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儿以为,安将军兼领河东节度使甚妥。”
“历来边患尤重,近年我大唐万邦臣服,皆因各地节度使,统一指挥,威震四海。”
“河东防务本就与范阳,平卢两镇重叠,两地边军也时常因调度不一,错失战机,于国无利。”
“我泱泱大唐,数百州,千余县,猛将如云,神兵浩瀚。”
“在陛下统御之下,国泰民安,四海清平。”
“安将军更是沐浴天恩,位高权重,万民敬仰。”
“何以自毁前程,去搏一条明知必死的不归之路?”
“果真如此不智,在朝廷精兵强将面前,也不过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
“取死有道尔,儿实在想不通,安将军有什么理由,会选一条死路。”
权衡一番利弊之后,李亨便对着李隆基滔滔不绝道。
嗯?
这李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莫非安禄山造反,也有他的几分功劳?
李璿看了看依旧生龙活虎的李隆基,虽然已经六十五岁了,可还是看不出他有半点老态龙钟之态。
自己这个三王兄,不会真的也是推动安禄山造反的黑手之一吧?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毕竟,正常情况来看,父子俩,谁能活过谁,还尚在未知之数。
天下岂有五十年太子乎?
李亨似乎并不想重蹈秦国太子的覆辙,所以他有这个动机,在暗中推动这一切?
毕竟只要李隆基一死,他便是最大的受益者。
所以,这个阴狠的家伙,看似顺从李隆基,实则包藏祸心?
之所以能够看清本质,这自然要归功于熟读中华上下五千年历史的超前眼光了。
一部华夏史,满篇尽诡谲。
吃人不吐骨头,那都是常规操作的小儿科。
“太子所言有理,朕……”
李隆基话还没说完,就感觉手臂被拽了一下,当即停顿了一下。
“陛下,齐王聪颖绝世,何不问谏一试?”
杨玉环恰到好处的提醒了一句,然后便剥开一个荔枝,柔情的放到了李隆基的口中。
李亨见状,心中大怒,贱人,早晚有一天……
“齐王有何高见?”
李隆基握着杨玉环的纤纤玉手,笑了笑,然后话锋一转道。
“陛下之圣明,远迈古之圣王。”
“儿未有远谋,却有近忧,只是不知当不当讲。”
李璿心中暗叹一口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本想静观朝中几大势力博弈,自己能不能暗收渔翁之利。
现在看样子,计划泡汤了。
贵妃似乎并不想让自己安生,也罢!
反正早晚之事,不如借此机会,放手一搏。
“讲。”
李隆基听到李璿的话,乐的合不拢嘴。
“之前听右相与国舅,太子各阐述论断,彼此争执不休。”
“儿以为,右相之忧不无道理。”
“国舅与太子之高见,亦未尝不是忠君治国之良言。”
李璿清了清嗓门,开始了表演。
众人无不翻白眼,这齐王殿下可真是圆滑,一番话下来,等于什么都没讲。
还真是,听君一席话,还是一席话……
“那你觉得,到底谁更有道理?”
李隆基也是愣了愣,然后继续追问道。
“都有道理,但皆华而不实。”
“儿听闻,治大国如烹肉糜。”
“过急则焦,过缓则柴。”
“需轻重缓急并进,火候由心而发,取其味美,分而食之,故天下乐也。”
李璿不骄不躁,娓娓道来。
“说得好。”
李隆基看着李璿,连连称赞道。
“夏亡之商仆,商毁之异侯,周葬之亲族,秦终之奸宦,汉覆之将乱。”
“故而,以史为镜,盛世之下尽忠良,乱世之下皆国贼也。”
“陛下龙御九州,四海共尊。”
“任何宵小奸佞之徒,断不敢悖天道伦常,以犯圣主天威。”
“可睿智圣明如陛下,古今唯一,为子孙江山万世计。”
“儿觉得安将军忠勇天下无双,遍览青史,宇内也仅此一人也。”
“以将军之忠勇,怎会因个人荣辱,而贻误家国乎?”
“安将军忠心耿耿,千古无二,先前只因满腔热血为报国,所以才会有此请求。”
“现在儿阐明了其中利害,在国之大义面前,安将军又岂会让陛下左右为难?”
李璿引经据典,将李隆基直接吹爆了,又把安禄山捧的非常高,然后才看向安禄山道:“安将军觉得本王说的有理乎?”
“殿下大才。”
“听闻殿下之言,末将才幡然醒悟,险些酿下大错。”
安禄山心中早已把李璿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可此情此景,他却只能满脸认同的附和道。
没办法,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
自己能怎么办?
说他瞎扯蛋吗?
那岂不是打了陛下的脸,更是不认同他所言,坐实自己有不轨之心?
李隆基看了一眼李璿,又看向安禄山道:“安爱卿,齐王之言,爱卿觉得如何?”
“请陛下治罪,臣险些铸成大错,为大唐后世埋下祸根。”
“臣请求辞去平卢,范阳节度使之职,惟愿归乡继续牧羊。”
“此生有幸得以见证陛下治下之大唐盛世,臣便万死犹荣也。”
安禄山知道,这河东节度使,自己已经不可能再去求了,否则那便是心存不轨,当即坐实。
所以,也只能有模有样,学着齐王李璿,来个以退为进。
“安爱卿,这是说的哪里话?”
“安爱卿忠心耿耿,朕又岂能不知?”
“朕要封你为东平郡王,以表其忠。”
“还要在长安给你建造一座最大的府邸,用以表彰爱卿卓越战功。”
李隆基当即拍板,安抚道。
“臣叩谢陛下天恩。”
安禄山不断磕头,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心中却甚为失望。
这一趟长安,真是白来了。
往日里,义母都会为自己说好话。
今日却一反常态,都是因为这个该死的齐王李璿。
“好,今日之事到此为止。”
“今日恰逢朕之庆典,不论国事,只谈风花雪月,但求一醉方休。”
李隆基哈哈一笑,打破了冷场。
很快,音律再次响起哦,一片载歌载舞之声,绵绵不绝于耳。
“殿下,末将敬你一杯。”
安禄山摇摇晃晃的来到了李璿身前,满脸堆笑道。
“此一杯,可解千仇否?”
李璿端起酒杯,笑呵呵的看着安禄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