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楔子:荔山的乔家(1)

南方。

杨城的郊区有座年代久远的青山。

连绵的青山上遍地都是荔枝树,故得名“荔山”。

荔山上的荔枝树网罗了诸多荔枝的种类,三月红、黑叶、淮枝、桂味、糯米糍、挂绿、含笑、白糖罂、大小丁香、香枝、雪淮子……

荔枝树的树龄,最小的也都是10年起步,最大的能高达百年的树龄。

荔山上的荔枝树,棵棵都是高高壮壮的,有些显眼的树高可达15米。

这么高的荔枝树,自然扎根极深,拼命汲取营养、尽情生长。

树身枝繁叶茂,树形远看如伞盖。

伞伞皆绿,伞伞相印。

果实成熟之时,颗颗红艳的荔枝压弯树枝,点映着连绵的青山,涂鸦着繁茂的果树。

入眼,即刻成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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荔山的出名,除了山上种植的荔枝,还有荔山山后的住户。

荔山上,仅有一条柏油马路——荔山路,横贯其中。

荔山路口出去,连通市区。

荔山路尽头进去,是一片豪区。

这片豪区,是清末时期开辟的,住在里面的人,都是资本夯实的富豪与权贵。我们姑且称之为“富豪区”吧。

按照人类对资产的划分,可分为负债、贫困、温饱、小康、中产、小富、富人、富豪。

可是在顶端的富豪层级里,也有分级。

普通富豪、超级富豪、顶级富豪。

这片富豪区,不大,也就一二三四十户吧。

但是这一二三四十户里,有一户非富豪层级的人家。

这户人家算富,但并非顶尖层面的富豪。

这户人家虽然不是富豪人家,但却在众多富豪心中有着不一样的分量。

因为这户人家,很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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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户很贵的人家,姓乔。

乔家贵到什么程度呢?

根据乔家族谱显示,乔家的祖上,多出宫廷御用绣师,历史上的江南三织造之一。

战乱之际,乔家不但捐出全部家产,还利用家传绝技——乔氏绣法给国家提供地下情报。

建国初期,乔家的纺织公司解决了很多人的就业问题,率先领着工人们进入了富足的生活

……

因此,这样一个有风骨、有底蕴的人家,自然赢得了富豪区里的一致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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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为什么乔家的资产达不到“富豪”级别呢?

因为乔家赚的钱,要么用于提高工人工资,要么捐给了贫困地区,要么比如科研、医药。

别的老板都是尽最大限度去压榨员工为自己赚取更多的钱。

而乔家是把赚的钱,跟不要钱似的大把大把地撒了出去。

在杨城,在荔山,只要提起乔家,没人不尊之敬之。

就连在海南养老的某位退休的人都说,荔山乔家,颇有古代旧时的清贵遗风,是真正的大善之家。

所以,在荔山这片富豪区里,乔家是最穷的一户,却也是最令人敬重的一户。

因为世人,对那些做到了自己想做却做不到的人,总是格外的钦佩和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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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乔家并非土生土长的杨城人。

乔家祖籍苏州,战乱年代,乔家家主乔明朗捐出家产后,在机缘巧合之下,举家迁居至此。

算起来,乔家在荔山,根基尚不足百年。

乔明朗逝去后,由他的亲传弟子兼儿媳妇——姜至柔,接管了乔家。

说起姜至柔,那真真是个奇女子,荔山上下很是佩服!

姜至柔不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绣技出神入化,经商也是一把好手。

她以一己之力,建立起了集原料产地、工厂纺织、服装设计、成衣制作与销售等一体化的君胜集团。

大浪淘沙的岁月中,君胜像流动的水源,不知不觉间,成了南方纺织业的龙头老大。

这样一个天才型的乔家当家人,事业上的成功可谓精彩、传奇。但是在家庭方面,姜至柔的经历却令人唏嘘不已。

姜至柔的丈夫乔从桉,也是一个经商天才,经商的天赋远在她之上。

当年,姜至柔的绣技,乔从桉的商业运作,使得乔家的名声在苏浙一带那是如正午的太阳,光芒万丈。

说起乔家,谁不对乔家的这对夫妇赞不绝口?甚至多的是人暗自恼恨自己的基因没乔家的好。

可惜,慧极必伤,乔从桉三十而立之年,就英年早逝了。

姜至柔生了一女一男,女儿乔溪月遗传了父母的高智商,在绣技和经商方面都天赋极高。

可惜,一次北上之行遇见了人生真爱。

自此,为爱离家。

儿子乔有钦跟姐姐相比就显得逊色极了。

姜至柔每次看着才干不佳的乔有钦,心里就难免失落。

毕竟天才女儿离家不归,在家的又是个平庸之辈。

偌大的家业没人能接得了,姜至柔不失落才怪。

乔溪月离家10年,姜至柔就失落了10年。

这10年来,乔溪月只给家里写过信、寄过照片,从未露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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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初夏,离家10年的乔溪月要归家了。

这让乔家上下都欢喜不已。

最欢喜的莫过于乔有钦和他的三个孩子了。

乔有钦是欢喜自己的阿姐要带着外甥女归家了,他终于可以不用上班、面对令他头大的各种文件、各项决策了。

是的没错,乔有钦自知能力有限,一直都不欢喜接管家族企业。

但是不喜欢接管家族企业的乔有钦,却给乔家做了巨大的贡献——给新一辈贡献了三个孩子。

乔蔬迎,乔缙云,乔既白。

这一年,他们仨分别是7岁、5岁、3岁。

目前为止,长女设计天赋最高,长子心眼子最多,次子……呃……目前显现的才能是……最会吃。

乔蔬迎是乔有钦的长女,三分长相随了姑姑乔溪月。因这,乔家蔬迎很得祖母和父亲的疼爱。

乔蔬迎也很欢喜能见到那个素未谋面,但却有着与她相似容颜的姑姑。加上她一直有“想要个妹妹”的心愿,见到姑姑就能实现,所以她的欢喜之情更甚于父亲。

至于乔缙云和乔既白……只要能分散大姐的注意力,只要不再被大姐管着,他们兄弟俩自然欢欢喜喜。

但是父女四人的欢喜,都不及姜至柔。

姜至柔对于长女的归家,面上虽然不显,心里却起伏澎湃不定,一双饱经风霜的眼睛,总是时不时地往乔家大门口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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荔山路上。

一辆黑色轿车,平稳地穿梭在蜿蜒的柏油马路上。

后座的车窗降下,一双小手扶上车窗框,因为用力,手背上的8个窝窝,浅浅地显出来;紧接着,一张稚嫩的小圆脸微微探出车外。

南方初夏的风,没有躁意。

微润的夏风拂过,吹乱了小圆脸的发丝,吹得小圆脸上那双杏眼微微眯起。

杏眼里的是一双水洗过的黑珍珠。

瞧见漫山的红果果,黑珍珠一下子就亮了。

“妈妈!是荔枝!”小手指着车窗外的一闪而过的荔枝,“妈妈快看!好多好多呀!”

开车的司机闻言,减缓车速,笑意盈盈:“小小姐喜欢荔枝吗?等到家了就能吃了,现在成熟的是三月红,下个月的荔枝就更多嘞,妃子笑、白糖罂、桂味、糯米糍……能一直吃到8月嘞……”

“真的吗?一整个夏天都能吃到荔枝?!”忽闪的杏眼满是不可思议,急急地扭头向妈妈求证,头顶两侧的小辫子在空中划出了弧线。

在北方出生长大的小姑娘,这是第一次来到南方、来到妈妈长大的地方,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长在树上的荔枝。对她来说,荔枝是很稀罕的水果,是妈妈吃着长大的水果。

而且北方的夏天太短暂了,每次听妈妈讲小时候故事的时候,小姑娘都很羡慕妈妈小时候的夏天能那么长。

“真的,崔爷爷说的是真的。”温柔的女声响起,初夏的风灌进车内,把车内的冷气吹跑了一大半,纤纤素指把鬓前的乱发挽到耳后,“好了满满,手和头不能伸出窗外,回来一点。”

唤做“满满”的小姑娘,把小手和小脸缩回车内,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却依旧紧紧地盯着路过的荔枝树。

“要是爸爸也能来就好了……”小姑娘突然叹惋。

空气凝滞了一两秒。

开车的崔爷爷很有职业素养,眼神坚定地看着前方,不多话。只不过心里也在纳闷:怎么姑爷没一起回来?

旁边的女人摸着满满的圆脑袋,脸上笑着,眼神复杂:“会有机会的,等爸爸好了,妈妈就带他一起回来给满满过夏天好不好?”

满满快5岁了,心智早熟的她虽然还不太明白爸爸的病,但是她知道父母很爱她。

“嗯!满满知道了。”

满满扑进妈妈的怀里,安慰着女人。

车内的母女俩说着话的功夫,车子就驶进了乔家的院子。

崔爷爷下车,打开自己后座的车门:“大小姐,小小姐,我们到了。”

“谢谢崔叔,您辛苦了。”

“谢谢崔爷爷!崔爷爷辛苦了!”

满满仰着圆脑袋,学着妈妈的样子脆生生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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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阿姐今日归家,乔有钦一早就携着妻儿,在院子里的凉亭里等着归家的阿姐。

乔蔬迎被姜至柔教养得端庄沉稳,她静静地陪着父母坐着。就是看到在一块玩弹珠的两个弟弟的时候,端庄的脸上有了裂缝,她蹙着眉,张口想教训弟弟们,但是看到父母眼巴巴地望着大门的方向,她张开的口又闭上了。

算了,玩就玩吧,看在姑姑和妹妹回家的份上,她就不计较了。

甫一见到崔叔的车子驶进大门,乔有钦就迫不及待地走出凉亭。看到日思夜想的同胞阿姐下车,乔有钦瞬间泪目:“……阿……阿姐!”

满满唤做妈妈的女人,乔有钦唤做阿姐的女人,正是离家10载的乔溪月。

“阿淼!”乔有钦,单字淼。

10年不见,姐弟俩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乔蔬迎跟着妈妈黎蕊快步走上前。

“阿姐!”

乔溪月擦了擦泪,开心地唤黎蕊的小名:“心心还是那么漂亮。”

三个大人互相抱来抱去,互诉相见的喜悦、多年不见的想念。画风很是感人。

但是两个小的画风就有点……奇特。

乔蔬迎细细地打量着满满,与之相似的杏眼里布满了惊喜:妹妹……太瘦了!不过妹妹还是好看的,也有一双相似的杏眼。假以时日,她定能将妹妹养得白白胖胖!

满满也打量着乔蔬迎,忽闪的杏眼里满是疑惑:为什么这个漂亮姐姐一直盯着自己看?而且眼睛里的光,跟老师父家的阿宝见到她的时候一模一样。

阿宝两眼放光是因为她会给它肉骨头吃。

但是现在,她没有肉骨头给这个漂亮姐姐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