经》云“河出昆仑东北隅”。郭璞云“河出昆仑,潜行地下,至葱岭山于窴国,复分流岐出,合而东注泑泽,已而复行积石,为中国河”。泑泽即盐泽也,一名蒲昌海。《西域传》云“一出于阗南山下”,与郭璞注《山海经》不同。《广志》云“蒲昌海在蒲类海东”也。

[25].《史记正义》二国名。姑师即车师也。

[26].《史记集解》徐广曰:“不土著。”

[27].《史记正义》《汉书解诂》云:“奄蔡即阖苏也。”《魏略》云:“西与大秦通,东南与康居接。其国多貂,畜牧水草,故时羁属康居也。”

[28].《史记正义》万震《南州志》云:“在天竺北可七千里,地高燥而远。国王称‘天子’,国中骑乘常数十万匹,城郭宫殿与大秦国同。人民赤白色,便习弓马。土地所出,及奇玮珍物,被服鲜好,天竺不及也。”康泰《外国传》云:“外国称天下有三众:中国为人众,秦为宝众,月氏为马众也。”

[29].《史记正义》初,月氏居敦煌以东,祁连山以西。敦煌郡今沙州。祁连山在甘州西南。

[30].《史记正义》《地理志》云:“安息国京西万一千二百里。自西关西行三千四百里至阿蛮国,西行三千六百里至斯宾国,从斯宾南行度河,又西南行至于罗国九百六十里,安息西界极矣。自此南乘海乃通大秦国。”《汉书》云:“北康居,东乌弋山离,西条枝。国临妫水。土著。以银为钱,如其王面,王死辄更钱,效王面焉。”

[31].《史记索隐》《汉书》云:“文独为王面,幕为夫人面。”荀悦云:“幕音漫,无文面也。”张晏云:“钱之文面作人乘马,钱之幕作人面形。”韦昭曰:“幕,钱背也,音漫。”包恺音慢。

[32].《史记集解》《汉书音义》曰:“横行为书记。”《史记索隐》画音获。小颜云:“革,皮之不柔者。”韦昭云:“外夷书皆旁行,今扶南犹中国,直下也。”

[33].《史记索隐》《汉书》作“犁靳”。《续汉书》一名“大秦”。按:三国并临西海,《后汉书》云“西海环其国,惟西北通陆道”。然汉使自乌弋以还,莫有至条枝者。《史记正义》上力奚反。下巨言反,又巨连反。《后汉书》云:“大秦一名犁鞬,在西海之西,东西南北各数千里。有城四百余所。土多金银奇宝,有夜光璧、明月珠、骇鸡犀、火浣布、珊瑚、琥珀、琉璃、琅玕、朱丹、青碧,珍怪之物,率出大秦。”康氏《外国传》云:“其国城郭皆青水精为[础],及五色水精为壁。人民多巧,能化银为金。国土市买皆金银钱。”万震《南州志》云:“大家屋舍,以珊瑚为柱,琉璃为墙壁,水精为础舄。海中斯调(州)[洲]上有木,冬月往剥取其皮,绩以为布,极细,手巾齐数匹,与麻焦布无异,色小青黑,若垢污欲浣之,则入火中,便更精洁,世谓之火浣布。秦云定重参问门树皮也。”《括地志》云:“火山国在扶风南东大湖海中。其国中山皆火,然火中有白鼠皮及树皮,绩为火浣布。《魏略》云大秦在安息、条支西大海之西,故俗谓之海西。从安息界乘船直载海西,遇风利时三月到,风迟或一二岁。其公私宫室为重屋,邮驿亭置如中国。从安息绕海北陆到其国,人民相属,十里一亭,三十里一置。无盗贼。其俗人长大平正,似中国人而胡服。宋膺《异物志》云秦之北附庸小邑,有羊羔自然生于土中,候其欲萌,筑墙绕之,恐兽所食。其脐与地连,割绝则死。击物惊之,乃惊鸣,脐遂绝,则逐水草为群。又大秦金二枚,皆大如瓜,植之滋息无极,观之如用则真金也。”《括地志》云:“小人国在大秦南,人才三尺。其耕稼之时,惧鹤所食,大秦卫助之。即焦侥国,其人穴居也。”

[34].《史记正义》《汉书》云:“条支出师子、犀牛、孔雀、大雀,其卵如瓮。和帝永元十三年,安息王满屈献师子、大鸟,世谓之‘安息雀’。”《广志云》:“鸟,鹰身,蹄骆,色苍,举头八九尺,张翅丈余,食大麦,卵大如瓮。”

[35].《史记集解》应劭曰:“眩,相诈惑。”《史记正义》颜云:“今吞刀、吐火、殖瓜、种树、屠人、截马之术皆是也。”

[36].《史记索隐》《魏略》云:“弱水在大秦西。”《玄中记》云:“天下之弱者,有昆仑之弱水,鸿毛不能载也。”《山海经》云:“玉山,西王母所居。”《穆天子传》云:“天子觞西王母瑶池之上。”《括地图》云:“昆仑弱水乘龙不至。有三足神乌,为王母取食。”《史记正义》此弱水、西王母既是安息长老传闻而未曾见,《后汉书》云桓帝时大秦国王安敦遣使自日南徼外来献,或云其国西有弱水、流沙,近西王母处,几于日所入也。然先儒多引《大荒西经》云弱水云有二源,俱出女国北阿耨达山,南流会于女国东,去国一里,深丈余,阔六十步,非毛舟不可济,南流入海。阿耨达山即昆仑山也,与《大荒西经》合矣。然大秦国在西海中岛上,从安息西界过海,好风用三月乃到,弱水又在其国之西。昆仑山弱水流在女国北,出昆仑山南。女国在于窴国南二千七百里。于窴去京凡九千六百七十里。计大秦与大昆仑山相去几四五万里,非所论及,而前贤误矣。此皆据汉括地论之,犹恐未审,然弱水二所说皆有也。

[37].《史记集解》徐广曰:“身,或作‘乾’,又作‘讫’。”《史记索隐》身音乾,毒音笃。孟康云:“即天竺也,所谓浮图胡也。”《史记正义》一名身毒,在月氏东南数千里。俗与月氏同,而卑湿暑热。其国临大水,乘象以战。其民弱于月氏。修浮图道,不杀伐,遂以成俗。土有象、犀、瑇瑁、金、银、铁、锡、铅。西与大秦通,有大秦珍物。明帝梦金人长大,顶有光明,以问群臣。或曰:“西方有神,名曰‘佛’,其形长丈六尺而黄金色。”帝于是遣使天竺问佛道法,遂至中国,画形像焉。万震《南州志》云:“地方三万里,佛道所出。其国王居城郭,殿皆雕文刻镂。街曲市里,各有行列。左右诸大国凡十六,皆共奉之,以天地之中也。”浮屠经云:“临兒国王生隐屠太子。父曰屠头邪,母曰莫邪屠。身色黄,发如青丝,乳有青色,爪赤如铜。始莫邪梦白象而孕,及生,从母右胁出。生有发,堕地能行七步。”又云:“太子生时,有二龙王夹左右吐水,一龙水暖,一龙水冷,遂成二池,今犹一冷一暖。初行七步处,琉璃上有太子脚迹见在。生处名祗洹精舍,在舍卫国南四里,是长者须达所起。又有阿输迦树,是夫人所攀生太子树也。”《括地志》云:“沙祗大国即舍卫国也,在月氏南万里,即波斯匿王治处。此国共九十种。知身后事。城有祗树给孤园。”又云:“天竺国有东、西、南、北、中央天竺国,国方三万里,去月氏七千里。大国隶属凡二十一。天竺在昆仑山南,大国也。治城临恒水。”又云:“阿耨达山亦名建末达山,亦名昆仑山。水出,一名拔扈利水,一名恒伽河,即经称[恒]河者也。自昆仑山以南,多是平地而下湿。土肥良,多种稻,岁四熟,留役驼马,米粒亦极大。”又云:“佛上忉利天,为母说法九十日。波斯匿王思欲见佛,即刻牛头旃檀象,置精舍内佛坐。此像是众像之始,后人所法也。佛上天青梯,今变为石,没入地,唯余十二蹬,蹬间二尺余。彼耆老言,梯入地尽,佛法灭。”又云:“王舍国,胡语曰罪悦祗国。其国灵鹫山,胡语曰耆阇崛山。山是青石,石头似鹫。鸟名耆阇,鹫也。崛,山石也。山周四十里,外周围水,佛于此坐禅,及诸阿难等俱在此坐。”又云:“小孤石,石上有石室者,佛坐其中,天帝释以四十二事问佛,佛一一以指画石,其迹尚存。又于山上起塔,佛昔将阿难在此上山四望,见福田疆畔,因制七条衣割截之法于此,今袈裟衣是也。”

[38].《史记正义》邛都邛山出此竹,因名“邛竹”。节高实中,或寄生,可为杖。布,土芦布。

[39].《史记正义》大水,河也。

[40].《史记集解》如淳曰:“径,疾也。或曰径,直。”

[41].《史记正义》言重重九遍译语而致。

[42].《史记正义》犍,其连反。犍为郡今戎州也,在益州南一千余里。

[43].《史记正义》茂州、向州等,冄、之地,在戎州西北也。

[44].《史记集解》徐广曰:“属汉嘉。”《史记索隐》李奇云:“徙音斯。蜀郡有徙县也。”

[45].《史记正义》僰,蒲北反。徙在嘉州;邛,今邛州;僰,今雅州:皆在戎州西南也。

[46].《史记集解》服虔曰:“皆夷名,汉使见闭于夷也。”《史记索隐》韦昭云:“筰县在越巂,音昨。”案:南越破后杀筰侯,以筰都为沈黎郡,又有定筰县。《史记正义》氐,今成州及武等州也。筰,白狗羌也。皆在戎州西北也。

[47].《史记正义》巂州及南昆明夷也,皆在戎州西南。

[48].《史记集解》徐广曰:“一作‘城’。”《史记正义》昆、郎等州皆滇国也。其西南滇越、越巂则通号越,细分而有巂、滇等名也。

[49].《史记索隐》案:张骞封号耳,非地名。小颜云“取其能博广瞻望”也。寻武帝置博望苑,亦取斯义也。《史记正义》《地理志》南阳博望县。

[50].《史记索隐》按《汉书》,父名难兜靡,为大月氏所杀。

[51].《史记集解》徐广曰:“读‘嗛’与‘衔’同。《酷吏传》‘义纵不治道,上忿衔之’,《史记》亦作‘嗛’字。”《史记索隐》嗛音衔。蜚亦“飞”字。

[52].《史记集解》晋灼曰:“其国人。”

[53].《史记集解》苏林曰:“凿,开; 空,通也。骞开通西域道。”《史记索隐》案:谓西域险厄,本无道路,今凿空而通之也。

[54].《史记集解》如淳曰:“质,诚信也。博望侯有诚信,故后使称其意以喻外国。”李奇曰:“质,信也。”

[55].《史记集解》徐广曰:“《汉书》作‘及’,若意义亦及也。”

[56].《史记集解》《汉书音义》曰:“发《易》书以卜。”

[57].《史记集解》徐广曰:“属金城。”

[58].《史记集解》李奇曰:“欲地界相接至大夏。”

[59].《史记索隐》按:谓越巂、汶山等郡。谓之“初”者,后背叛而并废之也。

[60].《史记集解》徐广曰:“元封二年。”

[61].《史记集解》服虔曰:“汉使言于外国,人人轻重不实。”如淳曰:“外国人人自言数为汉使所侵易。”

[62].《史记集解》徐广曰:“即车师。”

[63].《史记集解》徐广曰:“恢,一作‘怪’。”

[64].《史记集解》徐广曰:“元封三年。”

[65].《史记集解》徐广曰:“为中郎将。”

[66].《史记集解》徐广曰:“捕得车师王,元封四年封浩侯。”

[67].《史记集解》韦昭曰:“玉门关在龙勒界。”《史记索隐》韦昭云:“玉门,县名,在酒泉。又有玉关,在龙勒也。”《史记正义》《括地志》云:“沙州龙勒山在县南百六十五里。玉门关在县西北百一十八里。”

[68].《史记集解》《汉书》曰:“江都王建女。”

[69].《史记索隐》韦昭云:“变化惑人也。”按:《魏略》云“犁靳多奇幻,口中吹火,自缚自解”。小颜亦以为植瓜等也。

[70].《史记集解》瓒曰:“汉使采取,将持来至汉。”

[71].《史记集解》徐广曰:“多作‘钱’字,又或作‘铁’字。”

[72].《史记集解》《汉书音义》曰:“少从,不如计也。或云从行之微者也。进熟,美语如成熟者也。”c《史记集解》服虔曰:“水名,道从外水中[行]。”如淳曰:“道绝远,无谷草。”《史记正义》孔文祥云:“盐,盐泽也。言水广远,或致风波,而数败也。”裴矩《西域记》云:“在西州高昌县东,东南去瓜州一千三百里,并沙碛之地,水草难行,四面危,道路不可准记,行人唯以人畜骸骨及驼马粪为标验。以其地道路恶,人畜即不约行,曾有人于碛内时闻人唤声,不见形,亦有歌哭声,数失人,瞬息之间不知所在,由此数有死亡。盖魑魅魍魉也。”

[73].《史记集解》如淳曰:“骂詈。”

[74].《史记集解》徐广曰:“恢先受封,一年,坐使酒泉矫制,国除。”

[75].《史记索隐》音尺奢反,又尺者反。

[76].《史记集解》徐广曰:“太初二年,赵破奴为浚稽将军,二万骑击匈奴,不还也。”

[77].《史记集解》晋灼曰:“易,轻也。”

[78].《史记集解》徐广曰:“空,一作‘穴’。盖以水荡败其城也。言‘空’者,令城中渴乏。”

[79].《史记集解》如淳曰:“立二县以卫边也。或曰置二部都尉,以卫酒泉。”

[80].《史记正义》音谪。张晏云:“吏有罪一,亡命二,赘壻三,贾人四,故有市籍五,父母有市籍六,大父母有籍七:凡七科。武帝天汉四年,发天下七科谪出朔方也。”

[81].《史记索隐》本大宛将也。上音末,下音先葛反。

[82].《史记集解》如淳曰:“时多别将,故谓贰师为大将军。”

[83].《史记集解》《汉书音义》曰:“奋,迅。自乐入行者。”

[84].《史记集解》徐广曰:“奋行者及以適行者,虽俱有功劳,今行赏计其前有罪而减其赐,故曰‘绌其劳’也。绌,抑退也。此本以適行,故功劳不足重,所以绌降之,不得与奋行者齐赏之。”

[85].《史记集解》徐广曰:“一本无‘置’字。”

[86].《史记集解》徐广曰:“一云‘置都尉’。又云敦煌有渊泉县,或者‘酒’字当为‘渊’字。”

[87].《史记集解》邓展曰:“汉以穷河源,于何见昆仑乎?《尚书》曰‘导河积石’,是为河源出于积石,积石在金城河关,不言出于昆仑也。”《史记索隐》恶睹夫谓昆仑者乎。恶音乌。乌,于何也。睹,见也。言张骞穷河源,至大夏﹑于窴,于何而见昆仑为河所出?谓《禹本纪》及《山海经》为虚妄也。然案《山海经》“河出昆仑东北隅”。《西域传》云“南出积石山为中国河”。积石本非河之发源,犹《尚书》“导洛自熊耳”,然其实出于冢岭山,乃东经熊耳。今推此义,河亦然矣。则河源本昆仑而潜流至于阗,又东流至积石始入中国,则《山海经》及《禹贡》各互举耳。

[88].《史记索隐》余敢言也。案:《汉书》作“所有放哉”。如淳云“放荡迂阔,言不可信也”。余敢言也,亦谓《山海经》难可信耳。而荀悦作“效”,失之素矣。【索隐述赞】大宛之迹,元因博望。始究河源,旋窥海上。条枝西入,天马内向。葱岭无尘,盐池息浪。旷哉绝域,往往亭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