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疑团重重路未明

面对苏云时的提问，李越霆没有说话，更没有回答，而是静静地转头看向窗外。

视线里，此时他们的车子已经驶入了主城区，晨光下，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让这个城市看起来十分繁华热闹。

车流缓慢地挪动着，窗外行人神色匆匆，各自怀着对新的一天美好憧憬踏上奔波忙碌的路途。李越霆从怀中的烟盒里抽了一支烟出来，但乍一想到叶颜和苏云时都不喜欢烟味，于是并没有点燃，而是夹在指尖，抵着鼻子轻轻闻着烟草浅淡味道。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他终于将那根细烟握在掌心，转过头来看向苏云时，微微合眸，做出一个赞同的姿态。

苏云时知道他已经做了决定，便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压低了声音建议道：“吃过饭，回去再说吧！”

沿街两畔生长着高大繁茂的槐树，仿若这个城市的象征，挺拔、坚强，又充满新生的活力。浓郁林荫尽头，高耸的建筑直入云霄，金碧辉煌的酒店自助餐厅位于顶楼，装修奢华，全落地玻璃，拥有270°观景视野，站在那里，脚下仿佛踩着整个城市呼吸的命脉，骄傲却又悲壮。

此刻李越霆又恢复了之前的镇定，边吃边拉着叶颜侃侃而谈，李乐婷幸福地念叨着要给乖乖带小鱼干回去，苏云时一口气喝了三杯牛奶，时光安稳，谁都绝口不提U盘的密码已经被解开的事情。

吃过饭，李越霆一上车就窝在后排座里睡觉，不说话也不动，叶颜扭头看了他一会儿，转头去看苏云时，原以为他还在埋头对着电脑忙碌，却没发现他戴着耳机，怀里抱着电脑，竟然也靠在座位上睡着了。

叶颜静默地思索了一下找李乐婷聊天的可能性，觉得基本上这事儿不太靠谱，于是干脆也合上了眼睛，有心事睡不着，闭目养神总是好的。

于是李乐婷在把车子停进车库之后，才发现身后竟然安静一片，连平时最爱刷微博的手机控竟然都睡了，她当即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深吸一口气，清了清嗓子，用高八度的分贝朗声吼道：“到家啦！起床啦！！！！！”

叶颜其实一直没睡，这会儿慢慢睁开眼睛，看着李越霆不耐烦地揉着眼睛伸懒腰，似乎真是熟睡中被吵醒不高兴的样子，眉头皱的很深。李越霆抬头见苏云时还在睡，于是毫不犹豫地伸手用力去戳对方的后背。

“婷婷啊，女孩子的嗓门不要那么大啦！小心嫁不出去！”

李越霆成功把苏云时戳醒，后者瞪着对没什么焦距的眼睛浅浅扫了惹是生非的家伙一眼，就在李乐婷气鼓鼓地跟哥哥辩解“我有云时哥哥还有乖乖不怕嫁不出去”的时候，心平气和地朝着叶颜温润一笑：“格格啊，老李他说，有事情想跟你单独聊聊。”

他说完这句话，立刻就收拾了自己的电脑，整理好背包跳下车，然后走到驾驶室旁，拍了拍李乐婷的头，亲昵地拉了她一把，道：“婷婷，走，我们别打扰你哥谈正事。”

李乐婷对苏云时的话深信不疑，当即欢快地应了一声，跳下车跟着他去找自家宠物猫玩耍了。

李越霆当即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果然盲目挑衅苏云时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叶颜转头去看李越霆，她顺理成章地以为，他是打算把关于U盘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自己，李越霆见她满心期待的眼神，那些惨痛的真相却在唇间打转，怎么也说不口。

美人凝眉，红颜垂泪，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可是，偏偏这一次，他是自己动手挖了个坑，结果把自己给埋了。

“累了一晚了，先去卸个妆洗个澡吧！”

李越霆想，就算是要说实话，车里也不是一个合适的地方。他拍了拍叶颜的肩膀，用温柔的语气对她说：“二楼左转第一间是你的房间，等你觉得自己休息好了，到三楼书房来找我就行。”

他的语气温柔，可是眼中却透着些许悲伤肃穆，叶颜看着他顿了顿，终究没有再问什么，而是顺从地答道：“好，一会儿，我上去找你。”

虽然所有行李都被迫留在了酒店，但是，此刻房间里早就为她准备好了一切生活所需，与她平时所用同品牌的化妆品、毛巾、杯子，甚至是一模一样的钢笔——最后她在桌上发现了一台白色的笔记本电脑，与她丢失的那一部也是同样的牌子，很显然，这一切表明，他们早已经为了她的到来做了极为充分的准备。

浴室里有一面大落地镜子，倒映出她此刻浓妆艳抹的模样，叶颜愣了一下，才接受了这个人其实是自己的现实。她开始用化妆棉沾了卸妆液，一点点拭去脸上浓重的颜色，混合了泪水的温度，落在掌心化作一片斑驳。

明天，就是她的二十五岁生日。自从父母过世之后，每年的生日，都是爷爷陪着她一起度过的。

可这一次，从李越霆的眼睛里，她似乎已经看到了那个她并不愿意相信的结果。

她的爷爷，还会平安回来吗？

房间里隐约传来潺潺水声，时轻时重，李越霆靠在房门旁的墙壁上，手中夹着一根燃了大半的烟，低头用手机刷微博。他已经卸去了伪装的容貌，因为刚洗了澡，头发上还带着微醺的水汽，阳光透过旁边阳台的窗子落在他身上，小麦肤色闪着健康成熟的光。

苏云时端着一杯牛奶走上楼，他的脚步格外轻，完全没有发出半点声响。直至走到面前，李越霆才有所察觉，立刻把手中的烟掐灭，顺着窗子撇了出去，这才关切地问道：“婷婷呢？”

“她刚跟乖乖打了一仗，这会儿和好了，一起去院子里散步了”，苏云时站定，抬头看了一眼房门，十分八卦地：“你怎么站在这儿？叶颜把你赶出来了？”

“怎么可能？”

李越霆立刻否认，后来发现自己一时间声音高了八度，于是又压低了声音：“我总觉得她好像知道了些什么，你明白的，女人都比较脆弱，我不太放心，所以就下来看看。”

苏云时摇着头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你太小看叶颜了。”

唯一的亲人生死未卜，她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还能如此镇静，方寸不乱，又怎么会是脆弱的女人呢？

苏云时想了想又忍不住加了一句评价：“你太不了解女人了。”

“我没有小看她，我只是关心她而已。因为就算再强悍的女人，也会有脆弱的时候，一样需要关心，需要温柔呵护。”

李越霆摊开双手耸肩，一番话说得义正言辞，跟着把双手抄进裤子口袋里，朝着苏云时抛了个完全不正经的笑容：“你没把冰箱里的牛奶都喝光吧？”

苏云时摇摇头：“当然不能。”

“那就好”，李越霆哼着小曲从苏云时身边经过，心中禁不住暗暗猜度，小苏了解的女人，应该都住在电脑里吧？

他下楼去微波炉热了一杯牛奶，转头苏云时也不见了，想着应该是上楼去补眠了，于是李越霆把牛奶端进书房去，扔在桌上放着。然后打开电脑，先刷了一会儿微博，然后就认真地看起了U盘里的资料。

毕竟是夏天，东西凉得慢，叶颜上来的时候，牛奶还是温热的，散发着淡淡香气。

书房的门是开着的，但是出于礼貌，她还是轻轻敲了门，李越霆正在看一个关于阿波丸号当事人采访的纪录片，听见敲门声，于是从屏幕后面探出头来，朝着叶颜勾了勾手：“正好，你来看一下这个。”

叶颜走过去，看到视频片用的是日文，又没有字幕，她完全听不懂，于是忍不住皱了眉，李越霆见她不说话，随手拖过来一张椅子给她，问：“什么叫暗渡陈仓？”

“？？？”

叶颜先是一愣，长久以来的良好文学修养让她立刻给出标准答案：“明修栈道，暗渡陈仓。陈仓是古代县名，位于今天的陕西省宝鸡市东，当时为通往汉中的交通要道。《史记·高祖本纪》中记载，汉高祖刘邦率兵攻打秦国，采用谋臣韩信的计策，表面上正面修栈道对敌人发起正面攻击，但是实际上取道陈仓，突然从敌军侧翼发动袭击……”

叶颜说到这儿，忽然迎上李越霆迷茫至极的目光，很显然，她刚刚说的这些，已经远远超出他的国语水平范围了。

“呃……”，叶颜无意识地在自己的手臂上蹭了蹭，这才想出解决方案：“其实，暗渡陈仓的意思就是，表面做一些事情掩人耳目，实际上暗中在进行另一些事情。”

李越霆一边听一边认真点头，恍然大悟地模样：“那我就懂了。”

他随手把视频暂停，屏幕上的画面影像斑驳沧桑，一看就知道是很多年前的老片子了。叶颜注意到那是一个日本军官带着一群劳工在搬运货物的画面，李越霆勾起手指来敲了敲屏幕，道：“日本为了纪念阿波丸号，也曾经整理了很多历史素材，做了这个片子，据说当时还在电视台播放过。透露日军当年是如何将一些物资从中国各地以各种名义调运去东南亚，他们用了‘暗渡陈仓’这个词。”

李越霆的眼睛发亮，食指划过屏幕，指着那一排货物对叶颜说：“很可能，那些文物、黄金和钻石，就是藏在这些货物当中被运上船的。”

“但是有一个问题很奇怪”，叶颜开口打断他的话，“这么多贵重物品，必然不可能散落在货物当中存放，上船之后，一定会有人把东西都收集起来，集中存放进保险箱之类的地方才对。可是，潜水员在发现阿波丸号遗骸的地方连续打捞了几个月，完全没有发现这批宝藏，连保险箱之类的残骸都没有发现过。”

“你真的相信黄金和钻石都在爆炸的时候被炸毁了？”

李越霆反问，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总会留下许多的未解之谜，而人们对此有着不同的推断和猜想，关于阿波丸号宝藏的下落，就有一部分专家学者认为，是船长发觉船体被鱼雷击中，为了不让巨额财富落入美国人之手，所以启动了船上的自爆装置，彻底炸毁了存放在船上的黄金和钻石等珍贵宝物。

“不，我不信”，叶颜坚定地摇了摇头：“我还是觉得，宝藏是存在的，只是在我们无法触及的地方。”

“我也这么觉得”，李越霆说着把牛奶推到叶颜面前去，语气温柔：“还热呢，喝一点吧！小苏说，熬夜对皮肤不好，但是多喝牛奶对皮肤好。”

叶颜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苏云时那张在黑暗里都仿佛白到几乎要发光的脸，半信半疑地抿了一口牛奶，原本想问问苏云时是不是真的因为经常喝牛奶才那么白，然而却意外迎上李越霆认真严肃的一张脸。

李越霆原本想着先缓和一下气氛，等叶颜情绪好一些了，再把叶老先生的书信拿出来给她看，但是想想还是觉得有些不忍心，于是就自己纠结了。

叶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见他那一张脸上精致的五官都要纠结到一起去了，于是放下杯子，在他面前轻轻摇了摇手，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问道：“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就说吧，我已经做好思想准备了。”

她的语气很沉稳，也很平静，看起来是从容大方的模样。

李越霆看到她的手搭在另一边的手臂上，五指扣紧，似乎是在竭力隐忍什么情绪。他伸手过去，直接覆在她的手背上，那只手很凉，仿佛怎样也捂不暖。

“小苏已经打开了U盘。这些资料，还有这封信，都是你爷爷留给你的。”

李越霆将叶颜拉到电脑前，为她打开文件夹，然后将鼠标交到她手中：“你自己慢慢看，我去阳台抽根烟。”

他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把更多的空间留给叶颜，她需要时间来接受现实，相信她并不想让自己看到她悲痛伤心的样子。

叶颜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聪明人之间的交流有时候是不需要依靠语言的，李越霆起身去了阳台，他其实是个极具自控力的人，所以根本没什么烟瘾，所谓的抽烟，不过是为了思考和平复心情而已。

李越霆靠在阳台的栏杆上吹风，侧头就能看到叶颜的背影，她一开始还是平静的，但是后来肩膀就开始微微抽动，李越霆猜到她似乎是有些情绪起伏，忍不住把身子往旁边靠了靠，叶颜的侧脸落入视线，终于能看到她一手捂着脸，低头伏在那儿静静不动，他想她应该已经看到了那封信，所以哭了吧？

过了一会儿，叶颜抬起头来，抬手擦拭脸颊，然后一手捧着牛奶大口往下灌。李越霆看的直摇头，大步走到她身边去，抬手按住她的手，道：“要是想哭就哭吧！”

叶颜倔强地挣脱开李越霆的手，坚持把杯子里的牛奶喝得干干净净，她的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但神色却格外镇定：“不，我不想哭！”

她坐在那儿，仰起头看着李越霆，目光清澈如水波动，眼底倒映出他的轮廓，深邃又清晰，她的语气十分坚定，甚至是刻意用上了力气：“我只想知道，我爷爷是否还能平安回来？”

“你要相信我……”，李越霆似乎是不太喜欢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于是干脆弯腰蹲下来，抬起头仰着脸看着叶颜，低声安慰：“在确认宝藏的下落之前，叶老先生一定是安全的。”

他说话的语气笃定，带着不容抗拒与怀疑的威严。叶颜似乎是被他的话所打动，有些动摇：“真的？”

李越霆笑着点点头，他依旧保持着那个仰望她的姿势，这让他更能清楚地看到叶颜白皙的脖颈和尖细的下巴：“真的。我想，叶老先生写这封信给你，只是做了最坏的打算。但是，事情似乎还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糟糕。第一，谁都没有找到叶老先生的尸体，就不能证明他的死亡。第二，没有绑匪联系你索要赎金，所以不是绑架。唯一的推论就是，要么叶老先生遭遇了突发意外，所以无法与你取得联系。但是，这种可能性很小，因为从他目前给我们留下的重重迹象和线索显示，他早就估计到对方会对他下手。所以提前做了很多准备。”

他分析的头头是道，连叶颜也忍不住表示了赞同，但是李越霆忽然话锋一转：“但是，从十五年前就有人试图从叶家夺取玉块。说明这些年来，一直都有人在觊觎宝藏的下落，可是，为什么他们这些年都没有动作，偏偏在十五年后才向叶老先生下手？”

他的话如同黑夜中的一道光明，当即在叶颜的脑海中劈开一道惊雷，她当即随着李越霆的思路往下分析：“人所做的一切，都有动机。假如十五年前就能找到宝藏的下落，他们绝对不会甘心等到现在。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拿不到另外半边玉块，破解不了其中的秘密……”

“不！”

李越霆忽然站起身来，目光紧盯在叶颜脖颈挂着的半边玉块上，炙热的眼神似乎要将她当场点燃了：“假如是我的话，想要从叶老先生那里拿到半边玉块，简直轻而易举。”

“怎么可能？”

叶颜显然并不相信李越霆，他似乎太自信了，自信的让人觉得他有些骄傲自大。但是李越霆冲她摇摇头，很随意地说了一句话：“你爷爷这些年来，一直都把玉块寄放在他的好友陆桐渊先生那里。当然，这并不是你爷爷告诉我的，而是我自己猜出来的。”

其实叶颜也不知道这件事，事实上，她对于玉块的事情知道的真是少之又少，但是陆桐渊叔叔确实是爷爷的好友，这点她是能够肯定的。

李越霆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低头捣鼓了两下，然后扔给叶颜看：“呐，这是你爷爷近五年来所乘坐的航班记录，在前四年，虽然时间不同，但是，他每年都要去同一个地方，那就是陆先生家。不过到了第五年，也就是半年前，因为他把玉块取了回来并且交给了我，所以，就再也没有去找过陆先生了。假如我能发现这些，那么就意味着，别人也一样有可能会发现。”

叶颜拿着李越霆的手机，感觉指尖的温度一路降到冰点，李越霆的猜想虽然很大胆，可是，听起来却很有道理。

“所以，这件事有三个疑点。第一，为什么他们明知道另外半边玉块的下落，却迟迟没有像第一次那样直接动手去抢？第二，为什么十五年后，他们又突然出现，而且还同时对你和叶老先生下手？第三，也就是关键的一点，我在路上把你救下来的时候，很明显他们是打算把你送到某个地方去，期间，也并没有伤害你的举动……”

叶颜双眼一亮：“他们是打算带我和爷爷去见什么人？”

李越霆停了一下，皱紧了眉头，似乎是在认真整理思路，这件事前后延续十五年，要把所有的疑点一一破解，显然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连叶颜都以为李越霆怎么也要思考一阵子，她正打算劝说他慢慢想不必着急，李越霆已经摸着下巴，斜仰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显然是已经胸有成竹：“既然要推断对方的企图和目的，那么，不妨就让我们换个立场，假如是你是那个想要夺取宝藏的人，你会怎么做？”

“先把关键线索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叶颜十分笃定地回答，很显然对方也是那么做的，只不过，上次他的行动只成功了一半。

“这就是疑点一的答案”，李越霆的眼中不经意流露出动人心魄的光芒，仿若狐狸一般机敏狡猾：“掌握在自己手中，不一定代表着一定要亲自拿到手，假如我想要你身上的半边玉块，我只要确保你随时都在我的视线范围内，就行了。”

叶颜迟疑了一下，立刻就明白过来，会意地将双手一拍，兴奋道：“我懂了！其实关键不在于玉块，而在于，玉块之中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这也就能够解释疑点二，他们之前一直按兵不动，说明他们没办法弄明白玉块和宝藏之间到底存在什么样的联系，所以干脆按兵不动，看爷爷有什么举动，是否能从他身上找到什么线索。而现在他们突然出现，代表着他们已经掌握了主动性线索，夺取宝藏的时机已到，这个时候，他们就必须要把玉块拿到手。而爷爷也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才抢先把玉块从陆叔叔那里拿了回来，然后交给你保管。”

李越霆对于叶颜的分析看起来十分满意：“没错。这也就能解释疑点三，他们把你送去某个地方，保证你的安全，除了要从你身上找出玉块的下落之外，很可能也希望用你来牵制叶老先生，因为叶家守着的秘密，只有叶家人才知道。”

叶颜目光颤抖，似乎是在心中想清楚了某件事：“所以，你说爷爷暂时安全，是因为他可能知道一些关乎宝藏下落的关键线索，只要他不说，对方就不会要他的命，是吗？”

李越霆点点头，心底却浮现出另外一个念头，他知道这时候也不该对叶颜有所隐瞒，所以就坦然实说了：“而你爷爷之所以留下那封信，又委托我保护你的安全，是因为，他这次已经报了必死的决心……”

就算死，也要守住宝藏的秘密，宁可让他们千万年沉睡海底深处，也不能容许心怀恶念的人将它们据为己有。

叶颜这次没有再哭，甚至咬紧了牙关，神色依旧坚定：“那么，假如我才是知道宝藏下落的那个人，我是不是就能以此为筹码，跟对方谈交换条件了？”

“你这个想法倒是很大胆”，李越霆朝她伸出手，脸上是面对硬仗才有的期待神色：“很危险，不过，很有勇气，你如果坚持，我倒是愿意奉陪！”

“谢谢。”

叶颜把手掌拍入对方的掌心，李越霆感觉到那只冰凉的手虽有微微颤抖，但面前女子的眼神却是沉稳笃定的。他相信她的勇气，更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去撼动这场筹划了十五年的阴谋。

收拢五指，与彼此的手紧紧相握，如同一种承诺，又仿佛是某种仪式，庄严，肃穆。

“不客气！”

李越霆松开叶颜的手，叶颜见那张脸上露出狐狸般狡黠的笑容，于是心念一动，有些纠结地追问道：“那么，我能……加入你们吗？”

李越霆仿佛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把头一歪：“哦？理由呢？”

对于“千面狐狸”，叶颜其实跟很多人一样，除了好奇，心中也抱着几分敬畏，从未想过有一天能与他们并肩战斗，这个念头刚在脑海中闪现，便如同狂风海啸扑面而来，心脏狂跳，几乎令她无法呼吸。

她鼓起勇气大胆道：“为了爷爷，更为了叶家的责任。”

李越霆静静凝望了她一阵子，明眸皓齿的女子看似娇柔，但实际上却坚韧刚强，她立于原地，就如同一支沐雨绽放的红玫瑰，携着水珠抖动颜色妖冶的花瓣，有种让人耳目一新的美丽。

李越霆忽然笑了，笑得十分爽朗，他转身拉开书桌的抽屉，从中摸出一个纸盒，按在桌上，笑道：“送给你。”

叶颜好奇地将盒子打开，黑绒上一枚如意环扣悄然绽放于掌心，样式别致的玉坠颜色红润鲜亮，看起来极为漂亮。她当时一惊：“和田红玉？”

李越霆看似不解地弯了弯嘴角：“什么？”

叶颜深得爷爷真传，对玉石更是颇有见地，当即解释道：“艳若鸡冠，油脂光泽，其紫红处如凝血，赤红处如朱砂，质地细腻温润，不是和田红玉，又是什么？”

李越霆一边笑着一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抱歉，你说的我没怎么听懂……”

叶颜眼前一黑，刚刚见他分析疑点分析的头头是道，竟然忘了他听不懂文言文这个残酷的现实了。于是她只能耐心地又翻译成白话文解释了一下，一边强调东西贵重，她就这么收下似乎不太好。

李越霆笑着把盒子塞进她手里，解释道：“这其实是那年我们去南方赌石时，从小苏买的毛坯里面开出来的，很小一块，所以当时只打了四个玉坠，我和小苏、婷婷，每人都有一个，这就像是我们统一的标记。”

“所以……”

叶颜觉得他应该是听懂了李越霆的意思，但是，又好像并不懂。她期待着这个答案，真正获得千面狐狸的认可，接受他们成为自己的伙伴。她觉得心底沉寂的血脉都要为之澎湃，一时间竟然哽咽，不知道如何说下去。

“你选择我，这是我的荣幸……又怎么舍得拒绝呢？”

李越霆弯腰朝她欠了欠身，动作高贵犹如一位真正的中世纪贵族。

叶颜露出笑容，李越霆把玉坠从盒子里取出来，细细的金链穿过殷红如血的环扣：“我们确实需要一位熟知历史，懂得文物鉴定的专家来当我们的合作伙伴。但是你要知道，这样的专家，大多数都已经四五十岁了，而我们对同伴的要求是，既要年轻，又要有足够的身手和能力自保。所以那一天，当爷爷跟我说起你的时候，我就隐约有种预感，你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

他走到她身后，小心地将扣子扣在她的脖颈上，纹丝合缝，玉坠滑入衣襟，叶颜只感觉到玉的温润沁凉贴着皮肤渗入血脉，可与她所戴的那半边玉块，却并不是一种感觉。

“嘿，你们聊够了没有？我查到一些事情，我想你们一定有兴趣……”

苏云时捧着电脑靠在门框上，扬起下巴看着此刻动作有些暧昧的两人。他似乎也是因为刚洗了澡的缘故，头发软软地趴着，看起来十分温柔。

“来吧，让我们去看看小苏发现了什么？”

李越霆看起来十分坦然，到是叶颜有些脸红，低下头跟了上去。

四个人聚集在大厅里，李乐婷抱着猫坐在那儿吃瓜子，李越霆看到乖乖立刻就皱眉，但是被自家小妹瞥了一眼，又忍不住露出笑呵呵的模样。

“对了，给大家正式介绍”，李越霆把叶颜拉到身边：“文物猎人的新成员，叶颜。”

苏云时看起来没什么惊讶的表情，到是李乐婷有些夸张地“啊”了一声，朝她挥挥手笑道：“咦，大姐，欢迎加入呀！”

“这是我妹妹婷婷……”

李越霆半笑半怒地瞪了李乐婷一眼，李乐婷不甘示弱地朝他扔了一把瓜子，自己做起介绍来：“我叫李乐婷，快乐的乐，女字旁的婷，请一定不要念成音乐的乐！”

叶颜这才意识到，其实这两兄妹的名字在某种意义上是可以念成同音的，怪不得李乐婷那么介意，非要把这件事情特意强调了，她点点头，顺着李乐婷的话顺下去：“确实是快乐的乐听起来更好听一些。”

李乐婷非常得意地摇晃着身子，一边把怀里懒洋洋跟自己尾巴尖儿玩耍的猫咪拖出来郑重其事地介绍：“这是乖乖，我儿子！”

叶颜其实并不太喜欢带毛的动物，但是看到那猫一脸谄媚的模样，也觉得有几分可爱，于是凑过去揉了揉乖乖的下巴，赞道：“很漂亮，不过它貌似该减肥了。”

乖乖又圆又胖，皮毛光滑水润，显然是伙食太好，李乐婷笑着去拍它的头：“你看，可不是我一个人说你胖哈，明天伙食减半！”

“喵呜……”，乖乖似乎是听懂了，于是很不开心地把头埋到爪子底下，对此表示愤慨不满。

“我就不介绍了，来看我发现的线索吧”，苏云时把电脑接上投影，只等着李越霆和叶颜坐定，清了清嗓子开讲：“我查了一下关于三年前星悦号上拍卖会的资料，终于让我找到了叶老先生说的那幅清仿吴道子画。所属人名叫陈希，是个倒卖玉石的小商人。”

苏云时边说边把那人的照片放大：“四十五岁，西安人，四年前定居旅顺，三个月前失踪，下落不明。”

李越霆扫了苏云时一眼，见他嘴角含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于是懒洋洋打了个呵欠，开口问道：“你明明找到他了，为什么还要卖关子？”

苏云时在鼻子里“哼”了一声，吐槽道：“关子是什么？为什么能卖？”

叶颜和李乐婷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苏云时这个伺机报复的腹黑劲儿，在对付李越霆上格外来劲。

李越霆缩着脖子摸摸头：“好吧，小苏我诚心诚意地向你道歉，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苏云时撇了撇嘴，翻开地图，上面有一个明晃晃的红点：“我查到陈希的手机，锁定了一张用这个手机办理的信用卡，虽然这个手机号码已经销号了，但是信用卡最近却还在使用，信用卡账单登记的邮箱，最近一周一直稳定地在同一个IP地址登录，我想，在这里，有90%的可能性，能找到陈希。”

李越霆扫了一眼地图，又抬手看了看表：“婷婷……”

李乐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给我二十分钟，一定能到！”

苏云时开始给自己的电脑打包：“资料我会传到你们的电脑上，路上看，来得及。”

李越霆用力拍了一下手：“现在出发！”

几乎是在瞬间就做好了出发的准备，李越霆赫然是这一队人当中的领袖，他有条不紊地分配任务，安排一切，其他人各司其职，叶颜在那一刻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多余，她抚摸着脖颈上藏于衣领之中的环扣玉坠，悄无声息地坐在车子的一角。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他们把自己叫作“文物猎人”，这个称号让他们听上去多了几分传奇的色彩，不过，叶颜不得不承认，这个名字，与“千面狐狸”一样，与李越霆十分相配。

李越霆的化妆易容依旧是在车上进行的，当苏云时用电脑确认陈希IP位置的时候，他就窝在一边的座位上给自己上装，这一次看得出他装扮了一个有络腮胡子的黄皮肤中年人，黑衣黑裤，外加一副墨镜，装扮起来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样。李越霆很快就把自己装扮好，然后找出一顶帽子和一副口罩拿给叶颜。

叶颜见他没有给自己化妆的意思，忍不住问道：“我……这次不用化妆了？”

李越霆点点头，这次不需要叶颜配合他演戏，所以，只要挡住不让人看到脸就可以了。

车子一路疾驰，李乐婷只在上车时扫了一眼地图，便把车子开得跟飞机一样，几乎就要从平地上起飞了。旅顺白天的车本来就不是很多，他们要去的地方又十分偏僻，所以李乐婷干脆就放开了速度，反正苏云时会帮她搞定所有的善后工作。

李越霆就着苏云时的手看了一下电脑屏幕，代表着陈希所在位置的那个红点近在咫尺，车子渐渐停稳，并没有十分靠近，而是保持着适当距离。那是一栋位于半山的三层小楼，独门独院，周围只有繁茂的林木，路边盛开着繁盛的野花，天空湛蓝，倒是个隐居的好地方。

苏云时刚想说“到了”，忽然目光一挑，那双满含温柔神色的眼睛里，突然就平添了一抹戾气，电脑右下角一个弹出页面正在提示他，有人与他一样接入了陈希家里的无线网络，他迅速地搜索了一下对方的位置，立刻警觉：“遭了！有人抢先了我们一步！”

他可以轻易破解陈希家里的无线网络密码，接入网络，假如对方的网络里还连接着其他的设备，诸如电脑、手机或者是平板电脑，他都可以获取其中的信息。然而，正是因为这样，竟然让他发现，也有人在入侵陈希的电脑，试图窃取其中的资料！

“你顶住！”李越霆拍了拍苏云时的肩膀，立刻戴上手套，把帽子往下压了压，拉开车门跳下车，叶颜紧跟在他身后，口罩挡住了她大半的容貌，只剩一双眼睛，在帽檐底下露出闪亮的光。

苏云时“嗯”了一声，眼睛紧盯着电脑屏幕，陈希电脑里或许藏着什么重要的资料，除此之外，对方很可能也已经发现了他的存在。这场存在于虚拟网络中的战斗，早已经打响。

攻击、防备，两相往来，彼此反复试探，一边压制对手，一边试图搜寻对方的真实位置。苏云时脸上的表情看起来还算平静，但是心中却如同惊涛骇浪，手上不停变换敲击键盘的姿势，连呼吸都变的有些急促起来。

李乐婷知道情况并不乐观，所以车子一直没有熄火，一手扶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拿起望远镜，缓缓四处观望起来。四周的环境还算空旷，假如敌人就在附近，可以隐藏的位置并不会太多。

院子的门是开着的，李越霆与叶颜交换一个会意的眼色，缓缓接近门口，叶颜侧身在后面为他策应，脚步又轻又缓。

李越霆按着正门缓缓往里推，没想到一楼的入户门也是开的，这让他忽然有了些不太好的预感。大厅里空无一人，只是已经被翻得凌乱不堪，一地狼藉，他放慢了脚步，一边凝神戒备，叶颜几乎是与他背靠背地往前移动，她很聪明，知道什么样的方式对于两个人来说是最安全的。所以，李越霆想，自己的背后交给叶颜，应该足够安全。

“我找到他们了！”

李乐婷清脆利落的声音在耳机中突然响起：“就在楼后三点钟方向，树林里，藏着一辆军绿色的吉普！”

“有人！”

几乎在同一瞬间，李越霆压低了声音说话，同时伸手拉了叶颜一把，将她拉到走廊拐角，两人并排躲藏，果然有人噔噔噔冲下楼来，听脚步声，应该有三四个人，但是似乎并没有发觉有人进来了，匆忙推开门就往外跑去。

“哥，需要拦下他们吗？”

李乐婷试探着征求李越霆的意见，毕竟苏云时没什么战斗力，她一个人的话，去了也只能是拦一拦。

李越霆没说话，而是看向叶颜，似乎在征询她的意见，叶颜当即动了动唇，无声地勾勒出几个字：“车号，方向，目的地。”

与他所想几乎一致，李越霆点一点头，表明自己充分理解了叶颜的意思，随即在话筒上轻轻一弹，道：“不必。”

苏云时这时候已经拿起了望远镜，循着李乐婷所说的方向看去，那辆军绿色的吉普车已经载了人，一个急转弯开了出来，“我会追踪这辆车的去向，附近公路都安装了摄像头……”

说着已经用电脑调出了相关监视画面，李乐婷会意地接了过去看着。这时候李越霆已经上了楼，既然人已经走了，就没什么好顾忌了，只不过陈希的安全倒是成了问题，叶颜也在担心这一点，不知道这人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二楼是客卧，陈希并不在这里，房间里同样也有被搜掠过的痕迹，李越霆检查了一圈，暂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只是在心中暗暗怀疑，这些人到底在找什么东西？叶颜皱了皱眉，目光锐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和李越霆对望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又往楼上走去。

主卧室装潢的有些东方格调，所有的家具都是上好红木材料，光泽柔润，房间里空无一人，书桌上摆着一台电脑，衣柜门敞开着，里面的衣物都被翻乱，一半丢在地上，李越霆上前两步，俯下身查看，不一会儿就用手指挑起一小片衣物，饶有兴趣地：“咦，有女人？”

叶颜凑上前一看，当即脸有些涨红，那是一件女士内衣，半透蕾丝材质，只有薄薄一层，看起来让人遐想无限。她有些僵硬地把头扭开，心想这一地的男士衣物，怎么偏偏就留了这么一件。

李越霆倒是没什么觉得不对的地方，甚至还把内衣放到面前闻了闻，之后便不以为然地勾了手指将内衣远远甩开，轻轻咳嗽了两下：“Dior的香水味道真心恶心，搞不懂怎么那么多人喜欢。”

叶颜不知道怎么接话，只有扬起头四处打量，这房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四面白墙渗着暗黄色，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李越霆抬手在面前扇了扇，似乎是打算要扇走那呛鼻子的香水味，一边移动脚步，走出卧室，去查看另外一边的洗手间。

这一层只有一间卧室和一间洗手间，但是两个并不是连通的，而是分别位于走廊的两边，叶颜于是留在了卧室继续诧异，四处寻找她心中那怪异之处的来源。

电脑屏幕还亮着，桌面上已经被清理地十分干净，叶颜戴了手套的右手按在鼠标上轻轻挪动，电脑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所有的存储资料都已经被删的干干净净了。

“电脑的硬盘都是空的……”，叶颜对着话筒轻轻地说，她相信苏云时也已经非常清楚这件事了。

苏云时抿了抿唇，跟着答道：“是的。不过，陈希之前似乎在写一封邮件，只是没来得及发送出去，我复制了内容，我念给你听，你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叶颜答了一声“好”，松开鼠标的手缓缓划过键盘，陈希的电脑看起来已经用了很久的样子，键盘很旧，她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于是下意识地把键盘抬起来，空的。

苏云时的声音柔和安静，带着某种安抚人心的力量：“J先生，你想要的东西我可以卖给你，但是价钱我要加一倍。只要我收到钱，我就会把密码告诉你。”

叶颜一愣：“J先生？密码？”

李越霆却没说话，耳机里忽然传来一阵水声，似乎是什么在瞬间倾泻而出，三人听了都是一惊，苏云时最快反应：“老李，你怎么了？”

叶颜当即拔脚跑出房间，直奔李越霆的方向而去，大概过了有十秒钟的样子，李越霆才出声回答：“我没事！”

随即又匆忙补充了一句：“格格，你别过来！”

但是他说这话时，显然已经来不及，叶颜跑得很快，一路冲进洗手间去，却被迎面而来的景象硬生生惊在当场，只是好在她心理素质足够强悍，竟然愣是用力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没发出半点动静。

浴缸里满盆血水，一部分已经满了出来，一个中年男人穿着浴袍，脸色苍白，双目紧闭，下半身泡在血水里，李越霆正用力拽着他的手臂，正试图用毛巾缠住他手腕上不断往外淌血的伤口。叶颜定了定神，当即上前，从李越霆手上接过毛巾，道：“让我来！”

李越霆立刻就松开手，帮着她把男人的手臂抬高，一边道：“立刻打120，就说这里有人自杀！”

苏云时心领神会，当即把电话号码隐藏，拨打电话给急救中心，详细说了地址，要求立刻前来救人。这时候李乐婷忽然来了一句：“他们往码头的方向走了！等等，他们在加油站停下来了！”

她说的是那辆吉普车，幸好加油站也安装了监控，苏云时和李乐婷看着吉普车驶进了加油站，司机下车等待加油，手中提着一个长条的包，这时候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从他身边驶过，再看司机时，他手中的包已经不见了！

“那包里面装的东西，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难道是从陈希家里拿走的？”李乐婷回忆着那几个黑衣人离开时，手中貌似确实是……抱着什么长条的东西。

叶颜用力勒紧毛巾，觉得都要扎入血肉之中，她的手套已经被血浸透，但是仍是咬牙一言不发。李越霆和她一起把人从水里拖出来，然后扔在墙角里，伸手探了探鼻息，虽然微弱，但好在止血及时，人还活着。

“是什么样的东西？”

确认陈希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李越霆站起身来，伸手把叶颜拉起来，她似乎因为用了太多力气，又竭力保持镇静，这会儿看起来有些脱力，软软靠在他肩膀上，扶着他的肩膀才勉强站直了身体。

“一个长条的，看起来不太重……”，苏云时跟着解释，一边留意附近的状况，急救中心的救护车假如现在出发的话，用不了多久就会到了。

叶颜觉得手掌粘腻又湿滑，沾染了血迹，浓重的血腥味让她觉得有点恶心，尤其是面前还有一缸血水，她刚打算要把手套脱下来，就被李越霆拦住了，一边递给她一只塑胶袋：“别乱扔，放这儿。”

说着又掏出两双手套，分给叶颜一双，他不紧不慢地戴上手套，把换下来染了血的手套收好，又揣进随身的双肩包里。这才朝着她勾了勾手，道：“人暂时死不了，但是救护车很快会来，我们出去看看还有什么线索，尽快离开吧！”

叶颜的脸色有些不太好，唇色苍白，她点点头，立刻冲了出去，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现在觉得房间里也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搞得她心神不宁，连四面墙都隐隐透着血色，墙上的钉子看起来十分突兀。

当李越霆走进来的时候，见她正盯着一颗钉子发愣，于是问道：“怎么了？”

“长条的……不太重……”，叶颜忽然拔脚往前两步，抬手去比量那钉子的高度：“我明白了！”

李越霆在叶颜比划那个动作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八分，再看看墙上的钉子，转身目光一扫，当即问道：“是画？”

叶老先生写给叶颜的信里，曾经提到存在着三幅带着神秘图案的清仿吴道子画作，想必就是那些人在寻找的东西。他抬手摸了摸墙壁，果然钉子下面的一块灰尘要比周围少一些，看来画是刚刚才被人摘走。但是他又忍不住皱起眉来，诧异道：“好像不太对。”

叶颜扫了一眼四周，道：“你怀疑陈希不会把这么名贵的画作挂在墙上？”

李越霆点点头，叶颜的猜测正是他心中所想：“刚刚小苏不是还说，有个J先生想要买陈希手中的三幅画，陈希要求加价一倍，既然这三幅画这么值钱，陈希怎么可能轻易地挂在家里当摆设？”

叶颜数了数墙上的钉子，道：“一共挂了三幅画，说不定，是陈希挂出来迷惑人用的。”

现在一切皆有可能，李越霆走到电脑旁仔细检查了一番，叶颜也开始抓紧时间搜寻书桌和衣柜，试图找到什么线索，他们还记得陈希在邮件中所说的那句关于密码的事情，假如陈希真的把画藏起来了，那么，密码显然与画的下落有关。

两个人找了半天都一无所获，李乐婷的声音这时候传来：“那辆接了东西离开的黑车轿车，往市区的方向开去了，走的是南路。”

从旅顺有三条路直通市区，南路滨海，现在还没办法确定他们最终的去处。苏云时放下望远镜，路的尽头，似乎已经可以看到依稀闪烁的光圈，只是救护车急促的鸣叫声还不甚清晰。他于是提醒了一声：“救护车要到了。”

李越霆与叶颜对望一眼，便开口命令道：“撤！”

叶颜本来正在检查键盘，她总觉得这键盘看起来有些不一样，女人的第六感有时候准得有些邪门，只是就是找不出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李越霆见她还在看键盘，干脆伸手拉了她一把：“走了！”

叶颜其实心中有些丧气，也有些不甘心，但李越霆的命令必须服从，她立刻放下键盘，转身要走，但是或许是因为匆忙的关系，她放的那一下子竟然没放稳，键盘哗啦一声跌在地上，跟着传来一连串极为清脆细小的声响，仿佛是什么东西飞落出去，然后在地上连续弹动了几下，才稳稳停下来。

李越霆与叶颜同时回头，叶颜有些懊恼，李越霆的目光瞥过跌在地上的键盘，却是目光一亮！他立刻上前两步，弯腰把键盘拾起来，递到叶颜面前，道：“你怀疑的没错，你看！”

叶颜仔细一看，键盘上空格键的那一块儿摔掉了，里面竟然卡着一张薄薄的纸片！她终于明白过来这个键盘到底是何处看起来不太一样，原来是空格键比其他的按键要高出少许，只因为底下藏了东西！

李越霆把纸片抽出来一看，上面赫然写着一串数字：“6634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