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鼎饕餮,有首无身。”说的乃是饕餮贪食,连自己的躯体都吃,只剩一个大脑袋。其实世间以讹传讹,已然走样。饕餮只是好吃嘴大,其身似羊,口目皆生腋下,虎齿人爪,声如婴儿,贪婪无度。
而在《尔雅》中被描述为:似犬食人的恶兽,犼的凶残本性,也是实至名归,令人闻之色变。因其攻击手段,与非洲鬣狗及其相似,毫无下限。故此人们也几乎认定,犼是草原三哥的祖宗,第一代肛肠科主任。
此刻,凶名在外的哥俩正躲在一处巨大的岩洞之中,背靠背做着防御姿态。适才偶遇龙子囚牛、蒲牢,二者一个好脾气,一个身材小,正好拿来练手。
饕餮与犼随便找了个由头,便即大打出手。他们这些龙子,顶着血脉高贵的名头,一向眼高于顶,傲慢无礼,往日交集不仅没有尊重,反而满嘴仁义道德,仗势欺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料哥俩战得正酣,大呼痛快之时,忽然黑云压顶,陡生变故,天地为之失色,顿起血雨腥风。那两个龙子倒是借机开溜了,犼见势不妙,也要脚下抹油,却见饕餮已遭了殃。
这厮贪念大盛,本性难改,竟张开巨口,想将黑云吞下。刹那间黑云便被他扯出一个豁口,由此也使他受伤不浅。多亏犼及时相救,才把他拉进岩洞,躲藏了起来。
饕餮铁齿铜牙,平日吞山饮江,无往不利。而此刻,他正忍着剧痛,呸呸吐出不少异物。异物只有寸许,现下仿佛也没了生机,但连筋带肉,还是放了不少饕餮之血。
“你这莽夫,怎么不管何物,都敢吞噬。”因为殃及池鱼,犼的硬皮,也被生生掀起了几块。
鲜血淋漓,对于顶级猎手来说,都是不小的折辱。两只恶煞吃了此等大亏,却只管埋怨自己,半句不忿之语都不敢说。
“没想到这铁甲飞蝗,如此厉害,要说天地之间,利器之最,无出其右者。”饕餮又嘬出一口鲜血,狠狠啐在地上,还不忘用肥足搓了搓。
“那是自然,五行之中,金为尊者,生杀予夺,从不啰嗦。乾主的圣物,在这大荒,就是令!顺者昌、逆者亡啊。”即便以凶灵自居的犼,言及相关,也是心有余悸。
“可叹,堂堂乾主,百魄失一,搞得现在天纲紊乱,乱象丛生。就连这铁翅蚱蜢,都是漫山遍野乱飞,不分敌友,遇上便袭。”犼咂咂嘴,“都说婆娘误事,所言非虚。”
饕餮也深有同感,方要补充两句,但见脚下大地突然开裂,头上岩顶轰然崩塌。饕餮与犼身形一闪,堪堪躲过这土石之灾,只听身后远处一个银铃女声:“烂犬臭羊,开始学会背后碎语了。我的家事,也是你们可以置喙的?”
犼与饕餮闻声更是脚下不停,连滚带爬,疾行遁去。“坤主那灵魄回来了,速速去禀报相柳大人,时不我待,事宜从权……”
如今的乔小毛,见识多了,面对山崩地裂,珍禽异兽,也多了一份泰然。方才那两只大畜所言,信息量很大,他听得丈二和尚,隐约觉得是触了夏栖寻逆鳞。
对于眼前陌生的世界,匪夷所思的怪诞见闻,他多是只看不言。因为聪明的乔小毛发现,跟着眼前几个人,特别是夏栖寻,他不会被割腰子,甚至不会被侵袭伤害。
夏栖寻在这个所谓大荒,算是有些背景的人物。那些庞然大物,有的追随于她,有的落荒而逃,由此亦可判断其所属不同阵营。
但仍有一事未明,那便是茫茫人海之中,这群怪物为何会选中自己。若说是因为阅读志怪较多,就能获此“殊荣”,那刊物编辑早就遭殃殆尽,也轮不到他一个无名之辈。
其中蹊跷,乔小毛是定要搞清楚的。但欲速则不达,环境险恶如斯,求存保命才是王道。平凡的人生经历,底层的艰辛挣扎,练就了乔小毛隐忍坚韧的习惯。谁说寒门一无是处,动心眼这方面,乔小毛自信十足。
“那个,婆娘误事,何解啊?”乔小毛难得八卦一下,悄声朝赑屃问道。赑屃见乔小毛要把自己往沟里带,干脆眼观鼻鼻观心,假装听不见。
睚眦与嘲风城府稍浅,闻言忙垂头躲开,但诚实的眼光,却时不时瞟向面色阴寒的夏栖寻。乔小毛心头一颤,这丫头看似不到二十,原来已嫁做他人妇。
苍天无眼!自己单身多年,忽一日春心萌动,却错付了。想起昨夜的美梦,乔小毛有些沮丧,猛然间,夏栖寻的俏脸已出现在眼前咫尺,这妮子带着不明的怪笑,真诚问道:“想什么呢?”
乔小毛条件反射般地后退两步,庄严举起右手,伸出食指中指,郑重的赌咒发誓:“没,没什么。”唯恐夏栖寻不信,他还扯过赑屃的大手,按住胸口心脏位置,以示自己绝没撒谎。
“这真是万年的夫妻万年恨,一朝癫疯腻死人。”见夏栖寻笑得愈加灿烂,甚至到了花枝乱颤的程度,睚眦终于忍无可忍,微不可察的嘟囔了几句。
“这才是百分之一,若是珠联璧合,那还得了……”话音未落,睚眦脚下一空,余声尚在,却失了踪迹。方才所立之处,万丈深渊之中,传来他凄厉惊恐的叫声。
“他会跟上来的。”厚道的嘲风含笑说道。乔小毛还未开口,脚下忽然踩到一物,捡起来一看,这不是蚂蚱吗?
橘红色的火苗左右腾挪,像极了美艳的舞者。令人心旷神怡的香气,诠释着顶级烧烤的含义。乔小毛热爱烹饪,对他来说,用自己的方式创造出自己喜欢的美食,当是人生一大幸事。
鉴于乔小毛的表现,夏栖寻也是温和了许多。条件有限,她只是贡献了盐巴,却毫不客气的占据下多数战利品。
看着大吃大嚼的二人,嘲风与赑屃只能面面相觑,唉声叹气。这铁甲飞蝗,制霸大荒,使无数神兽竞折腰。如今既成盘中餐,外焦里嫩,果真不是凡品。
“你们也吃点?”乔小毛客气道。其实他早发现了,这些家伙,鲜有进食,不知道怎么活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