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陌生的心脏

我当然记得。

我，菲利普斯·奥里欧勒斯·德奥弗拉斯特·博姆巴斯茨·冯·霍恩海姆，中世纪德意志文艺复兴时的瑞士医生、炼金术士和占星师，生于1493，逝于1541。

无论是型月世界还是漫威世界，帕拉塞尔苏斯的存在都是不容更改的事实。

如果没有他极力反对希腊名医盖伦的理论、公然挑衅亚里斯多德学派的四体液说，坚持将医学与炼金术结合，为医疗化学奠定基础，西医还要在传统医学的道路上停滞，现代医学的转变还要再经历数十、乃至百年之久。

生前的帕拉塞尔苏斯有多癫狂？

大概相当于在太医院教徒弟的时候，每次上课都要把《皇帝内经》和《神农本草经》烧了助兴，并表示里面写的东西都是屎，他比老祖宗聪明多了，死读书不如听他讲课。

坏消息，他真的懂得更多。

每次他教课的时候，教室都被求知若渴的学生们挤满了。

或许是历史的一致性，亦或是这个世界的帕拉塞尔苏斯也是自己，他当然记得面前的这张面孔：“脸记得，但我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学生……哦，你不是这个大学的，站在后面旁听了六堂课。”

古一脸上自信满满的笑容僵住了。

“巴塞罗那大学的学费太贵了……”古一干巴巴地转移话题，她希望帕拉塞尔苏斯能记得她这个偷听的学生，只是没想到他能记得那么清楚，“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把人塞进来的是泽尔里奇，又不是我。”

“别转移话题。”帕拉塞尔苏斯已经不想在宝石翁这件事上纠结了，“这不能解释你召唤我的原因。我是个四百年前的人，早就落后于时代了。”

这不是圣杯战争，召唤英灵没用。

当然，他真正想说的话是：要是什么事都要靠老祖宗解决，那人类也不需要进步了；这样的世界，还有什么被拯救的价值？

古一仍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自顾自地提起四百年前的往事：“四百年前，我在巴塞罗那大学旁听，当时的‘你’是出了名的占星术士与炼金术士，和我所修行的维山帝白魔法截然不同。”

“从那时起，我就明白了一件事，即便是结果一致，所运行的魔法模式、所使用的神秘学理论也是截然不同的。”

“四百年前，亲身经历过阿斯加德白纸化的人从那主神混战中逃了出来，他带着半颗死去的空想树种子，交付给当时最负盛名的炼金术士加以研究，渴望从中找出解救故乡的答案。”

“是您啊，老师。”

古一看着他，表情中甚至带着一丝幽怨，“是您对着那半颗种子废寝忘食的进行研究，是您绞尽脑汁思考消却空想树的方案。”

“是您对这一切束手无策后，又眼睁睁看着从阿斯加德逃亡出来的友人化作白纸。”

“您找到我，希望能从维山帝方面获得新的突破口。可您的消息来的太迟了，阿斯加德消亡早已成了定局。”

古一打开了阿戈摩托之眼，过往的历史像是泡沫之影般浮现在两人的身边。那些既属于帕拉塞尔苏斯，又不属于帕拉塞尔苏斯的记忆如潮水般向他的脑内涌去，魔力不止在他的身体内流淌，更在他的灵魂深处吟唱着，两个帕拉塞尔苏斯在此刻共鸣，合为一体，诵出和谐的乐歌。

在这个被命名为“漫威”的世界里，帕拉塞尔苏斯拥有了更多连系己身的“真实”。

“我还要感谢泽尔里奇送过来的这具肉体，感谢他提供的英灵召唤系统，这才让我能在百年之后再次与您得见。”

异星神来自于他的世界，所以他才对空想树束手无策，可若是异世界的他来到了这里，想必能将研究继续下去吧？

“我需要你，老师。”

“请继续您百年前未完成的事业吧。”

帕拉塞尔苏斯还能说什么？

他本就是心地善良的好人，曾经的学生就在他的面前，向他讨教着新的学问。古一召唤他的目的本就不纯，和泽尔里奇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可他怎么会拒绝自己的学生？

宝石翁，帕拉塞尔苏斯还是没办法宽恕这个算计他的老东西。古一所作的一切不过是顺势而为，要不然也不至于等了四百年才等到这具同他有着相似魔术天赋的肉体。

是了，宝石翁塞进来的，究竟是谁？

帕拉塞尔苏斯对这幅身体的了解太少了，他甚至不知道他的姓名，只能用“小研究员”作为代称。

Average One，五元素的使役者。

稀有程度可以称得上是百年一遇，想要找到这种稀缺的魔术天赋也并非易事。所以，宝石翁的凌乱繁复的安排，原本是为另一个人准备的？

小研究员对漫威的了解确实够多，确实是早有准备：“这就不奇怪了。”

所以泽尔里奇才会火急火燎地寄来一封信，忙着为这次失败的异世界灵体转移“打补丁”；帕拉塞尔苏斯直到收到那份信，才清楚自己所谓的“任务”。

那原本是小研究员的任务，帕拉塞尔苏斯怎么可能知道细节？

是他。

那个一直在他身边，却总在不经意间遗忘的人。

小研究员表现得实在是太过于人畜无害，对帕拉塞尔苏斯的提问也向来是有问必答。仔细想来，他对这个世界的理解，竟全是建立在另一个人的认知面上的！

帕拉塞尔苏斯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身上这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胸膛中鼓动着陌生的心脏。深呼吸本能让人减轻焦虑，他却觉得难受极了。

“他还在这里。”

小研究员从不说话，但这具鲜活的肉体就是他存在的证明。

双手微微颤抖起来，宛若另一个人的无声反抗，帕拉塞尔苏斯攥紧了双手，将这微弱的颤栗压了下去：“我们接下来的谈话，不需要他人在场。”

古一点了点头，她扬起手来，朝着帕拉塞尔苏斯的胸膛挥出了一掌。

一掌，就将帕拉塞尔苏斯的灵体从这具肉体上拍了出去。他使用这具身体已经有两个多月，就这样强制解除从者凭依的系统，多少有些疼痛难忍。

但古一还是顺利地将两人分开了。

从者·帕拉塞尔苏斯用灵子与魔力重塑了自己的肉身，他站在古一旁边，站在那具身体对面。

沉睡许久的，这具身体的真正主人也睁开了眼。

“我们终于见面了，Caster。”

“不要用那个称呼叫我。”一想到宝石翁那个老头整的烂活，帕拉塞尔苏斯就觉得说不出的别扭，“我们之间没有契约，这里也没有圣杯战争，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帕拉塞尔苏斯看着“小研究员”，这是这么多天来第一次从这个角度审视自己曾使用过的“身体”。细细看来，两人间的容貌还有明显的区别：

帕拉塞尔苏斯自己的眼睛是形似琥珀的暗金；小研究员的眼睛却是明亮鲜活的亮蓝色；他的五官有着日耳曼人棱角分明的轮廓，小研究员的脸更偏向于亚洲人的风格。

“我还没有问你的名字。”

“我是宝石翁的弟子，东洋远坂家家主、远坂时臣家的孩子。”青年开口了，他笑起来的样子与帕拉塞尔苏斯完全不同：

“远坂X，她们是这么称呼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