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宁元年九月,随着司马勋挥师北伐,后赵以麻秋为帅率精兵两万南下御敌,与此同时,邺都的石遵还命以王朗为将率羯胡精骑二万西去增援。
当然,王朗的入局究竟是为了抵御司马勋,还是为了借机帮助石遵夺取关中的控制权那就很难说的清楚了,不过这两万人算是石遵的老本,他们的西进,让石闵在邺都的权势更加炙手可热。
也是在麻秋开拔之时,石苞便遵从麻秋的计策将来嵩弃市。
据说来嵩死时为了避免他张嘴乱咬,石苞还使人割去了他的舌头,没了舌头自然无法说话,来嵩就在刑场上对着南方呜呜咽咽了半天,然后被一刀斩掉了首级。
来嵩的死,对于关中的士族而言无疑是个极好的消息,定时炸弹就这么拆除了,不少原本打算铤而走险的家族又重新进入观望状态。
当然,长安中的变故杨翀此刻却还是不知情,自从杨渠决意起事过后,杨翀便一门心思跟着杨集去征兵练兵,以求日后战场上能够万无一失。
而杨渠自然也乐得杨翀远离杨府,这个他素来瞧不上的儿子,经过之前两次“表演”,风头隐隐有些压过了他,这让他心中大为不悦。
杨集对杨氏的情况了如指掌,仅仅半个月就动员了五百多人起来,其实所谓的动员也就是挨家挨户去搜丁,不要指望这些托身在杨氏名下的农户有多少“忠君爱国”之心,对于兵役依然是能逃则逃,能躲则躲。
在动员期间甚至还出现了为了逃避兵役而自残的情况,杨渠得知消息也是勃然大怒,当即下令若是再有自残者就没收田地,逐出坞堡,这才让自残之风稍止。
杨氏的部曲大体上是由两个部分组成,一部分是来自于由于战乱、自然灾害或者豪族兼并而失去土地的流民,这些人一边逐食一边还要与朝廷和郡县派去驱离的军队作战,死的人多了,战斗经验也就喂出来了。
因此这些人算是极为善战,但是作风却很差,为祸乡里,抄掠地方那是家常便饭,最典型的便是如今风头正盛的乞活军。
而另一部分则是由兼并的士家、军户构成,自汉末为了补充兵员搞出了质任制后,到曹魏“世兵制”正式定型,而两晋延用曹魏做法也大搞士家、军户,甚至到了晋末时因为兵员的短缺还做出了将农户改为军户的缺德事情。
这个时代“军户”可绝不算什么好词,否则“老兵”、“兵”也不会是骂人的词语,后世被黑出翔的明代军户跟两晋军户士家比起来那简直是良政善政,两晋时期一日为军户,子孙后代便永远是军户,直到绝户不能免。
明代军户尚且还能通过科举出仕,从而获得功名实现阶级跃升,还能够为大明培养不少的军政双料人才,如孙传庭等,而两晋则是严禁士家、军户做官,便是连做寻常农民都是奢望,地位说是形同奴隶也不为过。
在苛政之下,这些军户士家宁愿托身豪门为部曲私兵也不愿意为朝廷卖命,原因无他,豪门将他们视为资产,尚且知道爱惜,而在朝廷那里他们就真的是耗材了。
在这种背景之下可想而知,杨氏便吞并了数量不少的士家军户将他们转化为了自己的私兵部曲,而杨集此番动员的主力便是这些人。
坞堡之中,喊杀声震天动地,在杨集的指挥下,部曲们已经开始有序的进行军事训练,两晋的一个好处就是百姓很多都是有过军事经验的,杨氏的部曲不少就参加过石虎对西凉的征伐,甚至还有在辽东对抗鲜卑的老兵。
杨翀没有干涉杨集的训练,他并不熟悉这个时代的战争,虽然在后世他看过一些关于古代战争的科普和介绍,但却也不敢跟杨集这种实打实做过军官的人相比,因此他只是坐在马扎上仔细的看着杨集的安排,并从中学习经验。
杨集也是有办法的人,他充分总结了当初在梁犊军中的经验,命人收集百姓家中的大斧,然后以长木掼之,一柄长柄战斧就成型了。
当初梁犊起兵的时候便是以这种办法武装了大量的长斧步兵,这些人在战斗中有着相当出色的表现,长斧破甲的威力至今让杨集难以忘怀。
至于其他训练便是阵法阵型,杨集没有读过兵书,不懂什么阵法战法,他所使用的也是当初在梁犊军中惯用的阵法,也就是以大盾为先,然后长斧随后,等推进到一定的距离再以长斧进行突击,这一招可谓屡试不爽,直到后来遇到了氐羌的精锐才被大败。
看着杨集赤裸着布满伤痕的上身指挥着士兵排兵布阵,杨翀若有所思。
这阵法确实是实用,但问题也很明显,长斧是双手武器,虽然在肉搏战中无论视觉冲击还是破甲效果都是相当不错,但作为挥砍兵器其攻击距离显然是逊色于长矛和长戟。
梁犊兵败他也有所耳闻,大致是因为被氐羌的骑兵不断的骚扰整的人疲马乏,然后被姚弋仲、苻洪联手以长戟大破。
毕竟长斧牺牲了对士卒的防御便是致命的缺陷,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灵活的使用长斧进行攻击,长矛相比而言就简单的多了。
“叔父,长斧虽然好用,但若是对上骑兵或是弓弩手,只怕就要吃大亏了。”杨翀有些担忧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杨集却比较乐观,笑着说道:“关中的骑兵都被麻秋带着去南边了,如今长安城中只有石苞的三千人,这些人莫说是骑兵,便算是长矛都没几根。对付这些人,以长斧正当其用!”
说着杨集还抄起一根长斧使劲挥了两下,似乎回忆起了当初在沙场劈开胡人头盖骨的快意。
“叔父,你可想过,长斧破甲虽利,但太耗体力,部曲非是久经沙场之师,若是久战则必溃。”杨翀看着已经开始陆续有部曲丢下长斧喘着粗气休息的士卒,缓缓说道。
杨集闻言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无奈的抓了抓脑袋,对着杨翀说道:“当初我跟着梁征东的时候,便是以长斧破贼的,那时倒不觉得有多损体力。”
这不是废话吗?梁犊带的什么部队?那是太子石宣的亲兵!这些人平时大鱼大肉伺候着,身体素质岂是这些天天喝稀粥的部曲能比的?
杨氏再富裕也不可能给部曲吃肉,这样练出来的兵从力气和耐力上都是不如那些吃肉的亲兵和胡兵的。
想到这里杨翀突然灵机一动,一件兵器的影子突然冲入了他的脑海,当即大声呼唤道:“拿笔来!”
很快杨翀便在一块木板上大致画出了那兵器的轮廓,只见一根长一丈五六尺,器首尖锐如枪头,节密枝坚,附枝九至十一层不等,以竹节为干,镔铁做刃的武器赫然跃于木板之上。
狼筅本就是明代起义军设计的武器,后来由戚继光发扬光大,而于此时正当其用!
杨翀仔细研究过,这个时代的兵刃多是环首刀,而环首刀本就是倭刀的原形之一,以狼筅克之正当其用,而且狼筅长度很长,正是克制骑兵和长矛兵的绝好利器,甚至狼筅头部分支交错的枝节还能有一定防箭的作用。
“速造此法设计,无论如何赶制几百杆出来。”杨翀唤来几个杨府豢养的兵甲铁匠耳提面命道。
“郎君,此物形状古怪,从未见过这般兵刃啊。”铁匠看着木板上的兵刃和杨翀亲自手写的制作方法有些不解,此物似长矛又不是,也不是戈戟,着实怪哉。
“无须多问,只消造此去做,若能做成便赐金授田。”杨翀慷慨许诺道,不要小瞧工匠的创造力,只要他们能够做出狼筅杨翀也绝不会吝惜赏赐。
果然听到有赏赐,工匠们眼睛都亮了,在坞堡做工,那都是打白工的,主家能管饭都算是仁慈了,如今还给赏赐,那真是亘古未有的奇闻了,于是工匠瞬间就没有问题了,着急忙慌的回去研究如何制作去了。
狼筅工艺并不复杂,就算不能完全还原,想必还原个个十之八九还是不难,以狼筅为开端,杨翀霎时间意识到虽然自己不通阵法战术,但却对武器有些心得,若是能搞些什么火药火箭出来,那不是直接将那些胡人吓都吓死了?