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北方有佳人

洗完澡穿上衣服，吕海站在镜子前淡淡一笑，镜子里的人穿着浅蓝色的休闲中袖西装，白色T恤打底，牛仔裤。皮肤黝黑，五官明朗，刘海打理得非常得体，简单盖过额头，能给人一种踏实的感觉。不得不说，人靠衣装，经过这么一打扮除了显瘦一些，确是帅哥一枚。

只是这位帅哥毕业以来已经半年找不到工作，除了一身债外，现在连所住的八十块一月地下室房租也交不起了。

毕业时满怀的豪气和自信经过这一年，高不成低不就，被十几家公司拒绝后已经消磨殆尽。半年前好不容易找了一份，坚持了一个月，又因为忍不住上司的各种刁难把上司揍了，那份工作自然也丢了，还赔了几千药费。这半年以来，处处碰壁，社会的现实和无情赤裸裸地展现在他面前，就连谈了五年的女友林箐也终于忍受不住，离开了。

在一个月前，吕海无意看到林箐亲昵地挽着一个中年人逛商城，吕海知道那个人是林箐公司的经理，已是个有妇之夫，当时吕海就冲过去将那个经理狠狠揍了，开始那个经理还叫嚣着想反击，显然学过几招自卫术，可哪里是吕海的对手，打架是他从小到大最引以为傲的事，因为从没败过，大学一年级时他已是学校跆拳道社团的会长，因为他第一天就把前任会长打败了。可林箐不仅护着那个经理还甩了吕海一巴掌，吕海蒙了，林箐拉着那个经理走了。

两天后林箐回到两人的出租屋时，就直接收拾东西，吕海拉着她想挽留。吕海力气大，林箐挣不开，冷冷问了一句，吕海的手松了。

她说：“你除了会打架，你能给我什么？”

他能给她什么？一件漂亮的衣服、鞋子、高档的化妆品……他什么也给不了，甚至，连一间像样的出租屋都不行。

他们来自同一个小镇，从高中就开始恋爱，在彼此的鼓励中考上了同一所大学，长达五年的时间里，两人相互扶持，吕海早已经将林箐当作是自己人生的另一半，甚至连双方的父母都见了。

毕业之后林箐先找到了工作，而吕海一直没有着落。林箐每天早出晚归，吕海便每天按时给她做好饭。而在那天他去找工作时，竟见到她挽着那个经理亲昵地逛商城。

林箐走了，他终于明白，爱情永远都建立在面包的基础上，当初坚持的约定和誓言在无情的现实面前全都变得幼稚可笑。

林箐走了之后吕海不敢告诉家里，可不久家里来电话了，两个妹妹高考都考了个好成绩，大妹的更是考了个重本，二妹也上了个二本，吕海由衷地高兴。但问题来了，两个妹妹的学费可以申请国家的助学贷款，可一些住宿费和杂费还是要交的，两个妹妹多多少少加起来还要至少还差五千块，家里能卖的东西基本都卖了，吕海只好说让他来想想办法，还好还有些时间。

“这一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吕海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

他下午有个面试，约好的时间是下午五点。对方是一家上市的大公司，他怀着试一试的心理投了简历，他知道以自己的条件希望不大，没想到对方打来了电话。在电话中对他做了一些简单的了解后，对方表示满意，给他发了地址约好今天面试。

这给了吕海信心，和同学罗通借了件休闲西装，做了精心的准备。

最让吕海惊喜的是这家公司离他住的地方很近，步行只需十五分钟就能到，为此他还在接到电话的那天特地去了一趟，怕到时迷路迟到，那是一栋甲级的办公大厦。

现在的时间是下午四点，外面下着雨，他决定提前出发，早到能给对方留个好印象。

面试的简历和资料都已经准备好。取了伞，出门前再次检查了一遍，钥匙、手机、钱包、面试的简历和资料，并无遗漏。

放轻脚步偷偷走过房东的门前，一个小时前，房东才敲过他的门，他忍着不出声骗过了，他已经欠了一个月的房租，而这个月也即将到期。

他住的地方属于G市的边沿地带，基本算是郊区。没了高楼林立和车水马龙，环境和空气自是比市中心要好上许多，同时在出入交通上也麻烦了许多，如果在市中心上班每天花在车上的时间都得四五个小时，如果能在那家公司上班，自然最好不过。

小心走过沥青路上的几个低洼处，因为下雨，已经积了不少水，这段路处于一座高架桥的交接处，地势较低又因为属于郊区排水系统并不完善，有十几米长的距离都积了水，好在路过的车辆司机也都会注意，看到有行人时会放慢车速，避免把脏水溅到路人身上。

吕海小心看着脚下的路。忽然，一辆黑色的奥迪快速驶过，车速很快，经过时立即飞起了一片雨水，一边的吕海躲闪不及，顷刻间，左半身全部都湿了。

吕海心里一沉，他这可是准备去面试啊。而那黑色奥迪并没有停下来道歉，而是继续往前开。

“我X你妈啊！！！”吕海对着奥迪比着中指大吼了一声，奥迪依然没停，继续往前走了，大概是知道溅了人理亏跑了。

“倒霉透了。”好在简历和资料没有弄湿，只是要回去换衣服了，幸好时间还来得及，吕海低骂了一声便转身往回走。

哗啦！又是一片污水飞来，这下另一半身也湿了。定睛一看，吕海只觉浑身发抖气不打一处来，竟又是那辆该死的黑色奥迪，而且就停在他面前，这次无论如何他都要揍这混蛋一顿。

他丢下雨伞冲了过去，往黑色奥迪的车门上狠狠踢了一脚，“你下来！”

车门开了，吕海却呆了。

下来的是一个女人，美极了的女人。

就这一眼吕海便忍不住在心里感叹，天！世上竟有如此美的女人。他的女友林箐也很美，可相比于眼前的女人根本就不值一提。他只觉得那些影视里所谓的女神在这个女人面前，那全都是庸脂俗粉。

诗说：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战国有赋：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

这是一种近乎妖的风情万种，她的每一个动作和表情都像是充满了秘密，引人遐思，又忍不住地想去了解，去探索。

吕海以前不太理解何为红颜祸水，周幽王为何会烽火戏诸候，何为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城。电影《无极》里张柏芝扮演的王妃倾城脱下一层外衣，便能让全城士兵放下武器，在整容科技高度发达的今天，美女几乎可以贴着编号出产，而此时的吕海只觉得只要她想，这个世界将都是她的。

吕海闻到了一股酒气，这女人明显喝醉了。

不用说，见到她的第一眼吕海的气已经消失了个一干二净，他忍不住地想，如果她愿意道歉他就不计较了，其实不道歉也无所谓了，他甚至有些期待接下来她怎么做。

啪！这一声很是响亮，吕海一个趔趄，脸直接印上了一个显眼的红色掌印，整个人被打蒙了。

“你……你骂谁！”

眼前的女人摇摇晃晃，眼神迷离，估计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是看起来很生气，气势汹汹的像发酒疯。

打了一巴掌后另一只手又接着挥了过来。吕海从发呆中惊醒，慌忙中退了几步躲过了挥过来的手。

被溅了一身脏水竟还挨了一巴掌，看着眼前的女人吕海不由想起林箐，怒骂道：“你还打人！漂亮又如何，漂亮就能酒驾，漂亮就能不讲道理？漂亮还不是给人包养！”他的手扬了起来却忍住了，他不想打一个女人，何况一个醉酒的女人，虽然此时真的很想揍她一顿。

“你再骂！”女人像耍醉拳一般摇晃着快速地向前跨了两步，一手握拳便挥了过来，吕海措手不及。

这次来的是一记左勾拳，直接打在吕海的左眼眶上，吕海被直接打倒，整个人倒在积水坑上。他慌忙抓起落在脏水中的简历和资料，可是已经湿透，心里不由猛地沉了下来，天呐！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了，这不仅仅是他自己，还关系着两个妹妹的学费。

“我跟你拼了！”吕海冲了过去，他已经顾不上什么不打女人的信条了，不为他自己为了他妹妹。

噗！这一次是嘴巴，嘴唇直接破了，吕海被打得转了个圈，再次倒在水坑上。

“啊！”吕海捂着嘴又冲了过去。

可是，他竟打不过她，她似乎会永春之类的武技，轻易躲过他的攻击，巧妙地发起反击，一来二往后，吕海如同挨了一套组合拳，鼻子和下巴各挨了一拳肚子上挨了一脚，再次被打倒。

女人打赢了，得意的笑了一下又挥挥手，那模样就像是在说，今天放过你了，滚吧！完了施施然地拉开车门，扬长而去。

吕海无力地躺在脏水里，只想被路过的某一辆车碾死算了，只少还能给父母留一笔赔偿费。更让他伤心的是，他唯一值得骄傲的本事被打败了，他活了二十多年，从下到大，打架是他最引以为豪的事，二十多年从来没输过，在学校时他还是学校跆拳道社团的会长，可是他被碾压了，被一个喝醉酒的女人。更可怕的是他的工作很可能再次没了，谁会招这个鼻青脸肿的人？

生活给了他一丝希望却又无情地扑灭，人为什么会自杀，在希望和失望之间，最可怕的是哀莫大于心死，可是，眼前的他就算自杀也无法解决问题。而且父母辛辛苦苦将他养大，供他读书，还来不及回报，又如何能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吕海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幸运的人，他来自农村，当初拼尽了力气考上大学，成了村子里的骄傲，可是年迈的双亲如何负担得起大学的消费，况且除了他之外家里还有两个妹妹，大妹甚至偷偷地想辍学去打工，被他追了回来，当他想放弃时，得知有国家助学贷款政策又给了他希望。

可学费的问题解决了还有生活费和学校里的各种花销，他不得不用几乎所有的时间去兼职，家里的负担少了，可他的学业却受到了影响，许多公司看了他的成绩单和简历后便直接对他摇了头。好在那些日子中林箐一直陪着他，可林箐也离开了，跟着那个经理走了。

我们经常听到看到这样的故事，某某学生家里贫困，勤工俭学，成绩优秀，引起社会广泛关注。但故事永远都只是故事，也许会有个别事例，但这太少，少到能引起关注。现实是，作为一个刚从学校走出来，没有家庭背景没有工作经验没有储蓄的大学生，想要在G城这样的大城市里闯出一片天，这太难太难。

如今，失恋，失业，无缘无故挨了一顿打，二十多年的霉运仿佛组团来光顾他了。成功可以分享，失败永远是自己，难过的是自己失落的也是自己。颓废，自暴自弃，伤害的永远是自己和最亲的人，朋友的关心总会有限，超过了会像中国移动一样服务到期，唯有自己。

“人总要勇敢生存，我还是重新许愿。”陈奕迅的《明年今日》和林箐分手时，他曾翻来覆去地听，此时想起却是完全不同的心境。

他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