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里面坐着的这个人,只能是何博士,不会是别人,林若云甚至指出了何博士在思考问题的时候会用右手食指轻轻挠几下自己的鼻梁这个习惯动作:“他确实是何老师。”
转述完这些事情之后,林若云对把守人员提出了申请:“我是何老师的学生,从去南极科考站之前就一直跟着他的生物团队,一直到南极科考站一起经历了那些事情之后,现在还是与何老师共事。”
“我想进去跟他聊聊。”林若云脱下了自己那件被鲜血浸透的羊羔绒外套,轻轻的放在了旁边的椅背上,她伸手抹了抹自己脏污的脸颊,把原本披散着的长发挽成了一个发髻,只是头发上也沾满了血污,她努力收拾也无法让自己看起来更体面几分了。
林若云最后整理了一下白衬衫的领子,披上了一件柜子里干净的白大褂,深深的呼吸了下,尽量平稳住自己因为痛哭太久而颤抖的呼吸,双手插进口袋里抬脚走进了问询室里。
何博士听见脚步声,缓缓的抬起了一下眼皮,看见来的是林若云,竟然坐直了身子,并且戴上了自己的老花镜。
要知道在之前的车轮问询中,何博士甚至连眼睛都不曾睁开,仿佛看不见面前的人一样。
“你没事可真的太好了。”何博士说出了被关押后的第一句话。
他的眼神在林若云血污的头发、脸颊、和露出的衬衣领子处游移了一圈,轻轻叹了一口气之后,又摘下了自己的老花镜。
林若云开口的声音还是有些颤抖:“何老师,真的是你做的么?”
何博士安静的摇了摇头,却没有再看林若云的眼睛。
林若云走到何博士的面前坐了下来,双手从口袋中拿出,颤抖着放在桌面上,又局促的握在一起:“老师,我是若云,我相信你这么做是有苦衷的,你也相信我,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你的,好不好?”
何博士安静的看着林若云纤细的手指上深深浅浅的伤口,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道:“你出去吧,我什么都没做。”
林若云忍不住破防,泪如雨下:“老师你知不知道外面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我们的同事们几乎死光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何博士听到这里眉心微皱了皱:“不是我做的,你出去吧。”他说的依旧是这两句话。
之后无论林若云如何恳求,质问,甚至痛哭流涕,何博士开口也只有这两句话了。
林若云的心理素质明显比不过何博士这种年近七十的长者,她也根本不具备任何问询的技巧,原本以为她能以多年的交情感动何博士,让他稍微吐露一些细节,但是没想到的是就算是林若云和何博士的关系,也仅仅只是能让他开口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而已。
林若云从里面出来的时候精神已经几乎崩溃,哭着趴在林若水的肩膀上颤抖不已,林若水似乎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和淡漠的表情看着单面玻璃里面的何博士,对着肩头哭泣的姐姐也没有任何反应。
甜甜连忙过去扶着林若云去一边坐下,并且给她倒了杯水,在身体强壮的甜甜眼里看来,林若云似乎随时都要昏厥过去了。
就在这时,林若水突然走到隔壁的监控录像间,一把把插头全部扯下,并且将那些录音录像设备全部推倒,那些看守们准备去阻拦的时候,小六却拿着手中的狙击枪挡在了林若水的身前,她对着几个看守战士摇摇头:“让她试一试吧!如果若水都不能让博士开口的话,其他人更不用说了。”
几个专业负责审问何博士的工作人员互相看了一眼,他们对何博士的经历也进行过详细的调查,知道林家姐妹俩对于何博士的重要性,于是在短暂的商议过后,答应让林若水在切断监听监控的情况下与何博士单独谈谈。
林若水木然的走进了问询室里,并且当着众人的面,从里面拉上了百叶窗,至此她跟何博士彻底处在一个独立的空间内了。
何博士看到进来的是林若水,表情倒是有些惊讶,似乎没有想到远在南部战区的林若水会赶在这个时间点回到盛京。
林若水看出了他眼神中的惊讶,轻轻的笑了一声:“是不是没想到我能回来的这么快?”
一边说着林若水一边拉开了面前的椅子,重重的坐了下去:“何老师那么聪明,猜猜我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在今天赶回来啊?”
何博士愣了愣之后平静的开口道:“今天是你们母亲的六十大寿,若云之前向我请假提起过。”
林若水咧开干裂的嘴唇,露出了一个弧度很大但是不带任何感情温度的笑容:“对,我是回来陪我妈妈过生日的,你猜我回来看到了什么?”
何博士突然显得有些紧张,他干涩的吞咽了一口唾液,然后端起面前的龙井,喝了第一口,林若水能看出何博士端杯子的手有些颤抖。
林若水笑了笑,在等着何博士的回答,何博士的声音显得有些紧绷:“你姐姐和他们在一起,你姐姐既然没事,想来你父母应该也还安全。”
林若水又是一声冷笑,突然站起身一巴掌拍在了何博士面前的钢桌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血手印:“那你猜猜我和阿云身上的这些血,是谁的?!”
何博士怔怔看着林若水双眼中充满的血丝,其实在一开始林若水沉默的走进问询室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最坏的猜测,毕竟他认识林若水十多年来,从没见过她露出这幅神色,以前就算是天塌了下来,她也能疯疯癫癫的笑着找东西给天撑起来。
何博士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阿水,你要知道,战争一定会有牺牲。”
林若水嘴角疯狂的抽动了几下之后笑道:“战争?我们小队在南部战区出生入死,不是已经把所谓的战争结束了么?”
“就算战争需要牺牲,让我们这些特战队员去牺牲就好了啊!我父母一辈子教书育人,现在刚刚退休在家,还没有享过几天福,为什么要成为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